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P67:藍矢車菊
EP67:藍矢車菊
克麗絲·溫亞德出現在這種地方、願意來跟一位本人幾乎神隐的輕小說家見面的理由暫且不提,當她跟助理和隔壁的編輯出現在休息室裏的時候,北小路真晝是切切實實地愣了一下。
并非是被面對面見到的漂亮女人吸引,也不是因為她說是“你的粉絲”,該怎麽說明那一瞬間的心情他也沒有想明白,一定要說的話就是好像在哪裏見過、聽過這樣的話,但想想這可是好不容易來日本一次的大明星啊。
那可是克麗絲·溫亞德,剛才導演在休息室裏眼淚汪汪地跟他說一定要把克麗絲留下,多年前他就是克麗絲的母親莎朗的影迷,可惜那位同樣風靡全球的女影星早就離開人世,現在有讓克麗絲出演他所在電影的機會,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
北小路真晝當時是很用力都沒能把自己的手從導演手裏抽出來,事後對着自己的屬性懷疑人生,甚至覺得自己的力量90是假的。
不管怎麽樣,盯着人繼續看可太不禮貌了,所以在克麗絲·溫亞德進來的時候他就抱着貓站起來,跟這位特意抽時間來見他的大明星打招呼。
“您好,我是北小路真——”
話還沒說完,懷裏的銀色長毛貓就猛地從北小路真晝的手裏撲出去,尖利的爪子直直地撓向毫無準備的克麗絲·溫亞德的臉。
“克麗絲小姐!”
不管是隔壁編輯還是跟來的助理,以及北小路真晝被人都被小陣的動作吓了一跳,他趕緊伸手想去抓住貓尾巴挽回,但那位女影星已經眼疾手快地拎住了貓後頸,當時貓貓的指甲距離克麗絲就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真、真的很對不起!小陣平時都是很乖的!”北小路真晝手忙腳亂地把依舊在張牙舞爪的貓從克麗絲·溫亞德手裏接過來,任由貓貓拼命撲騰也不撒手。
沒用的小說家現在顧不上他的貓了,長谷川當時說的克麗絲·溫亞德性格其實不是很好的話還在他耳邊萦繞,這樣不會給大家添麻煩吧?要是克麗絲小姐對書店的印象變差的話……
他擡起頭,就看到克麗絲小姐撲哧笑出來,完全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聲音溫柔,有點夏日裏退潮時候滿是貝殼和星星的濕漉漉的海灘味道。
“沒關系。”她嘴角翹了翹,就在休息室裏坐下,“它叫小陣嗎?”
“啊、是的,這是幸村先生起的名字。”北小路真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發覺不知道為什麽,克麗絲小姐的笑意更深了。
光與影的交界線從休息室的地面漸漸轉到桌上,上午九點鐘已經是所有人的工作時間,但隔壁編輯姐姐抱着特別想看克麗絲小姐的心态幫忙泡了茶,還跟有點無奈的青年眨眨眼,假裝自己本來就該在這裏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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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對這樣的明星感興趣呢?特別是她說可以來出版社見面的時候。
坐在那裏的年輕女性從頭到尾都透露着跟這間偶爾才會拿來會客的休息室格格不入的優雅,淺金色的長發在上午的陽光裏呈現出一種接近透徹的耀眼色彩,跟在電影裏呈現出來的更具備危險性和攻擊性的角色不同,抛開演技的克麗絲·溫亞德本人似乎意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很好相處的意思大概是,貝爾摩德:伏特加,要是琴酒知道這貓的名字是你起的……
“果然是很可愛的孩子呢,真晝君,跟幸村說的一樣。”克麗絲·溫亞德跟助理交代了兩句,又用那雙水綠色的眼睛看過來,主動緩解了有點緊張的氣氛。
“請務必不要聽幸村先生亂說!”北小路真晝下意識地反駁。見鬼,他跟可愛這個詞什麽時候能扯上關系了,他家編輯對他的濾鏡到底是有多嚴重啊,等等——
照這樣說的話,編輯先生平時是不是也在外面到處說他的胡話?都有銀毛女上司這種清麗脫俗的描述了,他在編輯先生的故事裏不會是什麽黑發藍眼乖乖小貓咪吧?
克麗絲·溫亞德沒有借着回答,而是面帶笑意地看向了正趴在北小路真晝身後沙發上的編輯姐姐,編輯姐姐會意地點點頭,伸出一根指頭來:
“幸村那家夥經常提起來,北小路老師是他見過最聽話、最讨人喜歡的孩子,跟小貓一樣小小的一團……”
“這個一聽就跟事實不符吧!”
