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沈君默已經走出去很遠了,一直緊張的等着白千落回來。

他從沒有哪一刻這麽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他一直口口聲聲讓白千落不要抛下他,但是現下做了抛下這個決定的成了他。

雖然是在他們倆商量後的結果,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他留下至少不會讓她一個人,就算在旁邊給她扔個靈器用也是好的。

他應該也不會給她添亂,就算被抓住了他也不會給她添亂,他有手有腳現下靈根也重鑄了,他能掙脫能跑。

備受煎熬下,他幾乎快把自己所有的行為跟惡毒挂鈎了。

直到看到了白千落的身影,所有的想法這才煙消雲散,目光中只剩下了不遠處那個熟悉的人影。

沈君默快步跑過去,穆爾也連忙追過去。

看到白千落有些蒼白的臉色,沈君默眸中滿是驚慌:“受傷了嗎?哪裏傷到了?”

他圍着白千落轉了一圈。

達菱立刻接話:“沒有受傷,姐姐只是太累了。”

沈君默看了她一眼,從她手中接過了白千落的手臂,扶着她往前走,順便跟達菱說了句謝謝。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君默扶着白千落坐在了石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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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落微微搖頭:“還好,就是有些太累了。”

看着沈君默的樣子,她還故作輕松的扯動唇角:“原以為天賦用來控制人和控制靜物一樣輕松,線下看來是有些高估自己了,還是要多加修煉了。”

她的天賦能控訴周圍的物體,但是大多都是靜物,最多也就是小動物,都不會怎麽反抗,但是碰到了會反抗會同樣用靈力的人這就會大大消耗她的靈力。

沈君默擡手給她擦了擦汗,轉頭看了看四周,這附近就是一片荒野,什麽都沒有。

“我們等下還是回去剛剛的地方,那裏有可以住的地方,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繼續去鎖妖塔好不好。”

白千落想說自己沒事,但是看着沈君默的神情,只能點點頭說好。

沈君默也松了口氣:“你先歇一歇,我去給你找些水來。”

沈君默轉身離開了,達菱看着他的身影瞧瞧的跟了上去。

達菱很快追上了沈君默,看着他蹲在河邊接水,她也蹲了下來,轉頭認真看着沈君默的臉。

越看越歡喜。

她們南疆怎麽就沒有這麽貌美的男子啊。

這麽想着,達菱就開始跟沈君默搭話:“這位哥哥,你也是跟姐姐一起去鎖妖塔嗎?”

沈君默專注接水看都沒看她,淡淡應了一聲:“恩。”

“太好了,哥哥你一定也是法力高強吧,我們一定能從鎖妖塔平安出來的。”

她臉上的笑容太過燦爛,沈君默起身看向她的時候微微皺眉。

“就算我法力高強也是我的事情,跟你好像沒什麽關系,何來我們?”

他說着,轉身就往回走。

“而且我并不是法力高強,我是靠夫人保護。”

達菱:“……”

白千落坐在石凳上,看到沈君默和達菱一起回來的。

穆爾站在她身後,神色嚴肅的道:“那個小女孩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白千落微微眯了眯眼,點頭道:“恩。”

穆爾仰了仰頭:“她只會是個累贅。”

沈君默回來看着白千落喝了水,又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他們踏着夕陽往回走。

一路上白千落還怕那些人會再次出現,不過好在沒有。

他們回去後找了地方住。

白千落和達菱在房間裏坐着休息,沈君默和穆爾去找人要吃的喝的。

達菱坐到白千落的身旁,忍不住開始叽叽喳喳:“姐姐,那個哥哥你很熟悉嗎,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哪個哥哥?”

