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

故人

這是一座死城，這是方才二人已經确定了的。

然而在這座死成內，此刻卻突兀地出現了一抹暗色的身影，這不得不令藏在暗處的素軒墨嘯二人心中提防了起來。

素軒皺着眉，卻見不遠處那道身影仿佛也在這鎮中尋着什麽，行走間悄無聲息，可見功力深厚，甚至在他素軒法力之上。想到這，不禁有些擔憂的轉頭看去，卻見身旁那貓耳少年怔怔的看着前方那抹人影，嘴巴微張，一副呆呆的樣子看得素軒眉頭皺的更緊了。

剛要用法力傳聲過去訓斥幾句，卻見那少年眼睛忽然一亮，朝那人影便出聲喊道：“師兄！”

那一席紫衣的身影身形一滞，随即連忙轉過身來，在看到素軒二人時也是一愣，随即看着素軒道：“狐王？你怎麽在這裏？”

完全被無視了的墨嘯怔怔的看着自家大師兄朝他們走來，站在了素軒身前不遠處，皺眉問他：“這涼州一帶如今怪異的很，狐王怎麽好端端的往這兒跑？”

素軒此刻放下了心來，聞言只閑閑的将手中的劍放在手中把玩，也不回話。聖允仙人本就對狐王不喜，此刻眉頭皺的更緊了，卻仿佛想到了什麽一般急急的問道：“狐王你一路上有見到我那師弟嗎？”

墨嘯站在一旁，聽得嘴角微微抽搐。連素軒都忍不住唇邊揚起了一抹笑意，淡淡的瞥了眼身旁的少年，“這個問題……本王覺得聖允仙人還是自己問問他本人較好。”

聖允仙人聞言，莫名的朝狐王身旁的少年看去，只覺這少年的模樣十分的眼熟。再看了看少年毛茸茸的耳朵和身後甩來甩去的尾巴，疑惑道：“貓妖？”

墨嘯在心中吐血，一雙貓耳朵都耷拉了下來，無奈的對自家糊塗師兄道：“師兄，我是墨嘯啊……”

許是見到了親人，少年此刻的聲音軟綿綿的，不自覺地帶了些撒嬌的意思在裏面，站在一側的素軒不禁皺了眉頭。

那聖允仙人一怔，随即驚道：“墨嘯？”說話間伸出手來扯了扯墨嘯那一雙貓耳，嘆道：“數日不見，你怎麽成了這幅模樣，還有你這耳朵怎麽回事？”

化作少年身形的紫陽仙人此刻額角滴汗，耳朵被自家師兄大手大腳地扯着，求助般地向身旁人看去，卻見素軒面色冷冷的轉了身，朝一處屋子走了去。

墨嘯一時怔然，但也沒多想，只當他素來與自己師兄不合的緣故。

随即，墨嘯仿佛想起什麽一般，拽過仍然在锲而不舍地玩兒着自己耳朵的大手問道：“師兄，你很冷麽？怎麽手這麽冰？”

聞言，已經走了幾步的素軒停了腳步，回頭望過來。聖允仙人臉色也是不易察覺的一僵，但只是一瞬便被不着痕跡地隐了去，一把将眼前的少年拎在了懷裏狠狠的揉着少年的發，“還不是為了你小子！我這幾個月上天入地的，找你找的好苦！本以為你遇了什麽不測，沒想到你卻還跟這狐貍混在一起，倒是逍遙自在……”

聖允仙人還想說什麽，墨嘯急急地伸手捂了他的嘴，轉頭朝素軒看去，卻見狐王素軒此刻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師兄。心頭一沉，這兩人本就不合，曾經幾度險些大打出手，如今湊到一塊兒，只盼不要再出什麽事兒來。

所幸素軒只是看了聖允仙人幾眼，便轉身走了去，留下墨嘯一人在原地被師兄訓斥着。

過了半晌，他師兄才終于洩了憤，被他拽到一處屋子裏坐下。又與他說了番話，這才了解到，原是自己這幾個月不見蹤影，師兄不放心一路找來，也發現了這涼州的怪異之處，怕與自己有什麽關聯，便一直追查到了這裏。

