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第35章

溫嘉澤還是比較靠譜的,在姜沁跟他說完不久,很快就幫姜沁找了個工作,工作量不大,就是個在倉庫裏看庫房的,每天就坐着。

不過給的工資很可觀,比姜沁那瞎折騰的一個月多一倍。

姜沁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麻煩溫嘉澤,而溫嘉澤也一向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一下子給他一個不好意思接的工作。

“謝謝,”他對着溫嘉澤道,“從我打算在顧家走後,就欠了你很多人情,你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幫你。”

溫嘉澤聞言,笑了笑,只是笑容不怎麽高興,“我早說過了,你跟我不必說這些。”

他盯着姜沁看,目光逐漸微妙。

在他朝着姜沁湊近了一點時,姜沁忽然間想起來什麽,問道:“沒人來跟我交接工作嗎?”

溫嘉澤的腳步一頓,停在了一個和姜沁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道:“我去看看。”

兩人之間那種微妙的氛圍就此散了。

姜沁出來工作,唯一的阻礙就是崔音彤。

崔音彤和他住在一起,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他工作的事情瞞不過去,于是便主動跟崔音彤坦白了。

崔音彤的反應比姜沁想象中要激烈得多。

“我不同意,”崔音彤道,“我們又不是要餓死了,不說我們還有顧夫人資助,就算是沒有顧夫人,怎麽能讓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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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沁道:“我沒關系的。”

“怎麽可能沒關系?”崔音彤指了指他的肚子,“你是沒關系,你的孩子呢?他也沒關系?”

姜沁道:“有很多孕婦在孕期依舊要工作,甚至會工作到臨盆,我咨詢過醫生,醫生說只要工作量不是太大,保持良好的情緒,是可以的。”

“那等月份大了,你的肚子怎麽辦?你覺得能蓋住?”

“那就到時候再說。”

崔音彤道:“行,那顧……那位呢?你之所以出來,不就是因為他?現在連他也不顧了?”

姜沁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道:“顧言煜已經不再找我了。”

崔音彤聽見這個消息,也是一愣,明顯沒想到。

姜沁的神色依舊平淡,仿佛只是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而不是在說一個對于他生活質量有着決定性影響的好消息。

崔音彤問:“真的假的?他不找了?”

她對于這一點,還有些存疑和不敢置信。

顧夫人不是同時聯絡的他們,一般是能聯系到哪個算哪個,之後他們再互相通知。

姜沁道:“是顧夫人說的。”

崔音彤還是覺得有些惴惴,他們都以為顧言煜還會再堅持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麽快就放棄了。

原本顧夫人計劃着讓姜沁過幾年再過去,現在看來,沒準時間可能還會提前?

崔音彤道:“好……他放棄了就好,對我們大家都好。”

她問:“你堅持要出去嗎?”

姜沁道:“嗯。”

事已至此,崔音彤知道,姜沁想做的事情誰都阻擋不了,而且總是待在家裏悶着也不見得對身體多好。

崔音彤松了口,還是讓姜沁出去了。

“顧先生最近還是失眠嗎?”

顧言煜施施然坐在醫生面前,他依舊是讓人看不出來情緒的深淺的冷淡,但醫生觀察到,幾乎每次顧言煜來面診時,肢體語言都透露出來煩躁的意思。

這已經是顧言煜不知道第幾次來看心理醫生了。

之前他覺得心理醫生沒用,但是現在卻只能求助心理醫生,好以此來獲得心靈上片刻的安寧,未嘗不是一種諷刺?

顧言煜道:“吃了安眠藥後能睡着,好多了。”

“那還不錯,”醫生道,“只要能睡着,身體就會恢複能量。”

顧言煜點了點頭。

醫生道:“您今天想問什麽?”

顧言煜想了想——這段時間他幾乎把醫生當成了神婆,什麽要問一問。

有時候醫生覺得,顧言煜也不是真的來他這裏尋求答案,只是因為覺得無聊,非得拉個人說說話。

至于為什麽不和別人說,是因為顧言煜身邊找不到能說這些話的人。

醫生在顧言煜豎起的銅牆鐵壁中,還是找到了一些突破口。

其實和顧言煜這樣的人打交道是非常有意思的,因為知道他們很強悍,心智強于大部分人,和他們說話,就像是在戰鬥,醫生必須要提起全部的精神應對。

當然代價是,接診完顧言煜後,會非常非常累。

不過能窺見強者流露出的那麽一點迷茫脆弱,醫生還是非常願意接診的。

醫生主動道:“上次聊了您的家庭,我知道,您生活在一個有點冷漠的家庭,從小的任務就是不許出錯,從小時候開始,您就認為自己活得是有點累的……比大部分的孩子都累,可以這麽說嗎?”