“就是那個特別漂亮的哥哥啊!”達菱臉上冒出歡喜的神情,好看的人真的讓人心情都變好起來。

不過很快她神情又變得惆悵起來。

“我聽他說他有夫人,好生氣,他這麽好看跟我姐姐一定很相配,等姐姐醒過來要是看到我給她找了個這麽好看的驸馬一定會更開心的!只是他怎麽有夫人了啊,對了姐姐,你們那邊的男人是不是都可以娶好幾個夫人的……”

白千落:“……”

他說的沒錯,他這個長相早晚會被人拐去的,現下更是厲害了,直接被看上當驸馬了。

白千落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情緒,只是覺得有些酸澀。

達菱還在不停地叽叽喳喳:“他有幾個夫人啊,不過不管有幾個,我姐姐一定是最和他相配的那個,說不定他見到姐姐就不要那些夫人了……”

看她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白千落抿唇沒有打破她的幻想。

直到達菱開口終于問了句:“姐姐,你知道他的那些夫人長什麽樣子嗎?”

白千落又好氣又好笑。

那些?他最好是敢有那些!

白千落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看着達菱微微彎唇笑着道:“長這個樣子,他是我夫君。”

達菱:“……!”

達菱的眼睛睜大,嘴巴一張一合的,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最後看着白千落,掙紮半天說了句:“哈,哈哈,我就說,我就說跟姐姐很相配嘛。”

恰巧這個時候沈君默和穆爾回來了,達菱松了口氣,他們解救了她,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麽面對白千落了。

她這才去注意沈君默對白千落的行為,是很貼心,但是也帶了些距離的,她最多只是想兩個人是兄妹,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是夫妻。

這下完了,說錯話了,姐姐不會不帶她去了吧。

達菱一直處于緊張的焦慮中,直到白千落找她說要跟她聊聊,她直接吓哭。

“我錯了姐姐,我只是看你們沒有很親密的樣子,以為你們是兄妹而已,我什麽都沒做,只是覺得哥哥好看,啊,不對!只是覺得姐夫好看!”

“你不要趕我走,我真的要去鎖妖塔,我要救姐姐,你帶我一起去好不好。求你。”

白千落一臉懵的看着開始落淚的她。

她做什麽了?她啥也沒做,啥也沒問,她怎麽就哭了?

白千落有些無奈的擡手給她擦了擦眼淚:“我沒有要趕你走。”

達菱聞言立刻一喜:“真的嗎!太好了!”

說着就撲過去抱住了白千落。

不遠處的沈君默:“……”

她們倒是很親密的樣子。

達菱乖乖的看着白千落:“姐姐,以後你也是我的姐姐,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會很乖的,你一定一定要帶着我。”

白千落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拿了張紙給她:“好,你給你父王母後寫封信。”

達菱:“啊?”

“不行不行!我寫了信他們會派人來抓我的,軍中的靈犬和巫族都會順着味道找到我的,我不能寫,我不要回去。”

見她又要哭的樣子,白千落嘆了口氣:“我沒有說寫完就給他們送去啊。”

達菱一愣:“啊?不送嗎,不送為什麽要寫啊。”

白千落直接道:“就算你出不來鎖妖塔,你父王母後也知道能去哪裏找你的屍首,這樣總可以了吧。”

達菱:“……”

“姐姐,我們真的會死掉嗎?”

白千落噎了一下,她無法确切的回答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

“至少我們會拼死活到最後。”

“鎖妖塔兇險,我只是想你現在就清楚,最壞的結果便是我們都出不來,我可能自身難保,保護不了你。”

她嘆了口氣:“希望你父王母後不要讓餘生都在怪我帶你進鎖妖塔。”

達菱看着白千落嚴肅認真的樣子,似乎這才真的意識到鎖妖塔的兇險離她越來越近。

她聽白千落的話,乖乖的開始寫信。

白千落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着她寫信的背影,有些不忍心:“我是不是不應該答應帶她去。”

沈君默看着她,把茶盞遞到了她的手邊,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帶她去,她自己也會去的。”

白千落轉頭,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拍她手背的手,他只是輕拍了兩下,似乎是安撫她,很快便又收回了手。

白千落的腦海中冒出達菱的話來:你們沒有很親密的樣子,我以為是兄妹而已。

親密……

他們是夫妻,本應該更親密一些的。

只是他們真的是夫妻嗎?

