第13章

第 13 章

針頭緩緩刺進血管中,透明的液體一點一點滴下來,姜沁的身體停止了顫抖。

醫生擦拭着手,扭頭對着顧言煜道:“晚上燒退下來就沒事了。”

顧言煜的視線看向床上的姜沁。

姜沁的臉上全是浸出來的汗水,眉心還緊皺着,看起來十分難受,醫生順着他的視線,見狀伸出手,順手想把他臉上的汗水給擦去。

這時,顧言煜擋住了他的手腕。

“我來就好。”顧言煜道。

醫生懵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退後了半步,給他讓開空間。

顧言煜像是擦拭心愛的娃娃,一點一點把姜沁臉上的汗給擦幹淨了。能看出來他不經常做這種事,動作透着一股生疏。

他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麽波動。

要不是醫生被擋了一下,可能還以為他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醫生再次細細打量床上的人。

以一個男人的眼光,姜沁長得算是非常好看的那一檔,假如他戴上假發,穿上裙子,出門逛一圈,絕對能收獲一堆男人的聯系方式。

但是他是個男人。

顧言煜擦完後,重新看向他,壓低聲音道:“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醫生哪有什麽方便不方便?哪怕是他不方便,也要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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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卧室,顧言煜問:“能看出來他這次發燒是什麽導致的嗎?”

醫生道:“可能是受了涼,或者其他病毒導致的,這個還不能确定。”

“怎麽才能确定?”

眼見顧言煜的眼神已經添上了抹懷疑,醫生苦笑了一下,“顧先生,我們醫生檢查的時候,很多時候都需要借助醫學設備,單憑肉眼是無法診斷的。”

顧言煜一頓,難得解釋了一下,“姜沁從小體弱多病,小時候經常感冒發燒,他這次發燒太突然……”

“是,家屬一般都會比較擔心,很正常。”醫生道。

顧言煜沒有反駁,“那改天給他檢查一下吧。”

醫生答應了下來。

這時,顧言煜看見了走廊另一旁正在往這邊打量的鄒俏。

鄒俏擔心道:“小沁沒事吧?”

“沒事,您先去睡吧。”顧言煜道。

鄒俏盯着顧言煜,幾次欲言又止,瞥向卧室的眼神中,帶着一點歉意和愧疚。顧言煜覺得她這愧疚來的莫名其妙,還不等他問,鄒俏已經轉身離開。

顧言煜回神,對着醫生道:“我這邊讓人先帶着您去客房,麻煩您晚上先在這裏住一晚了。”

醫生連忙道:“不麻煩,應該的。”

顧家出錢向來很痛快,主人家也不像是其他的上層圈子那樣趾高氣昂,給他們家做事,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

顧言煜目送醫生離開後,這才回房。

原本他覺得姜沁房間空氣流通性太差,想要把姜沁給弄走,誰知道姜沁像是清醒了一樣,死死拽着床墊子不撒手。

他抓的甚至不是床單,而是床墊子。

顧言煜抱他半晌,發現實在抱不動,幹脆作罷。

……

姜沁睡了很不舒服的一覺,他夢見自己被泡進了海水中,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冷得他發抖。

後來終于沒有那麽難受了,一股溫暖的力量裹住他,他睡得這才安穩不少。

同時,夢中他也從深海中出來,換成了其他場景。

大概是他高中暑假的時候,顧言煜給他輔導作業。

姜沁不是一個優秀的學生,聽着抽象、空洞的長篇大論,很容易就走神,顧言煜也不算是什麽好老師,因為他的耐心有限,尤其是對上姜沁時,脾氣直線下降。

兩人這時還只是普通的關系,沒有越界過。

顧言煜在發現姜沁又一次走神後,對着他挑了挑眉。

其實在兩人發生關系之前,顧言煜對姜沁始終是收斂的。

他把筆放在姜沁面前,敲了敲桌子,“我剛剛說了什麽,你寫一遍出來。”

姜沁一愣。

他拿着筆,有些心虛。

顧言煜看他的樣子,已經明白了八分。正常人在發現自己講了一堆東西,結果聽講的對象一點沒聽時,一般都要瘋了。

顧言煜氣極反笑,也沒表現出來,而是握住了姜沁的手。

他像是教小孩寫字,把着姜沁的手一筆一畫在紙上寫字,姜沁微微一動,顧言煜則用更大的力氣禁.锢住他,使他一動不能動。

夢中的一切應該都是很虛浮的,但是姜沁的右手很明顯感覺到了疼痛。

那天兩人用了半個小時,寫了一頁的字。

姜沁側過頭,能看見顧言煜認真英俊的側臉,低下頭,是顧言煜青筋血管突出的手臂。

這是他們第一次以這麽近的距離接觸。

寫完後,顧言煜松開手,和他分開了點距離,把筆扔在桌子上,沉聲道:“再念一遍。”