“嗯……?”編輯姐姐捂着嘴笑,“我覺得很貼切嘛,真晝君明明剛才看到克麗絲小姐來的時候可緊張了,肯定也是克麗絲小姐的粉絲對吧?”
倒、倒也不是。
北小路真晝是那種對現在的影壇毫無了解的人,要問為什麽,因為他是個二次元。他對克麗絲·溫亞德的了解僅限于知道有這麽個名字的程度,要不是那天偶然陪長谷川出去看電影,也沒有見到她的這個巧合的機會。
但這種話在見面的時候說出來就不好啦,所以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是這樣,我也是克麗絲小姐的粉絲,前幾天的時候還看了克麗絲小姐出演的電影。
“電影?”
“就是那個……紅蓮的劍士什麽的,當時看到克麗絲小姐出演的‘永極終曲的一劍’,所以才……”說到一半北小路真晝就生生卡住了。
多年不研究現實世界裏的情況,現在他剛想起來一件事——這種鏡頭也很有可能是替身演員來演的吧,當時那個場面看起來難度還挺高,怎麽說也很危險,他就這樣問出去會不會讓克麗絲小姐有點難堪?
多災多難的會面,他在正式場合的社交能力已經變成負數了,早知道就不答應編輯先生要來這裏了!
“我也很喜歡那個場面呢,”克麗絲小姐相當順暢地接上了他的話,眉宇間還有一點懷念,“當時導演讓我重新拍了很多遍都不滿意,結果還是按照我自由發揮的結果來了。”
“诶,所以說那是克麗絲小姐的「劍」?”北小路真晝問。
那場祭典上的烈火、燃燒的天地和當時的場面重新出現在眼前,從窗外陽光點燃休息室,畫面疊在一起又重新分開,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克麗絲的聲音——
“是啊,有跟一位老師父學劍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不愧是克麗絲小姐!”編輯姐姐敏銳地發覺北小路真晝有點走神,就飛快地插上話并晃晃北小路真晝的肩膀,“你知道嗎?克麗絲小姐可是為了出演公爵夫人的角色特意去英國……”
“嗯、嗯,我有看過克麗絲小姐的訪談啦!就是沒想到克麗絲小姐這麽擅長劍道,那一劍的「意」都要透過屏幕出來了。”
北小路真晝回過神,順着編輯姐姐的話說,看得出來編輯姐姐是克麗絲小姐的忠實粉絲,整個對話要是沒她的話肯定會很難辦。
估計幸村先生也是想到這點,才跟他說要是不擅長跟溫亞德這種人對話的話最好還是叫兩個人一起。
就是不清楚為什麽編輯先生說這話的時候總像是克麗絲小姐要吃人一樣的擔心,可能這就是同事被美國女明星帶跑後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說起來編輯先生不喜歡的那位美國女明星到底是哪位?下次偷偷問問出版社裏的其他人,以免提起來的時候讓編輯先生不高興。
這場談話從頭到尾都很愉快,北小路真晝很明顯地感覺到克麗絲·溫亞德在善意地引導話題,成熟又溫柔,跟他之前從長谷川那裏聽到的完全不同。
後來他們還聊到《北國伏魔錄》的事,聽說幸村夕其實是有原型的時候克麗絲小姐還很感興趣,北小路真晝當然不可能把黃昏先生的真實身份透露給不相關的人,就說那其實是他以前遇到的一位FBI聯邦警察。
端着茶杯始終保持淺淺笑意的漂亮女性在時間快要接近中午的時候跟他們告別,說電影的事要看檔期調整一下,但把那個角色改成女性就不必了,因為她也很想再出演男性角色,上次還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真晝君,”臨出門的時候,她忽然壓低聲音,在編輯姐姐沒注意到的時候說,“其實我也很喜歡你寫的《矢車菊的山谷》哦?”
她怎麽會知道……那個……
北小路真晝站在原地,看着克麗絲·溫亞德跟編輯姐姐笑着說了兩句,給編輯姐姐簽名,然後和助理一起離開。
編輯姐姐不愧是真正的粉絲,剛關上門就把自己卷進沙發裏打滾,說竟然可以在工作時間見到本人,關鍵是工作摸魚還能距離克麗絲小姐這麽近,今天一定是她的幸運日吧!
北小路真晝嘆了口氣,就知道編輯部裏都是些怪人……不,喜歡明星似乎不是什麽怪人,真正的二次元才會被廣泛當做阿宅吧。
“對了,幸村先生今天去哪裏了?”他問。
“啊,好像是有工作出差了吧,我記得他說要跟別人一起去美國,這兩個星期沒法回來了。”編輯姐姐從沙發上坐起來,摸着下巴回憶道。
“說起來,”北小路真晝又問,“幸村先生以前跟我說過,編輯部裏有人跟一位美國女明星有感情糾紛,什麽的……”
“啊?”編輯姐姐一臉茫然地看他。
“……就是,幸村先生說的,可能跟現實有點偏差,但應該有位美國女影星和銀發女上司什麽的?”