白千落有些恍惚了。

沈君默一擡頭見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瞧,有些疑惑。

又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她是在盯着他發呆。

沈君默站起身來,走至白千落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輕聲開口:“千落,我們出去走走吧。”

白千落回神,看了看他,目光落下看着他細長的手指。

她慢慢把手放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掌心上。

她想,應該是的。

沈君默牽着她的手出了房門,沒走遠,就是去了院子裏。

夜晚的天上還懸挂着星星。

白千落坐在院子中,擡眸看着一望無際的天,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很渺小的。

肩膀突然一重,沈君默給她披了一件外袍。

這邊的夜晚要更冷一些。

沈君默坐在她旁邊。

兩個人同看着這一片天,星空下也是難得的靜谧美好。

有多久沒有這麽安安靜靜的看過星星了。

兩人坐在一起,心中想的都是這一件事情。

白千落作為白守恪的獨女,時時刻刻要保持大家閨秀的修養,時時刻刻代表的都是白家,她要出衆要優秀要豁達,要經歷高強度的歷練。

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白家,代表了白守恪,她不能懈怠,不能有安靜下來看星星的時刻。

而沈君默被困在沈家,他靈根破碎,不被母親喜愛,常年拖着病歪歪的身子坐在屋內,他有的是時間,只是他無心去看。

那樣閃亮的東西也照不亮他心中的黑暗。

“千落。”

沈君默突然開口。

白千落應了聲:“恩。”

兩人沉默了下,良久後同時收回視線看向彼此。

沈君默從未有過的認真,眼睛亮亮的,目光所及都是白千落。

“以後不要讓我丢下你。”

白千落微微怔了下,目光被他亮晶晶的眼睛吸引。

“我知曉我現下還沒有能力去保護你,但是不要讓我離你而去,我可以在你身邊幫你拿靈器,給你告知敵人的位置,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不給你添麻煩,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我會快些提升的。”

他認真看着她,說話的聲音認真又鄭重,鄭重的好像在做什麽承諾。

他只這一次便受盡了煎熬,逃跑很煎熬,等待很煎熬,不知道她好不好受沒受傷很煎熬。

哪怕她的身邊都是危險,哪怕他抵抗不了那些危險。

但他,死也想死在她身邊。

至少那一刻她一定是活着的,是他親眼看到的活着。

白千落并不意外他的這些話。

但她心中也有些猶豫的。

她也會怕他受傷。

但把他交給別人,她也會不放心。

倒不如放在身邊,自己保護。

沈君默既害怕又期待聽白千落的回答。

他從沒因為等待別人的一句話這麽緊張過。

緊張到不知所措。

他的手握住白千落手腕的時候都帶着細微的顫抖。

期盼又乞求的看着她——

“不要拒絕我。”

白千落看着他的樣子,意外他的這幅神情。

他仿佛看的不是她,是個神,他在乞求神的恩賜。

白千落擡手,不自覺的落在他的臉上。

“好,我答應你。”