姜沁有一種他脾氣很好,但是又不是很好的矛盾感。

到底是吃人嘴短,姜沁老老實實、結結巴巴念了一遍。

說的一遍,抄的一遍,念的一遍,這都三遍了,姜沁還是不熟悉。

顧言煜氣的扯唇笑了笑。

這個笑容其實是有些無奈和咬牙切齒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透着一種無法言喻的好看。和平常的淡然有種鮮明的反差,就像是碳酸飲料入口後炸開的氣泡,清爽但是辛辣。

姜沁問:“你是生氣了嗎?”

其實生氣的話,可以不用繼續輔導下去。

然而顧言煜面無表情道:“沒有。”

于是姜沁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姜沁也反思過,顧言煜這麽喜歡在床.上咬他,是不是因為輔導他時,憋了很久的火,所以要盡數報複回他身上。

……那好像也是應該的。

姜沁迷迷糊糊想。

……

姜沁醒的時候是後半夜。

姜沁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打空了藥物的點滴支架,他身上黏黏膩膩,睡衣确實如夢中那樣,已經濕透了。

他動了動,随後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人緊緊握着,用力的程度,讓他整只手都有點疼痛。

也只有他的右手最暖和。

他把視線挪過去,首先看見的,是顧言煜的側臉。

顧言煜半睜開眼,“醒了?”

下一秒,他伸出手,摸向了姜沁的額頭,松了口氣,“退燒了。”

姜沁還是懵懵懂懂,一副很迷茫的樣子。

不過這次,他不像昏睡中那樣,面對顧言煜的觸碰死命躲避,彷佛顧言煜的觸碰能要了他的命。

顧言煜見狀,收回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其中有多少的從容,又有多少的咬牙切齒,只有他自己知道。

姜沁眨了眨眼,聲音嘶啞緩慢:“我……發燒了?”

“不止,”顧言煜道,“還發瘋了。”

姜沁:“……”

他看不懂顧言煜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無辜地盯着他看,直到顧言煜把“證據”擺在他的面前——手指上還泛紅的牙印。

“你是小狗嗎?嗯?”顧言煜問。

姜沁沉默了一下,“我咬的?”

顧言煜似笑非笑,“不是你還能是誰?誰都能在我身上咬一口?”

姜沁還真的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牙印。

牙齒整齊的人,牙印都大差不差,只有細微處有差別,姜沁觀察半天,發現确實是他的牙印。

顧言煜問:“你有什麽感想嗎?”

姜沁頓住。

他能有什麽感想?

顧言煜湊近他,姜沁忽然間想到那個夢,以為顧言煜也想回咬他一口。

姜沁迅速後縮,差點從床上滑下去。

顧言煜用一種無法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姜沁小聲道:“想上廁所。”

顧言煜被他再三推拒,之前還能說是生病,然而清醒了也這樣,他眸色沉了下去,已經能明顯看出怒意。

“姜沁,”顧言煜道,“我怎麽覺得,你沒以前聽話了呢?”

姜沁一愣,不懂自己什麽時候聽話過。

床頭燈的光線其實是有些暧昧的,他剛發完燒,眼中還是霧蒙蒙的,看上去十分可憐,幾乎給人一種示弱的感覺。

片刻後,顧言煜松開了他。

姜沁緩緩起身,還能看出幾分虛弱。

*

隔天,姜沁差不多好全了,除了臉色蒼白一點,再也看不出來生病的痕跡。

醫生給他仔細看過,确認過沒問題,這才道:“再輸三天液就差不多了。”

姜沁聽說要打針,頓時變了臉色。

不等他有反應,顧言煜已經摁住了他的肩膀,“好,那這幾天麻煩您了。”

姜沁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利。

等醫生走了後,姜沁面無表情道:“我不用打針。”

顧言煜譏諷道:“他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姜沁睜大了眼睛,盯着顧言煜。

他的眼睛本來就大,稍微一瞪就感覺了不得,顧言煜大手一伸,直接捂住。

姜沁的反骨好像因為生了場病覺醒了,雙手去掰顧言煜的手,顧言煜猛地把手松開,半眯着眼和他對視,神情有些危險。

“讨厭,”姜沁的聲音逐漸放大,“讨……唔。”

顧言煜直接低頭堵住了他的嘴。

“再讓我從你嘴裏聽見這兩個字,”顧言煜低聲道,“我現在就把你丢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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