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石像在府院正中，首尾朝東西方。智慧感應到的白骨氣息就在這石像裏面，作為祭品被封印。
玄隐出手附在石像上，周身氣流急速湧動，石像表面崩裂出無數條裂縫，如蛛網般蔓延。手方拿開，碎石便嘩啦啦傾瀉落地，露出底座上一截細小的骨頭。
玄隐擡手拾起那段細骨，智慧看着他的手在觸到細骨的剎那，陡變得如被吸幹養分的枯皮樹枝，欲言又止。
玄隐面色淡淡，握住細骨，打開時掌心便成了撮青灰齑粉。清風一揚，粉末散盡。這座府院上方的天空，立即變得清朗澄淨。
院裏四處忙碌的婢女家仆，夫人小姐一時似被人定在原地，片刻後身形一軟，互相驚訝地望着對方，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美夢，完全不知自己為何穿着這些衣服，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醒來。
玄隐的目光投向西邊的一角小院裏，隔得很遠，仍能看到金燦燦的銀杏樹葉在風中如鈴般撞擊的脆響。
倆人在衆人清醒前提前出府，回到小院，京墨還在昏睡中。他被陣靈入體，估計還得昏上兩個時辰。
稍晚些，京墨慢悠悠睜眼。幻境裏的他雖不受控制，但發生過的事像夢一樣，大概還是能知道發生了些什麽。過程實在太過丢臉，他有些百口莫辯。畢竟夢境需要依托于他自己本身存在的想法。
遂一醒來，把葉離小院老遠的拱橋邊，道：“你放心，若是真有那一日，我才不會那般倉促急不可耐，一切必按凡人的規矩來。”
這話沒頭沒尾，葉離一時沒聽明白，反問：“你說什麽呢？”
京墨急了，道：“娶你啊。”
葉離的手肘搭在欄杆上，沒拿這當真。
集市上這會已沒什麽人了，一匹快馬呼嘯而過。她随意瞥了一眼，騎馬的應該是個飒爽女子，動作幹淨利落，馭馬之術了得。
京墨在她身旁撐着手，若有所思，道：“不知為何，那府院裏的氣息我覺得十分熟悉，反正一碰到，便有種使不出力的感覺。像，像那片赤螭鱗甲！”
又是赤螭？葉離摸摸額角。她現在神智恢複如常，大家決定明日回長安。這犄角和鱗甲以後千萬別再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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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法師說是有故意為之，擺這麽大的陣仗，不知是為了什麽。”
京墨涼涼看她，莫名道：“阿離，你對和尚說的話，就半點都不曾懷疑？”
葉離撿了塊小石子丢進河裏，說道：“那你倒是給個讓我不信的理由。”
京墨語塞，玄隐佛法精深，靈力深厚。他從同族嘴裏聽到過關于玄隐的來歷。
據聞他從小便随高僧研法，不曾出開元寺半步。就是尋常的慶典法日，都絕少有人見到他的身影。也是這幾年才忽然秉了寺內監院一職，出現在人眼前。有點憑空出現的意思。
京墨道：“你們凡人不是愛說，防人之心不可無麽，反正你多注意些。”
最好少看他幾眼，少和他說話。不然每次見到兩人在一起，想起她連變小都對和尚全然信任的模樣，真是讓人酸得牙疼。
葉離嗯嗯點頭，往回走時便買了一路吃的，到小院前可算飽腹。
院門外系着一匹馬，馬兒在那兒搖着尾巴嚼草料。葉離看着眼熟，兩人走進院裏，發現這兒居然來了位客人。
薛宓。
薛宓一身利落的白色騎裝，不同于長安貴女注重的觀賞性款式，而是更為實用，沒有那些花哨多餘的反複刺繡，和珍寶扣環。
她和玄隐在院中說着話，兩人俱是一襲白衣，乍一看真是神仙眷侶的畫面，絕佳登對。
葉離有些看得癡了，原書裏多次用原主李葉離視角描寫男女主站在一起，外表是如何天造地設，導致原主內心不斷滋生嫉妒和怨憤。