沈君默的眸子亮起。

這一刻,神的恩賜,她的溫柔,都屬于他一人。

他擡手覆上她的手背,唇角是被滿足的歡喜。

白千落後知後覺自己摸了他的臉,而他握着她的手在他臉頰輕輕摩挲。

不過她也沒收回手,唇角勾起,同樣的歡喜。

穆爾坐在樹上,看着他們兩人的背影。

沈君默,看來你不再受困于過往了。

他微微擡眸,看着夜空。

可我還被困在那裏。

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四人便朝着鎖妖塔出發了。

達菱困得睜不開眼,抱着白千落的胳膊被她拉着往前走。

沈君默默默湊近把她拉開了些。

原本迷迷糊糊的達菱看到沈君默,立刻彈開了。

她現在時刻保持警惕,要和沈君默保持距離。

沈君默樂見其成。

他只要靠近,達菱就會躲開,最好躲無可躲,只能跑去和穆爾并肩而行。

沈君默獨自站在白千落的身邊和她一起往前走。

白千落忍不住覺得好笑。

看破不說破。

穆爾是知道路的,而且他們距離鎖妖塔已經不遠了。

正午時分他們便看到了那高聳入雲的鎖妖塔。

恢宏厚重的一座八角佛塔。

處處都透着讓人心生崇敬的佛家氛圍。

他們幾乎數不清有多少重。

百聞不如一見正是如此了。

見到它的那一刻,四人的心上便被壓住了一樣的壓抑。

“走吧。”

白千落率先擡步朝着它走近。

沈君默沒有猶豫的緊随其後。

穆爾和達菱還在擡頭仰望着鎖妖塔。

穆爾深呼一口氣,這才收回目光擡步往前走,走了兩步之後又回頭看向達菱:“達菱公主,走了。”

達菱這才回神,腳步跟上,眼神卻還是挪不開。

等到了塔下,她收回目光看向穆爾的時候才恍惚想起,她和白千落都沒有跟穆爾提起她是公主這件事吧。

他是怎麽知道的?

四人并排站着,塔下只敷衍一般圍了一圈圍欄,高度不高。

達菱有些無語:“這——豈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去?”

她說着擡步就要過去,被穆爾拉住了。

“別動。”

沈君默和白千落,還有穆爾,看着面前的圍欄都是微微皺眉。

“這不是普通的圍欄,至這圍欄而上是佛家布下的天羅地網,凡人看到的不過是一座普通的破舊佛塔,根本無人會上前,就算上前也是進不去的。”

穆爾說完,達菱不太信,脫口而出:“可我為什麽看到的不是破舊的佛塔?”

這話讓三個人同時轉頭看向她。

達菱頓時閉嘴,懊悔的咬牙。

“你跟我說過,你是築基期。”

白千落嚴肅看她。

達菱頓時縮了縮脖子:“我,我以前是,後來……”

在白千落嚴肅的目光下她編不下去了。

“好吧,我天生沒靈根,沒有修為,但我會用劍,而且鞭子也耍的很好。”

白千落:“……”

沈君默:“……”

穆爾看着她雙手抱胸,沒說話。

白千落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本來她就在問自己到底該不該帶她來,現下直接後悔。

“你以為鎖妖塔裏的妖獸是你揮舞兩下鞭子就能吓跑的嗎!”

“你以為你需要的鸷獸手臂和血液是你用劍就能砍下來的嗎!”

達菱不敢去看白千落的神情,她撒了謊确實是有錯在先,但是她現下就在鎖妖塔下,她一定要進去的!

“可是我看到的鎖妖塔跟你們看到的是一樣的,一定是有原因的,我——”

“達菱!”

達菱試圖辯解,但是白千落呵止了她。

白千落帶着怒色,幾步過來把手中的信塞到了她的手裏:“你,不許進去,我不會帶你進去了,你回家去。”

達菱眼眶頓時紅了,聲音帶着哭腔:“姐姐……”

“這不是鬧着玩的事情!”

白千落發了脾氣。

但是看着她的樣子,還是做不到狠心。

“給我。”

她擡手過去。

達菱紅着眼睛看她,她明白她的意思。

“可,這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給我完成。”

她抽噎着,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

白千落伸出手微微彎身把她挂在腰間的一個包裹拿了過來,是達菱準備裝血液和手臂的容器。

“我會盡力幫你完成。”

達菱眼淚落下來,她知道白千落很堅決地不會帶她進去了。

她把腰間的鞭子抽出來給白千落看:“姐姐,我真的用的很好,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她的保護,現在在白千落眼中不過就是一句空話。

“白小姐,我已等候多時了。”

沒等白千落再說話,身後突然響起陌生的聲音來。

幾人同時轉頭去看。

一個穿着袈裟的僧人打開了圍欄的門走了出來,單手放在胸前朝着他們行了佛禮。

等候多時?