“沒有啊,編輯部裏哪有這種人,你不會是記錯了吧。”
北小路真晝和編輯姐姐面面相觑,最後編輯姐姐把眉毛擰成一團,說可能是幸村調到這邊來之前的事吧,編輯部裏雖然怪人很多,但還沒有怪到真給自己染個銀發的人,更不用說裏面的女性本來就屈指可數。
為什麽女性少?因為編輯可是得在需要的時候用雙腿跑過出租車去催稿的人啊!光是應付那些花式拖稿的混蛋們,頭發就要掉光了好嗎?更不用說接下來的各種工作,見縫插針就要安排進來的活動和粉絲抗議,以及甚至會提着油桶跑到編輯部門口的罪犯。
上次隔壁出版社就被炸了,理由竟然是喜歡的老漫畫作者的新作品被腰斬——拜托啊!漫畫刊物裏成績不行就要被腰斬這不是慣例嗎?就算是岸本老師的新作不是也被腰斬了嗎!
“所以也沒有什麽金發混血的空降女同事……”
“當然沒有!”
“……有沒有可能是在說兼職?我記得幸村他是有兼職的,偶爾跟主編請假說有重要的事去做,主編每次都直接同意,我經常懷疑幸村他其實是做秘密工作的警察!”
編輯姐姐一臉激動地比劃,說你不覺得幸村三郎那家夥很像是在編輯部做卧底工作的嗎?甚至天天戴墨鏡,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長什麽樣的。
倒、倒也可能吧。北小路真晝開始回憶他跟編輯先生認識的時候,當時編輯先生看警察的表情就很親切,好像經常跟他們打交道的樣子,難道說編輯先生真的是警察?
沒頭沒尾的對話到這裏就結束,因為編輯姐姐被電話喊走,急急忙忙跑出門的時候還跟他說可以繼續在這裏休息,你看起來就沒睡好的樣子,把門一鎖睡覺就可以,他們加班後經常這麽幹。
北小路真晝是不可能在這裏睡的,他就點點頭,等編輯姐姐走後也離開了休息室,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幸村先生的辦公室轉轉。
……然後,他就對着上鎖的抽屜裏的一堆證件陷入沉思。
看得出來是走得太急就塞在裏面、也沒想過會被別人拿到的,基本上都是編輯先生的照片,但名字五花八門,最接近的叫做魚冢三郎。
“幸村先生,不會真的是……做秘密工作的警察吧?”
所以看到他的時候才會什麽都不問,所以才會通過蒼穹去調查北神組的事,所以在摩天輪事件的那天幸村先生才會出現在現場,這樣一切就都連起來了啊!
——編輯先生很有可能是警察!
北小路真晝帶着肅穆的心情把證件什麽的都收起來,決定替編輯先生保守這個秘密,這次特意來看就已經很不對了,還是不讓幸村先生知道了。
他擡起頭,看到被幸村先生放在桌子上的一本舊雜志,鬼使神差地拿了起來。
書店的副刊,他曾經在某一期上面寫過《矢車菊的山谷》這個短篇,這還是那年輕小說家開會大家打賭時候寫的,雖然他當時沒在,但那群人給他打電話線上參與,最終的結果就是不得不跟他們一起寫某個抽取關鍵詞的短篇小說。
“母親”和“花”,這就是他們抽到的東西,當時長谷川跟他抱怨說自己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母親,哪裏知道這種東西怎麽寫。
北小路真晝就回答他說要寫的是小說又不是國中生的作文,以你的習慣幹脆就寫“自稱是母親的花妖怪來到我家并展開了浪漫的幻想生活”等等,結果被長谷川揪着在電話裏抱怨了兩個小時。
長谷川當時說難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無論寫什麽都會拐到戀愛上去的人嗎?你等着,我這就給你寫一篇正常的東西出來!
——題外話,那年長谷川一平寫的是一篇“轉生到異世界的花之美少年被四個年輕母親收養”的奇幻戀愛故事。
後來被北小路真晝好好嘲笑了一番。
不過,那時候北小路真晝寫的是……
[那個冬天比往昔更冷,她坐在窗前,對我說,她就要走了。]
[我看着她離去,本想叫住她,跟她好好道別,卻發現她的眼裏倒映着冰冷的石塊,那是我的墓碑。還有放在墓碑前的藍色矢車菊。]
[原來我已然死去。]
阿北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原來伏特加是警察!
貝姐:伏特加你完了。伏特加你真的完了。等等,波本是F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