“師兄，師父知道這事了麽？”

聖允仙人搖搖頭，“師父他老人家還在閉關修煉，尚不知此事。”随即又道：“這邊情況還未明了，待我們再追查一番，再向天界彙報。何況天庭的人原以為你也攪了進來，在事情未明了之時，你還是先躲着吧。”

墨嘯聞言乖乖的點了點頭，不禁拿眼睛瞥了眼身後不遠處坐着，依舊在擦拭着劍刃的素軒，心中奇怪，雖然素軒一直就是這般冷漠的性子。可他覺得自從師兄出現後，素軒比起之前幾日更冷了幾分，似乎不大高興的樣子……

這邊正想着，耳朵一痛，便聽自家師兄揪着自己的貓耳道：“話說你小子怎麽還跟那狐貍糾纏不清的？你消失的這幾個月都是跟他混在一起？你老實跟我說，你如今這仙不仙妖不妖的，是不是也跟他有關？”

那邊劍刃一抖，狐王手中的利器發出一聲低嘯。墨嘯只覺頭大，只得擡頭苦着臉朝自己師兄道：“師兄……”

聲音刻意拖得長長的，是墨嘯自小折騰人的慣用伎倆。果然那邊聖允仙人聽得身子一抖，半邊眉毛都吊起來，提防地問道：“幹什麽？”

頂着一雙貓耳的少年無辜的一咧嘴，大言不慚道：“我餓了。”

聖允仙人只得認命般嘆氣，站起了身揉了揉墨嘯的貓耳道：“我見這不遠處有條小溪來着，你等着，我去捉幾條魚回來。”

他的真身是貓，自然是最喜歡吃魚的，這數百年過去了，難得師兄一直記得。墨嘯不由心頭一暖，朝聖允仙人叮囑道：“小心一些。”

待師兄出門後，墨嘯看着一直安靜的坐在窗口的人，看着那人冰冷蒼白的面頰，不由問道：“素軒，你臉色不大好，身子不舒服嗎？”

“叮”的一聲，長劍一收，素軒沒有回話，索性閉目養神了起來。墨嘯吃了個閉門羹，灰頭土臉的摸了摸鼻子，又撓了撓耳朵，只覺自己今天惹素軒生氣了，但是到底是哪裏惹得他不高興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

這幾日來，墨嘯一直有些話想同狐王講，卻一直沒能說出口。如今二人獨處，然而這種狀況墨嘯想說的話，更是沒法開口了。一時間室內寂靜無聲，墨嘯坐在那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人，仿佛怎麽都看不夠一般，一看便是半晌。

墨嘯正出神的看着，窗前那人倏然的睜開了眼，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

墨嘯面頰一熱，嘟囔着：“素……素軒你醒了……”

半晌，那人沒有回應，墨嘯看過去，卻見那人清澈而深不見底的眸子一直注視着自己。墨嘯腦子裏嗡嗡作響，一直想說的話此刻都堵在了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卻聽那人冷冷的聲音說道：“脫了。”

“啊？”

墨嘯驚訝的看去，卻見那人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領口處的衣衫，薄唇輕啓，又說了聲：“脫了。”

“這……”

墨嘯面色一紅，連頭頂那對毛茸茸的耳朵都跟着紅了起來。那人仿佛等的不耐煩了，站起了身。

墨嘯一怔，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行走間，那人衣衫上暗銀色花紋映着月華，隐隐流光。墨嘯一時看得癡了，呆呆的任由那人走近了，修長的手指解了自己領口的扣子，待胸前感到一絲涼意的時候才猛然驚醒了過來，低頭一看，自己衣衫半敞，自己的鎖骨連同大半邊胸膛都裸-露在外。墨嘯一時間張着嘴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素……狐王，你這是……”