沈君默注意到這幾個字眼。

“您是專程在此等候?”

沈君默問出口。

僧人笑了笑:“是的,我奉命等候四位前來。”

他側了側身:“請進。”

四人都是一愣。

達菱最先反應過來,伸長了脖子看他:“四人!還有我嗎!”

“是的,達菱公主。”

達菱看了看白千落,乞求的看着她。

白千落已經轉身走至近前,微微行禮。

“可她沒有靈力修為。”

僧人一直都是笑呵呵的面色。

“白小姐,佛祖自有用意。”

佛祖。

白千落只是沉默了一會兒便擡步走了進去。

既然連幾人,是誰都清楚,她定也是阻止不了了。

沈君默跟上白千落。

穆爾看了達菱一眼之後也跟了過去。

達菱忙不疊的跑過去,在門前還學着白千落回禮的樣子朝着僧人回禮:“謝謝。”

僧人微微點了點頭,卻叫住了達菱。

“公主,可否把鞭子借于我觀瞧一下。”

達菱雖疑惑,但也把鞭子遞了過去。

僧人的手從鞭子柄一直摸到了鞭子尾。

有什麽金光閃了一下,達菱還沒看清,僧人便将鞭子遞還給了她。

兩人進去,圍欄門關上。

進入的瞬間,剛剛陽光普照的天瞬間變得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四人同時擡眸往上看。

電閃雷鳴的天似乎都比塔頂靠得近些。

達菱悄悄的往白千落的身邊靠了靠。

白千落感受到了,沒有推開她,把手中的包裹丢給了她。

達菱堪堪接住包裹,不過抿唇輕輕笑了笑,至少白千落這樣也算是同意她進來了。

僧人自然的帶着他們往前走。

“鎖妖塔有七七四十九重。”

他太過自然的介紹讓他們恍惚以為自己不是來了什麽鎖妖塔的兇惡之地,而是到了風景秀麗的觀賞之地。

随着他的話音,鎖妖塔的八角處挂着的銀鈴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響,連帶着整個鎖妖塔都在晃動震顫。

雜亂無章的銀鈴聲加之雷鳴,怎麽看這鎖妖塔都透着讓人心生懼意的詭異。

達菱心下害怕,下意識的伸出手抓住了白千落的手臂。

幾乎是帶着他們圍着鎖妖塔的一重繞了一圈才停下。

“這便是一重入口。”

僧人的袈裟此刻泛着金光。

他擡了擡手,反手對着四人的額間點了點。

一抹金光在額間閃了閃最後消失不見。

僧人雙手合掌。

“水入污泥,雖清亦濁。”

“人入邪惡,雖正亦奸。”

“我佛慈悲,贈一緣法。”

“前路兇險,唯有自渡。”

“望各位早日脫胎,平安出塔。”

白千落和沈君默對視一眼。

這話意思都明,只這前兩句他們尚且不懂是何用意。

但不等他們問,下一秒便沒了任何反悔的機會。

僧人大手一揮,四人便被一陣風裹挾着從塔門而入,等他們再次爬起來的時候,塔門無情的關閉,發出一聲巨響。

似乎在說,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塔內昏暗,只有從幾處窗戶照進來的白光。

沈君默把白千落扶起來,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往身後拉了拉。

達菱這才感受到深深的懼意,四處打量着靠近白千落抓住了她的手臂。

“這裏好黑啊姐姐。”

她的聲音都帶着顫抖。

穆爾的聲音從她的耳後傳來:“這就害怕了。”

達菱汗毛豎起,吓得跳了起來:“啊!你做什麽靠我這麽近說話!”