顧言煜道:“差不多。”

“不過,姜沁是跳脫出來這些條條框框的一個存在,”醫生道,“他會躲避大人,很會偷懶,不用按照您的那些課業學習,他甚至還會逃課,還被您撞到過。”

顧言煜的眸光慢慢變得深邃,仿佛陷入回憶中,“……是。”

“您當時問出的問題,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向往?”醫生循序漸進,“其實你也已經……不爽這種生活很久了。”

顧言煜的喉結動了動。

最近他的工作已經完全停滞了,不過這件事除了他的心腹,沒多少人知道,他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了心腹去辦,自己則不再去公司裏。

而顧家人都還以為他照常運轉,沒人知道他白天是跑心理醫生這裏來了。

醫生道:“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人畢竟不是機器,不可能一直連軸轉,哪怕是機器,也有零件生鏽的一天,而你在不喜歡的生活中堅持了許多年,已經是平常人不敢想的。”

顧言煜淡淡道:“謝謝你的安慰。”

醫生笑着搖頭,“這不是安慰,這是事實。”

顧言煜換了個話題,“上次姜沁來你這裏,究竟和你聊了些什麽?”

醫生在心底嘆了口氣。

怎麽說呢,顧言煜每次來他這裏,不超過十句話,肯定就會提起姜沁,每次都說每次都提。

就這樣了,之前顧言煜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姜沁。

可見聰明人不是不會犯傻,而且每次犯傻,都犯到了正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其實也沒聊什麽,”醫生道,“他的心理防備比你都要重,警惕心很強,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對任何心理醫生卸下防備,對于這種患者,我們的建議一般都是讓他們去交朋友,讓朋友去疏導。哦對,他唯一肯透露的就是不喜歡你的掌控,除此之外,我什麽都問不出來。”

顧言煜聞言,扯唇笑了笑,只是眼中毫無笑意。

盡管已經直面過事實,也知道姜沁不喜歡他,但經由別人的嘴再一次說出來,感覺依舊不會好上多少。

他道:“可我沒聽見過他的拒絕。”

醫生道:“或許是拒絕過,不過被你忽略了呢?”

醫生看着顧言煜陷入沉思,提醒道:“有時候可能拒絕的聲音比較小,有時候可能嘴上沒說,不過身體是拒絕的,還有些時候,知道拒絕不會有用,幹脆放棄了,又或者你聽見過他的拒絕,心底并不相信。”

顧言煜閉了閉眼,“住嘴吧。”

醫生點到為止。

正好這時,顧言煜的手機響了起來。

也不知道顧言煜是不是想要逃離這裏,逃離醫生的眼神——或者避開不想面對的事實,他拿起手機起身,對着醫生禮貌性點了點頭,接着出了診療室。

電話是助理打來的。

顧言煜對着走廊深吸幾口氣,緩沖掉剛剛的情緒,這才接起電話。

助理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抑制不住的激動。

“顧總,有消息了。”

顧言煜的手顫了顫,聲音聽上去倒是冷靜無比,“什麽消息?”

“小姜少爺的!”

幾分鐘後,顧言煜挂斷電話,重新回到診療室,整個人的狀态都不一樣了。

醫生看出了這種明顯的變化,心裏隐約有了個猜測,但不敢确定。

他試探道:“您這是……得到什麽好消息了?”

“是,”顧言煜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以來,我聽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

他沒有要和醫生聊這個話題的打算,一轉攻勢,反而繼續下去了之前的話題,而且這次不是醫生作為引導,是他自己在傾訴。

“從小到大,我很少有覺得什麽東西是真正屬于我的。”

醫生扶了扶眼鏡,認真傾聽,“嗯,您說。”

顧言煜道:“玩具今天在我的床上,明天也可以被扔掉,小心放起來的練習冊,也會變成垃圾桶裏的廢紙,所有人都告訴我,家務不需要我動手,衛生不需要我打掃,鋼琴什麽時候買回來的不重要,什麽時候屬于我的,我也不知道,練不練習鋼琴不取決于我,而取決于教我的老師什麽時候來,當他們發現我不喜歡練琴,就想要把鋼琴挪走——那是我第一次發脾氣。”

醫生聽見這話,覺得有點熟悉。

他好像從姜沁那裏聽到過,不過是不同的版本,在姜沁的眼中,那是他第一次發現顧言煜對自己的物品有着強烈的占有欲。

“我發脾氣的原因是——”顧言煜道,“有些東西,為什麽他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而打算處理時,又從來不過問我的意見,這些東西究竟是屬于誰的?”