葉離今兒一看，果然是有道理的。養眼的人站在一起，僅僅是欣賞，都能讓人心情都暢快幾分。她有點想留在原地，多看一會。
只是京墨看來，她見到玄隐和薛宓後，整個人登時有些怔松。連輕快的腳步也忽而停住，僵硬的抿直嘴角，像是看到了自己不喜歡的事物。
京墨：“阿離，你。”
“公主！”薛宓倒是十分自然行禮，且臉上笑意滿滿。
葉離蹙着眉走近前，默默往這兩人中間插了個空。
女二守則，我的快樂，就是拆CP。
“薛小姐怎麽來了？”她問。
再見薛宓，葉離便發現了她身上的不同。上次見她，她還是深閨女子的柔順大方，今日她仿佛脫胎換骨，眸底似有了種堅定的信念，渾身都散着一種沉着自信。
薛宓道：“我在長安發現了一只妖，跟着它追到此處。恰好碰見尊者，便前來讨教如何擒住那只狐妖。”
葉離餘光環視玄隐智慧和京墨，三人竟然都沒對薛宓孤身到此處抓妖感到任何疑問。
葉離：“薛小姐不帶一兵一卒來這兒，薛大人就不擔心麽？”
“家父其實，并不同意我來，”薛宓腼腆笑了笑，“不過那妖在城內三番兩次害人性命，官府束手無策。我遇到了點奇遇，會些術法，能和那妖物過上幾手。一路正好有它。”
她露出手腕戴着的紋心镯，“多虧它保護我，我才能安全到這兒來。”
葉離有點意外，紋心镯的功能居然提前被薛宓解鎖，比原劇情早了好些時候。果然，女主光環果然夠大。
薛宓對一旁的玄隐道：“若按方才尊者所說，那妖是愛突破期，需大量精氣。那要如何才能抓住害人的妖物？”
玄隐：“此妖來了這兒，大多是為北夢山而來。”
和京墨一樣，聽聞北夢山附近有助修行的寶物，不顧風險趕來。
他說道：“既然在長安時，便會捕食凡人。到了這兒，未找到想要的事物前，此妖定然還會對凡人出手。”
薛宓：“也就是說，只要我們盯緊那些和長安一般落單的女子？”
玄隐颔首。
薛宓：“不如，我扮作落單的女子，引誘那妖物出來？尊者放心，我有紋心镯保護，那妖物傷不了我。”
這确實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玄隐思索片刻，便同意了。
“法師，”閉嘴聽半天的葉離弱弱望着玄隐，“我們明日不回長安麽？”
他道：“若是不出意外，今夜便能抓到那妖，明日如常返回。”
“今晚就去？”葉離眼神閃閃，瞄了下薛宓，“那，法師能不能帶上我？”
薛宓單槍匹馬一來，立馬襯得她猶如衆人眼裏的廢柴，身體病弱，還會可憐兮兮哭鼻子。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真準，能在一衆人群裏精準鎖定自己的情敵。但凡男女主在一起，原主都要插上一腳。
葉離厚起臉皮豎指保證：“我不會給大家添亂的。”團隊裏總得有人去拖個後腿，她主動攬過這活。
葉離認為玄隐這次肯定也不會拒絕她，畢竟他就是聖父本父。
“不可。”
葉離還當自己聽錯了，錯愕看向他。
玄隐斂眸，聲音松下來，道：“噬人精氣的妖物會異常殘暴，公主還是和京墨留在院中為好。”
這是玄隐第一次明确拒絕她的請求，葉離心裏一堵，有些明白李葉離的心理。難怪原主後來對女主的惡意越來越深。
明明從前看着是屬于自己的特權，呼一下，全劃給了另一人。那人處處比她好，襯得她一無是處。
葉離內心連連搖頭，算了，不去她也可以作。但面上不能立馬洩掉，當即擺出落寞的神情，悄悄後退一步。
“那法師和薛小姐小心。”
說完，她喪氣轉身，小跑進屋裏。
京墨經過薛宓身邊，冷冷哼一聲，抱臂走進葉離屋裏。
智慧目睹全程，擡手摸摸後腦勺。阿離是不是不開心？她從前最喜歡和師兄一塊出去捉妖。難道她現在貴為公主，還想去捉妖？
薛宓背過身，看着葉離失落地離開，唇角往上勾了勾。她轉身對玄隐，道：“法師，那我們現在便出發吧。”
玄隐視線上移，望向天空。蟹殼青的雲絮擠在一處，像是要下雨。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