見他這幅樣子，素軒冷冷的哼了一聲，松開了人，起身在屋中的櫃子裏四處翻着，好像在找着什麽東西。墨嘯被他剛才的動作弄得昏頭漲腦的，昏昏沉沉的想素軒那般動作……可是在暗示什麽？

回過神來時，發現素軒手裏拿了什麽東西已經在自己身前的桌子旁坐定了，有對自己道：“脫下來，破了。”

“額？”

墨嘯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衣衫前胸處不知何時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而素軒手裏拿的正是一個針線盒子。這才了然，墨嘯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原是自己誤會了。立即麻利地将衫子脫了，塞到了素軒的手裏。

素軒此時已經點燃了燭光，這時接了那人的衫子。擡眼瞥見面前少年赤裸的上身，在昏黃的燭光中隐隐的泛着光，只覺眼皮一跳，連忙低了頭，将精力專注在手中的衣衫上。

昏黃的燭光下，眼前人嘴角輕輕的抿着，此刻低着頭，專注于手中的針線，眉眼溫柔，墨嘯看得心頭一熱，只盼這一刻能長長久久的持續下去。此刻不由鼓起勇氣，開了口：“素軒，我是真的喜歡你！”

那邊狐王素軒卻恍若未聞，面色不變的繼續着手中的動作。墨嘯并不氣餒，一鼓作氣道：“素軒……狐王，這千年來你我間也許有誤會，但我是真的喜歡你，這些日子裏我想了想，我想這跟你是妖還是仙都沒關系，也不管你之後會變成什麽，跟這些都沒關系，我喜歡的就只是你，素軒，真的！”

這是紫陽仙人第一次對狐王坦露心聲，此刻他看上去還是沉穩淡定的樣子，其實，他桌下的手已經有些抖了。墨嘯焦急而專注地看着眼前的人，心裏緊張得不得了。

而狐王素軒雖是依舊一副淡淡的樣子，然而手中刺下去的針卻莫名失了準頭，刺進了手指裏，登時黑紅色的血珠便冒了出來。素軒臉色一怔，随即不着痕跡地将那血珠隐了去，還好那人焦急地等着回複，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然而就在墨嘯緊張得幾乎都屏住了呼吸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接着便聽到了自家師兄的聲音：“墨嘯，魚烤好了，出來吃了！”

話音剛落，聖允仙人高大的身子便走了進來，拎起自己便往外走。墨嘯只覺眼前一黑，簡直欲哭無淚，急急的回頭看去，便有什麽東西鋪頭蓋臉的砸了過來，接住一看，是自己的衫子。

擡頭看去，只見那人冷冷的說了句：“穿上。”

墨嘯心頭一暖，嘿嘿一笑，便七手八腳的把衣服往身上套，也不顧自己現在還被他師兄拎在手裏。

轉眼功夫，人便被拎了出去。狐王素軒坐在桌前，聽着外頭嘈雜的聲響。只聽那聖允仙人不耐煩的道：“死小子，看着魚傻笑什麽，快點吃！”

然後便聽那人傻傻的“哦”了一聲。又聞聖允仙人說道：“小墨嘯啊，今天晚上跟師兄一起住吧。”

接着，便是那人咳嗽的聲音，仿佛嗆到了，半晌才回道：“師兄，自從我成年後便沒再于你同寝過了。”

“是啊，可是你現在不是未成年的樣子嗎。”

那人半晌沒有回話，素軒想像着那人臉上此刻可能出現的表情，嘴邊也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來，便聽那聖允仙人又道：“看着你這副樣子，師兄我也感覺好像年輕了許多啊……”

聽着聖允仙人回憶在屋外跟墨嘯說說笑笑，素軒坐在屋子裏，臉色慢慢的凝重了下來，一時間皺了眉頭，不知在想着什麽。

最後，他回過神來，低頭看着剛剛刺破的手指，已經不再留血，只是指尖一片暗紅的顏色，異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