醫生道:“這是大部分小孩都會面對的一個問題。”

有些孩子的父母,會意識到這一點,和孩子進行溝通,而有些父母意識不到,可能會導致孩子長大後對物品的占有欲更強,或者親子關系疏遠。

“但我覺得,姜沁屬于我。”顧言煜道。

醫生就知道,他還是會提姜沁。

從顧言煜的嘴裏,他幾乎聽不到第二個人名。

他試圖糾正,“顧先生,其實我們大部分人相處,哪怕是戀人之間,也用不到從屬關系,而有些需要從屬關系的戀人,也是建立在雙方自願的基礎上……”

“我知道,我知道,”顧言煜道,“我已經知道了,姜沁不願意。”

“您二位現在的情況……當然,我知道我現在說的這些,您未必想聽,”醫生道,“最好的結果是放手,去尋找一個更合适的人,不是嗎?”

顧言煜沉默了下來。

他這次思考的時間很久,醫生已經非常熟悉他這種出神的狀态,因為顧言煜這段時間經常這樣,會很認真的去想問題。

估計在顧言煜過往的歲月中,還從來沒有讓他這麽困擾的時候。

但他确實努力在想了。

最後,他斬釘截鐵道:“我做不到。”

自從顧言煜發現姜沁不喜歡他的那天開始,他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他發現,哪怕是把姜沁抓回來教訓也好,或者是把姜沁抓回來好好談談也好,他心裏的想法只有一個——把姜沁抓回來。

上班的日子,對姜沁來說既無聊又枯燥,溫嘉澤顧念着他不願意和別人打交道,給他安排的工作也是每天不用說幾句話的那種。

姜沁坐着坐着,偶爾會找幾本書看。

換成以前,他是打死都不肯看書的,對着裏面的長篇大論,只會讓他昏昏欲睡,他連看那種消遣的讀物,都是找漫畫書看。

但是他看守的這個倉庫,并沒有什麽漫畫書,都是一些專業性極強的書,還有很多企業文化的宣發手冊。

挑挑揀揀,才能找到幾本能看的。

這樣對着一個書桌、埋案苦讀的日子,莫名讓姜沁想到他高考之前。

那個時候,他對于“讀書決定未來”這句話已經有了認知,學習上也比較肯下苦工。

當時他應該是剛和顧言煜發生關系不久,顧言煜晚上回家辦公,就喜歡讓他在旁邊陪着,還喜歡在他學習時,對他動手動腳。

姜沁從來沒有和人這麽親近過,對于肢體接觸非常陌生,陌生當中是有好奇的。

顧言煜怎麽對他,他也沒有反抗,被惹惱了才掙一下,怯生生瞪顧言煜一眼——那時他還很怕顧言煜。

雖然現在也怕,不過沒有那時候怕得那麽厲害。

他确實是不怎麽聰明,稀裏糊塗和顧言煜發生關系後,一直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任由顧言煜把他揉捏成喜歡的形狀,一點一點侵.入他的生活中,嘗試去掌控他。

到後來完全掌控他,也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時間。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無形中有只大手牢牢地攥住他,像一把把鐵鏈。才開始只是嘗試着去握住他,發現他不反抗後,用的力氣一次比一次大,到後來幾乎令他呼吸不上來。

姜沁對着面前的書,心想,他果然還是會走神。

正好這時,路天意給他發來了消息。

[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兩人偶爾在網上聊天,雖然頻率并不多,不過好歹是維持了聯系。

姜沁回了他一條:[還好。]

路天意對于他聊天的風格适應良好,既沒有過分熱絡顯得很舔狗,又能讓姜沁感受到他的熱情和善意,引導着姜沁和他聊天。

其實這麽長時間的天聊下來,他也感受到了姜沁的防備心,同時發現姜沁是真的很難接近,他對于姜沁的心态,由一開始的“蠢蠢欲動想要追求”,到了後來變成了“可遠觀不可亵玩”。

不說能不能追求,能說說話也是好的。

姜沁現在看見路天意,就想起來上次路天意問他,“你是不是受過什麽傷”。

以及前段時間,他找到的第一份工作,老板說他神經是不是不正常。

人到底是群體動物,姜沁對于自己的不合群是有感覺的。

他總覺得自己沒有事情,在顧家的生活也調理的很好。但随着遠離顧家,那些最基礎的情緒好像一點一點回來了。

最近回想顧言煜的次數也在增加。

和路天意有一搭沒一搭聊了片刻,姜沁想了想,打字道:[你上次問我那個問題,是覺得我不正常嗎?]

