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獵物

獵物

和他的心不在焉比起來,俞洲一切如常,似乎根本沒把這件事放進心裏,吃完飯後給他買了醒酒藥,讓他再去補個覺。

徐曉風吃了醒酒藥,喝完小米粥,慢慢從宿醉感裏緩和過來,卻仍然陷在他和俞洲不小心接吻的震撼之中,夢游般飄進卧室裏,倒在床上。

只是喝醉了,徐曉風想着。

他翻來覆去,拿手背擦了擦發腫的嘴唇,想找一條更有力的理由解釋為什麽他會跑去親俞洲,甚至親到把他的嘴都咬破。

他是同性戀嗎?

徐曉風可以非常肯定自己不是。

畢竟他連正常的肢體接觸都做不到,這麽多年來沒有對任一性別産生過欲望,也沒有嘗試和誰建立過親密關系,感情經歷一片空白。

近期唯一能扯上關系的,是顧思博那次意料之外的告白……或許潛意識裏受到了他的暗示。

徐曉風嘆了口氣,看着天花板,深深反省自己作為一個家長的失職,祈禱不會對俞洲造成影響。

不過小洲談過女朋友,還曾經和黃朵兒難舍難分地整天待在一起,應該沒事吧……

徐曉風在擔憂中艱難入睡。

一沉進睡眠裏,被忘卻的記憶以夢境形式複燃。

他又回到北風呼嘯的陽臺上,被困在某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裏,被迫踮着腳,手裏還抓着身前人的衣服,渾身是汗,久久無法合攏的嘴角又酸又累。

他們本應該是最純潔的室友關系,卻在放肆做最親密的情侶才會做的事,唇齒相依,身體緊貼,俞洲在成人之夜展示出成年男性的進攻性,徐曉風甚至隐隐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戳在了他的小腹。

或許夢境不夠真實,徐曉風全程什麽無法動彈,掌控全局地無疑是俞洲,他完全籠罩着他,控制欲強到甚至不允許他低頭。

Advertisement

他在夢裏心跳加速,呼吸滾燙。這樣的親密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從來沒有人……

“風哥,起來吃飯了。”

有人拿手背蹭了蹭他的臉。

徐曉風猛地坐起身,心髒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瞳孔緩慢對焦,看到了俞洲微微皺眉的臉。

“怎麽了?做噩夢了?額頭上全是汗。”

俞洲伸手要摸他的額頭,徐曉風下意識地避開,無法和他對視,有些慌張地說:“……沒,可能暖氣片開太久,有點熱。”

俞洲頓了一下。

“今天沒有開暖氣片,”他說,“而且外面下雪了。”

徐曉風撐住額頭,還沒從那個滾燙的夢裏緩過神,啞聲道:“哦。”

俞洲在他床邊坐下,眉頭皺得更緊:“昨晚你喝醉後在陽臺待了好一會,是不是吹風受涼了?我看看有沒有發燒。”

他不提陽臺還好,一提陽臺,徐曉風立刻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整個人都炸了毛,拍開俞洲的手:“沒發燒!”

俞洲愣住,手還懸在半空中,望向徐曉風紅透的耳朵,不動聲色地擡起眉。

徐曉風拍完又後悔了,怎麽能把自己做的龌龊夢境強加在俞洲身上?他反思兩秒,想要再哄哄俞洲,但現在的狀态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俞洲仿佛擁有讀心術,下一秒就主動站起身,很體貼地說:“好,我看你黑眼圈好重,再睡一會兒,我還有一個菜沒出來。”

說完,他離開徐曉風的房間,甚至細心地把門帶上。

徐曉風松了口氣。

被子下的腿還在緊緊并着,他用力揉揉眉心,忽然想起這是他第二次主動有了生理現象。

兩次都是因為夢到了俞洲。

這都是什麽啊……他痛苦地倒進枕頭裏。

下雪的天,他午睡之後心虛地洗了個澡,順帶把證據也洗幹淨,這次汲取教訓沒有晾在陽臺上,而是塞進新買的烘幹機裏烘幹。

俞洲等他吃飯一直等到菜都涼了,趁他洗澡的功夫又重新熱過。

八點多,兩人才坐上飯桌。

俞洲深谙什麽是适可而止、什麽是欲擒故縱。見徐曉風神色仍然不自然,他再沒有提昨晚的事,而是把話題轉移到高考上。

果然,一提到學習上的事情,徐曉風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開始和他聊高三最後一個學期需要注意些什麽、他的成績可以報考哪些大學、什麽專業可能會适合他……