穆爾無語的指了指她。

達菱往下看了看,她整個人都快貼到白千落身上了。

“別說話。”

沈君默出聲阻止了兩人再次争吵。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屏住了呼吸。

安靜中似乎有異響。

仔細聽來好像是什麽在打鼾。

白千落把螢惑提燈拿了出來,剛往前伸了伸手沈君默便接了過去。

“我來。”

他話落便握着白千落的手輕輕往前走。

他們從一重的邊緣走至中央位置,一擡頭便看到一整片的空曠直通看不到的頂層。

達菱沒忍住感嘆了一句:“好高啊。”

她的聲音順着往上飄,傳來一遍遍的回音。

“噓——”

達菱自知不對,瞬間捂住了嘴,不過還是瞪了一眼說她的穆爾。

白千落握住了達菱的手,轉頭示意兩人別出聲。

他們現在面對的是重重困難,每一步都要萬分小心。

達菱看着被白千落握住的手,立刻緊緊的回握,小心翼翼的跟着她往前走。

穆爾跟在最後,借着螢惑提燈的光打量着四周。

他們往右側的樓梯走,穆爾的目光被樓梯邊牆壁上一個龍形燭臺吸引,他停住腳步,仔細的看了看。

“穆爾。”

已經往樓梯上走的三人一回頭看他還停留在原地,立刻小聲叫了一聲。

穆爾微微伸出去的手被他們的聲音打斷,他回頭答應的瞬間,指尖在燭臺上方晃動了一下,頓時一重牆壁上所有的燭臺都燃起來光,金色的火光一般,在燭臺上跳動着。

不是真的火,但是穆爾的手還是被燒了一下。

燒灼的疼痛讓他連忙收回手,拿近嘴邊朝手指吹着氣。

但不等他們反應什麽,突然出來巨響聲。

撞門的聲音,鎖鏈嘩啦啦的聲音一起出現。

沈君默和白千落面色同時一變。

“跑!”

三人一股腦的往上跑,穆爾緊随其後。

淩亂的腳步聲很快被沉重的巨響和震顫掩蓋住,還伴随着犬吠聲。

一黑色之物瞬間奪門而出,快如閃電追上了樓梯,嘶叫着咬住了穆爾的肩膀。

“啊!”

穆爾吃痛,被咬住拖拽着往下掉。

達菱回頭被吓壞了,臉色瞬間如白紙。

白千落把她往旁一拉,立刻手腕翻轉朝着樓梯下那龐大如黑犬之物施法。

達菱被吓得倒着往上走,踉跄着坐到了樓梯上。

“這是什麽,它身上是什麽。”

她顫抖着說出聲,壓抑着沒讓自己喊出來。

“是痁犬!”

沈君默立刻把藏在包裹一處的一個木盒拿了出來,打開,裏面是符紙。

沈君默三指撚起一張。

這次請一定成功!

他又拿了幾張塞進了袖中,把包裹扔給達菱:“拿好!”

達菱驚慌着點着頭,立刻往懷裏抱,抱得緊緊的。

沈君默沒有多做猶豫,擡步就往下跑。

白千落頓時驚呼:“沈君默!”

心下驚慌,手上連忙用了更大的靈力,紫色的光柱把痁犬擊退了些,不過并沒有讓它松開口。

穆爾依舊在它的口中。

口水順着他的胡須流到了穆爾的脖子上。

穆爾偏頭,又痛又嫌棄。

偏偏這妖獸咬住的還是他的肩膀,他一只手臂都進了它嘴裏,根本無法施法。

沈君默在離穆爾兩層樓梯的地方站定,揮動符紙扔到了痁犬的頭上。

他剛掐訣念咒,痁犬就吼叫着擡起一只爪子把符紙撕了個粉碎。

沈君默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立刻從袖中摸出一張來。

“扔給我!”

穆爾疼痛的喊叫着。

他尚且還能動的那只手朝着沈君默擡起。

沈君默沒有絲毫猶豫的直接扔給了他。

他合掌交叉,豎指,掐訣念咒。

“神符到處,妖獸驅離,退!”