路天意沒反應過來:[什麽問題?]

姜沁給他描述了一遍。

在網上,兩人聊天能稍微放開一點,路天意得知姜沁問的是這個後,恍然道:[啊?我不是覺得你不正常,就是覺得你很沒安全感,也不太相信別人會喜歡你,感覺有點……不自信?]

路天意連忙解釋道:[我是覺得你很值得被人喜歡,所以對于你的自我判斷,覺得有點意外,感覺你是不是都沒有被好好愛過?不然怎麽能說出那種話呢,是那種比較驚訝的情緒,完全沒有覺得你不正常的意思,你千萬別誤會。]

姜沁對着他打過來的長篇大論,努力看完了。

他的眼神落在“你很值得被人喜歡”上,盯着看了很久。

路天意看他一直不回消息,有點慌了:[哎呀,我真的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

姜沁還是頭一次見別人為了解釋一件事,而着急成這樣。

他覺得新奇,笑了笑,給路天意回了消息。

[嗯好,我知道,謝謝你。]

顧言煜盯着面前的照片,表情說不上是喜是悲,好像是高興的,又好像沒多高興。

他問:“姜沁呢?怎麽沒拍到姜沁?”

在醫院裏收到助理的消息,他還以為是找到了姜沁,再不濟也該有姜沁的消息。

現在發現,消息是有了,只不過不是很多,而且連姜沁的影子都沒拍到,照片還他媽是溫嘉澤的。

“我們的人只拍到了溫少爺,”助理道,“目前可以确認的是,溫少爺從國外回來後,去的是一個陌生的城市,那個城市裏并沒有溫家的産業,所以他去這個城市的目的存疑。”

顧言煜點頭,“繼續。”

他的視線落在照片上,又微微移開,似乎不想多看。

但等助理說話時,他還是忍不住把視線挪回來,試圖從那幾張照片上,找到姜沁的身影。

“我們發現他經常去這個城市,頻率雖然不是很高,但基本上只要他國外有時間,沒有工作的情況下,就會回國一趟,有時候是先回溫家再去x市,有時候是先去x市再去溫家,反正x市是肯定要去的。”

助理繼續道:“這位溫少爺的行蹤很隐蔽,載他的司機是個老手,很熟悉當地的地形,避開了大部分有攝像頭的地方,而且路線七扭八歪,很難追查,如果您想繼續查下去的話,我們可以找自己的人從x市蹲守,直接從他身後跟着。”

顧言煜聽着他的話,自己也在思考,“你們怎麽就能确定他有貓膩?最近他的行程單呢?我看一眼。”

助理遞了上來。

顧言煜低頭,盯着溫嘉澤的行程單仔仔細細的看,發現助理的判斷确實沒錯。

他扯了扯唇,帶了點冷意。

姜沁的逃跑,是鄒俏授意的,而且鄒俏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他沒想到溫嘉澤在其中也有摻和。

最初讓人留意溫嘉澤,也是想着死馬當活馬醫。

後來得知事情是鄒俏搞出來的,更沒有在他身上寄托什麽希望,說白了,顧言煜覺得他能力有限,幫不了姜沁什麽忙。

……還是說,姜沁是後來和他聯系上的?

顧言煜把紙拍在了桌子上,“查。”

“好,我這就安排人手。”

“等等。”顧言煜道。

助理回頭。

顧言煜道:“顧家那邊,還是需要注意,沒人知道我還在查,動靜弄小一點,別被人發現。”

助理點頭,“我知道,顧總。”

顧言煜在助理走後,這才略帶嫌棄地,把他桌子上的照片掃到一旁,不願意多看溫嘉澤一眼。

假如順着溫嘉澤查不到姜沁,說明溫嘉澤和姜沁沒什麽關系,在姜沁的心裏,溫嘉澤也不是多麽的重要。

假如順着他找到了姜沁……顧言煜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殺了溫嘉澤。

他忍不住去想,這段時間溫嘉澤是不是和姜沁見了很多面?

之前姜沁的那個頭像,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質問姜沁時,姜沁斬釘截鐵,說他不喜歡溫嘉澤。

他已經接受了姜沁不喜歡他的事實。

要是姜沁還敢喜歡別人……他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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