一頓飯吃完,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消失了。

俞洲一直擔心弱不禁風的老師會感冒,飯後又給他煮了姜茶。在他整理論文時,還提來一個熱氣騰騰的桶,道:“天氣冷,泡一下腳。”

放在平時,徐曉風肯定不會多想,只會乖乖聽話地把腳伸進去。

但是今天,他看着桶,莫名想起夢裏那個控制欲強到吓人的俞洲,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馬上要進入高三最關鍵的時候了,不用花這麽多心思在我身上,應該是我多照顧你才對。”

說完,他又不确定這樣的話會不會讓俞洲傷心,有些忐忑地擡頭,然後看到俞洲微微抿着唇,手裏還提着那桶加了姜片的水,神色黯然。

徐曉風心頭猛地一跳,嘴唇輕動:“小洲,我……”

俞洲低聲問:“老師覺得我煩了嗎?”

徐曉風哪裏聽得了這種話,連忙道:“不是,我怎麽會覺得你煩?這種事情我自己做就好了,耽誤你學習的時間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俞洲嘴唇抿得更緊。

他看着徐曉風的眼睛,道:“倒個水都能想這麽多,是把我當外人?”

徐曉風:“……”

他被徹底擊敗,對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喪失信心,老老實實接過俞洲手裏的桶,把腳塞進去,覺得有點燙也不好意思拿出來,忍了忍,然後嘆了口氣。

“我不說了,”他投降,“反正不是那個意思。”

俞洲笑了一聲:“嗯,這就對了,跟我有什麽好客氣的。”

他走到徐曉風身後,手放在他的肩頭,俯身去看電腦上的內容。

電腦頁面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數字,俞洲嘗試讀了幾段,只能粗略地看懂是在講什麽立體幾何的證明思路。

“整理完了嗎?”他問。

“嗯,寫完了,現在在檢查,準備下個月複核完投期刊,”徐曉風移動鼠标,“這一塊跟你們的學習內容也有關系,你能不能看懂?”

俞洲拖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邊,開始更仔細地讀,讀着讀着拿出一張草稿,簡單地畫了一下自己對這幾段內容的理解。

一涉及到專業領域,徐曉風周身的氛圍便會發生變化。他接過俞洲的草稿紙,修正其中的幾個錯誤,然後以盡量簡單的方式講解給俞洲聽。

這是完全超綱的知識點,但俞洲聽懂了。

兩人交流片刻,徐曉風去倒掉變涼的泡腳水,然後順手給俞洲也打了一桶,催促道:“你該做寒假作業了。”

俞洲覺得好笑:“怎麽感覺你今天看我特別不順眼,總要打發我回次卧?”

徐曉風努力不心虛,嚴肅道:“不,我只是在監督家裏的高三生學習。”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是關心學習,趁俞洲泡腳的功夫,他給他出了一張定制的數學試卷,專門針對俞洲比較薄弱的地方,讓他今晚做完。

俞洲聽話地回次卧寫試卷。

關上門後,他聽見徐曉風在客廳裏來來回回地走,一會兒拖地,一會兒收拾東西,一會兒進廚房做夜宵,沒個消停,折騰到快半夜才去了主卧睡覺,似乎害怕又夢到點什麽。

俞洲在房間裏勾起嘴角。

他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合上試卷,輕手輕腳出去洗漱,路過主卧的時候看到主卧已經熄燈了。