幾乎就是他話落的瞬間,穆爾擡起半邊身子喊叫着把符紙貼在了痁犬的右面上。

沈君默雙指指向痁犬,靈力頓現,指中符紙,霎那間痁犬被一股力量猛地擊退,吃痛張口,被擊退出去數十米掉下了樓梯。

沈君默立刻彎身抓住了穆爾,直接退拽着往上拉。

白千落連忙下了幾階幫忙。

穆爾疼的大喊:“別拉這個,這個胳膊,疼疼疼,胳膊!”

沈君默和白千落哪裏有心管他的胳膊,先管命要緊,痁犬反應過來随時會再次追上來!

果不其然,痁犬撲騰着爬起身來,爪子在面上抓了幾下,符紙掉落,它下一秒便又朝着樓梯而上,張牙舞爪的追了上來。

穆爾大喊着:“快!快!”

沈君默和白千落使出渾身力氣把他往上拉,眼看就要到二重,痁犬張着嘴露着獠牙就要往穆爾的腿上咬。

穆爾立刻驚慌擡腿。

白千落看着坐在最後一階樓梯上已經被吓呆的達菱,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領把她一起猛地拉到了二重。

四人齊齊被撞得摔到了二重牆上。

痁犬是一重的妖獸到不了二重,它撲咬上來的時候撞到了二重的屏障,屏障而來的撞擊力讓白千落等人也沒能幸免的被撞倒,摔到了牆上。

達菱驚慌中爬起來,尋找安全感般的靠在牆壁上,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包裹。

白千落俯身往前挪了挪,從樓梯的縫隙中看到了被屏障彈回去摔下樓梯四肢撲騰的痁犬。

沈君默踉跄着起身,兩步到了白千落旁邊扶她坐好。

“有沒有受傷?哪裏疼?”

白千落看着他發白的臉色搖了搖頭:“我還好,你呢,這般近的距離,有沒有被痁犬傷到?”

穆爾:“……”

明顯被傷到的是我好不好。

“我才是真的受傷的那個,你們看不出嗎。”

他躺在地上,咬牙虛弱道。

他還能感受到脖頸中痁犬的口水,皺着眉滿滿的嫌棄。

白千落剛要過去被沈君默拉住了。

“你別管他。”

穆爾:?

什麽叫別管我?!

沈君默指了指達菱,白千落立刻點了點頭,朝着達菱走了過去。

沈君默看向穆爾。

穆爾只覺得自己這傷不治也罷。

但沈君默還是過來了。

沈君默看着他,蹲身在他旁邊,手直接伸過去抓住了他被咬的那邊手臂,二話不說擡了起來。

“啊!沈君默!你個卑鄙小人,這種時候報私仇!”

他叫喊着。

白千落立刻出聲提醒:“小點聲,二重不知道有什麽妖獸,你招來了現下這種情況我可不知道還能不能幫你逃脫了。”

穆爾:“……”

這夫婦二人都是不能惹的主。

穆爾緊咬着牙忍着疼痛的喊聲。

沈君默俯身看着他的傷口,最後總結:“恩,死不了。”

穆爾瞪着他,恨不得咬他幾口。

沈君默對上他的眼神,突然笑了一下:“對了——”

穆爾還沒反應過來,沈君默就突然松開了他的手臂,手臂垂落摔在地上,疼得穆爾滿地打滾。

沈君默淡淡開口:“這才是報私仇。”

穆爾不能喊不能叫,只能憋着生悶氣,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疼得眼淚都落了下來,紅着眼怒視着沈君默。

白千落彎身蹲在達菱面前,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立刻抖得更厲害了,擡頭驚懼的看着白千落,一雙眼睛瞪大了,後知後覺的看清是白千落之後,眼淚頓時決堤落了下來。

她還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包裹,就這麽看着白千落無聲的落淚。

“達菱,別怕,沒事了。”

白千落放輕了聲音,怕再次吓到她。

達菱忍着懼意,壓低聲音看着白千落開口:“姐姐,我們才剛進來,這才第一重,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會給你們添亂的,對不起……”