他沒有打擾徐曉風,洗漱完回了自己床上,拿過那條深藍色的圍巾,放在枕邊。

極淡的檀香味萦繞過來,他閉上眼,解析着徐曉風今天的舉動,緩緩深呼吸。

要松弛有度。

要耐心。

只要他留在自己身邊,時間還有很多,另可慢一點,也不能失敗。

他缜密地計劃着這場狩獵,反複推算每個步驟,在檀香的陪伴下漸漸入睡,一夜無夢。

接下來的幾天,他适當拉開兩人間的距離,讓徐曉風有足夠的時間去消化他們之間邁出的第一步,埋頭在次卧,一口氣寫完了所有的寒假作業。

他開始學習之後,徐曉風一下子勤快起來,承包了一日三餐加夜宵,經過次卧都會放輕腳步,生怕打擾到裏面的人學習。

于是,亂糟糟的除夕夜帶來的沖擊就這樣徹底平息。

徐曉風把它當成一次醉酒的意外,見俞洲完全沒有往心裏去,也慢慢放下心結,刻意将這件事抛到腦後。

俞洲寫作業,他便做飯、寫論文,兩人互不幹擾,安靜地度過了一段時間。

高三生需要提前一周返校,正月還沒有結束俞洲就開學了。

開學後他進入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徐曉風比他還要緊張。

他抓緊時間把論文複核完,投給相熟的國際期刊,然後什麽也不幹,全身心投入給做飯事業,甚至在冰箱上張貼每周的菜單,照着俞洲的口味,每頓都盡量做得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高三的課表時間是早上六點半到晚上十點,徐曉風也照着這個時間起床、睡覺。而一旦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

第一次大規模的全市統考結束,俞洲拿回了他的成績單。

徐曉風正在對着菜譜研究煲一鍋雞湯,俞洲悄悄進門,光腳走到廚房裏,從身後攬住他的腰。

徐曉風被吓了一大跳,差點把菜譜掉湯裏。俞洲緊緊抓住他的手,把一張紙舉到他的眼前,笑道:“家長能不能幫我簽個字?”

徐曉風低頭去看那張紙。

兩秒後,他丢掉菜譜,直接轉過身來反抱住俞洲,抱着他原地蹦了兩下,欣喜地大聲道:“寶貝,你太厲害了!!”

俞洲被寶貝兩個字誇暈了頭,見他蹦得那麽艱難,幹脆把他抱起來,在廚房裏轉了兩個圈。

徐曉風實在太高興,沒有察覺到這個動作哪裏不對,握着成績單,恨不得當場拍照發朋友圈,第一次體會到當家長的快樂。

——俞洲考了接近七百分!

數學和英語幾乎滿分,理綜兩百九,語文一百二,對于徐曉風這種偏科生來說,簡直是無法想象的天文分數。

他連湯都不炖了,去客廳對着光欣賞成績單。俞洲靠在廚房門上,笑着補充了一句:“是全市第一。”

徐曉風比自己上了京大還激動:“只是市裏統考,要是全省統考說不定是全省第一。”

俞洲随口道:“高考的時候我會争取的。”

徐曉風滿臉笑容,又跑過來給了俞洲一個擁抱。趁他高興過頭的時候,俞洲的嘴唇擦過他的額頭,然後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道:“鍋裏的雞湯快炖幹了。”

徐曉風毫無察覺:“你去盯着火,我現在就給你簽字。”

說完,他又大步快步走到書桌邊,從筆筒裏抽出最貴的那支鋼筆,在成績單上寫下名字。

俞洲看着他笑。

這麽多天來的瘋狂刷題在此刻都有了回報,心裏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他看了一眼徐曉風貼在牆上的日歷。還剩最後兩個月,等他結束高考,就可以像媽媽那樣離開知海縣,和風哥一起,兩個人,挑一個心儀的城市,像私奔的情侶……

俞洲開口:“老師,你想去哪?”

徐曉風還沉浸在成績單裏:“嗯?什麽去哪?”

“我高考之後,你想去哪個城市生活?”

徐曉風擡起頭,道:“我都行,取決于你的志願錄取情況。”

俞洲心口微微發燙:“不管錄去哪裏,都和我一起?”

“嗯,”徐曉風笑着說,“無論哪裏。”

出差回來了!!萎靡不振……(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