她說話語無倫次磕磕巴巴的,還帶着隐忍的哭腔,似乎是怕招惹來了妖獸。

白千落擡手給她擦眼淚,眼眶也微微泛紅。

達菱哭得肩膀發抖,聞着聲響看到了疼得打滾的穆爾。

“才剛進來我們就有人受傷了,我一定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會拖累你們的,姐姐,對不起——”

白千落雙手握住她的肩膀。

“達菱,看着我。”

達菱淚眼朦胧的擡眸看向白千落。

“不要道歉,現下我們進來了,你是命定的人,是被佛祖選定的人,你不是累贅,你也一定能做到,你看,你不是把包裹保護的很好嗎,這裏面有對付妖獸需要的法器,還有受傷需要用到的靈藥,你看,你保護的這麽好,什麽都沒丢。”

達菱垂眸看着懷中緊緊抱着的包裹。

“我保護好了嗎……”

她喃喃着。

白千落點頭:“你保護好了。”

沈君默走近,蹲下身看着她們。

“達菱,謝謝你保護好包裹,現在給我我們去救治穆爾好嗎。”

達菱呆愣了一下,立刻擡手把包裹遞給沈君默。

沈君默接過,看了一眼白千落之後起身朝着穆爾走了過去。

達菱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白千落。

“姐姐,我當真不會拖累你們嗎。”

白千落搖搖頭,輕輕抱住了她:“你這般想才真的是一種拖累,不要這般想,你會保護好包裹就會保護好自己,也總有一次會保護我和大家的,你最後一定能拿到需要的東西去救姐姐,你做得到達菱。”

達菱抱緊了白千落,閉上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來。

她還是害怕,但是白千落說的這些對她來說都太好了,都是她想要的夢想成真。

她做到了保護好包裹,也一定能如白千落說的,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大家,最後一定能如願救好姐姐。

一定能的。

穆爾是怕了沈君默了。

就躺在那裏一副任由他怎麽折磨的架勢。

沈君默掃了他一眼,打開包裹,從一個盒子中拿出一個蘭花瓷瓶來,倒出了一顆藥塞到了穆爾的嘴邊:“吃了。”

穆爾也不管是什麽了,也不問了,直接吞了下去。

“沈君默,我受傷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沈君默一邊撕扯他肩膀上的衣裳一邊道:“這麽明顯嗎。”

穆爾咬牙:“……”

穆爾直接一偏頭,什麽也不說了,他就不該說話。

跟他說話就是會被回到氣死的程度,他怕自己不是因為受傷死了,而是被沈君默氣死的,簡直太不值當!

沈君默對處理這些也是有些經驗的。

大概是久病成醫,他靈根破碎的那段時間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再加上沈天行也有暗傷,他不想別人知道大多時候都是沈君默在給他處理。

沈君默眸光看着他肩膀上的傷口也忍不住輕輕皺眉。

痁犬的獠牙很鋒利,若不是盡快讓他脫離了犬口,他這一整個胳膊都會被痁犬咬掉。

“千落,螢惑提燈還在嗎?”

白千落嘆了口氣:“剛剛可能掉下樓梯了。”

沈君默看不太清傷口,便問:“還有何照亮之物嗎?”

他看着面前的法器,有些的用法他并不知道,只能問白千落。

白千落起身剛準備過去,達菱突然擡手抓住了她的手。

“怎麽了?”

白千落剛問出口,便見達菱從後背摸出了螢惑提燈。

“剛剛要掉下去的時候,我抓住了。”

白千落看着她的樣子突然彎了彎唇,接過螢惑提燈,揉了揉她的頭:“達菱好厲害,我們一起去幫穆爾治療吧。”

她伸出手,達菱點着頭握住了她的手,剛站起身,四人突然一陣靜默。

齊刷刷的看向二重的左側盡頭,傳來聲響的地方。

伴着銀鈴碰撞的腳步聲,一步步的朝着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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