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吃醋
吃醋
教心理學的朋友去外地旅游了,等了一個禮拜才約上飯,徐曉風在一周內自學完了心理學基礎知識,越學心中的疑慮越濃。
等同事旅游回來,他們約在酒吧街附近的日料店,特地要了小包間。
徐曉風把俞洲的情況藏頭去尾講了一遍,同事安靜地聽完,忍不住笑道:“要不是他的生活經歷和你相差太大,我差點以為‘有個朋友’就是你自己,還想着某圈天菜的徐老師終于也變彎了。”
徐曉風沒反應過來,面帶茫然:“什麽菜?吃的那種菜嗎?”
同事笑了:“沒什麽菜,當我沒說過。”
他給徐曉風倒了麥茶,道:“你很介意這位‘朋友’的性向嗎?或者對同性戀有什麽看法?”
徐曉風道:“不介意,但是很在意,他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
同事道:“在意,然後呢?一個人的性向是很難扭轉的,就算你現在把他帶到我面前來,我給他做了完整的診斷,确認他是同性戀或者雙性戀,你要怎麽辦?”
徐曉風:“……”
他沉默了,看着杯子裏的麥茶映出自己的倒影,良久,只能略帶遲疑地回答:“……大概會和他好好談談心,也不能把他怎麽樣,以後的路還是得他自己走。”
同事便道:“你看,這個回答已經透露出你對同性取向的态度,或許不介意,但潛意識裏仍然認為他們是少數群體,是常規社會裏的異端,以後會面臨非常多的問題。”
徐曉風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後點了點頭,道:“這是事實。”
他道:“是事實,也是站在社會化角度的片面事實。你有沒有想過,在性少數群體人眼裏,或許異性戀才是異端?這個東西本來就是仁者見仁,不必太過糾結,尊重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即可。”
徐曉風眉頭輕皺,被同事說得無言以對,又總覺得沒法就這樣放下。
他喝了一口麥茶,回到原來的話題,道:“你說得對,那你認為他這個情況,性取向為男性的可能性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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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仍然執着于這一點,同事只好道:“是很有可能的。他的成長環境裏缺失正常的父愛,和母親的關系也比較畸形,童年坎坷,長大後有一定概率會表現出安全感缺失、多疑、謹慎、在戀愛裏偏向于選擇年長者、或者喜歡同性。”
安全感缺失、多疑、謹慎、偏愛年長者……
每聽到一個形容詞,徐曉風便把手中的杯子握緊一分。同事又舉了一個例子,跟他說:“你剛才還提到‘黏人’‘控制欲強’‘分離焦慮’這些特征,都是很典型的受童年影響的性格特征。就比如……比如有些老人家,明明已經很有錢了,什麽都不缺,卻總喜歡往家裏撿各種別人丢棄的物品。”
“當一個人曾經極度缺乏某樣東西時,對它的渴望會變成身體的條件反射,每得到一次都會分泌多巴胺,出現類似上瘾的症狀,很難改。我自己也有一些類似的小毛病,只要不影響正常生活都無所謂。”
徐曉風聽得很酸澀。
“我明白了,”他低聲說,“謝謝。”
同事道:“以上不過是口頭的閑聊。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權威的心理醫生。”
徐曉風:“好,有機會我帶他去看看。”
兩人聊完,徐曉風反複道謝,送了一套珍藏的茶具,再親自開車将他送回家。
回程堵車得很厲害,把人送到已經是十一點了。徐曉風握着方向盤,滿腦子都是同事說的那些話,一直心不在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又把車導回了吃飯的地方。
旁邊的酒吧街正好進入最熱鬧的時間,燈紅酒綠,人來人往。
徐曉風有些煩躁,幹脆把車停在路邊,下了車。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俞洲的性向,他并不是傳統的人,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在他看來沒有任何區別。
為什麽偏偏是俞洲?還是他潛意識在恐同?
徐曉風站在街邊吹風,久違地點了一根煙抽。抽煙的功夫裏,莫名有三四個男人過來找他搭讪,借火的,要微信的,還有一個直接問:“今晚有伴嗎?”
一根煙抽完,徐曉風回頭,終于後知後覺發現他旁邊是一個GAY吧。
門口一位畫着豔妝的男性在迎客,第五次朝徐曉風抛來媚眼。他猶豫片刻,擡腳朝酒吧裏走了過去。
推開門,震耳欲聾的音樂洶湧而來,五光十色的燈晃得人眼睛疼,舞池裏更是群魔亂舞。這樣的場合完全超出徐曉風的生活閱歷,他站在門口,震驚了好幾秒,差點沒轉身就走。
坐在吧臺的許多人都投來目光,用各種各樣露骨的眼神打量着他,他皺皺眉,還是走進了酒吧內部,坐在最偏的位置,掃了點餐碼,準備點個果盤。
還在挑選果盤樣式,一名服務員走到他身邊,笑道:“先生,這是33號桌請您喝的酒。”
徐曉風擡頭,33號桌坐着一位高大的男性,朝他很紳士的微微一笑,眉眼間甚至和俞洲有幾分類似,看上去很正常,與刻板印象完全不同。
徐曉風和他對視片刻,收回目光,跟服務員道:“謝謝,幫我退給他。”
服務員:“好的。”
他把果盤下好單,靠進椅子裏,安靜地看着一片混亂的舞池。
舞池最中間有一個小型舞臺,幾個身材優越的男人正在跳鋼管舞,如蛇般繞着鋼管滑上滑下,動作充滿挑.逗意味,看的下面連連起哄。
還有人正肆無忌憚地在舞池裏接吻,雙手緊緊擁抱對方,下半.身完全貼合在一起,吻得難舍難分,旁邊朋友模樣的人一手拿着手機拍視頻,另一只手放進嘴裏吹口哨。
舞池外,借着昏暗燈光親密接觸的人更多,他旁邊那桌坐的人已經快貼到一起,彼此眼睛裏都帶着毫不掩飾的欲望。
徐曉風的視線掃過全場,冷靜地看着,心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不覺得惡心,也不覺得有趣,僅僅感到難以理解。
難以理解的點也不是男人和男人怎麽談戀愛,而是:這麽多人擠在一起,不嫌髒麽?
再把俞洲代入其中,他皺起眉,手背上浮起雞皮疙瘩,心裏終于産生了抵觸。
如果俞洲跑來這種地方混圈,他一定會把那人揪回家,然後上上下下用刷子刷十遍,否則不要踏入他的卧室。
觀察間,他的果盤上來了,服務員手裏又端着另一杯酒,道:“先生,25桌的客人請您喝酒。”
徐曉風:“不用。”
吃了兩塊西瓜,服務員第三次跑到他身邊,這回端的是牛奶:“先生,13桌客人請您喝牛奶。”
徐曉風不懂這些,照舊拒絕了,跟服務員道:“我不喝任何人請的東西。”
服務員笑道:“您等人啊?”
他沒答複,服務員識趣地端着牛奶送了回去。過了大概兩三分鐘,他只覺得這種地方索然無味,除了性別都是男以外,和其餘酒吧也沒什麽兩樣。
這裏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徐曉風拿起車鑰匙準備離開。剛站起身,33號桌的男人居然走到他這邊來,笑道:“您好,有機會認識一下嗎?”
因為他眉眼類似俞洲,徐曉風對他比較客氣:“抱歉,我準備走了。”
他不依不饒:“你住得遠不遠?我今晚沒有喝酒,車就停在外面,可以送你。”
徐曉風:“不必。”
他轉身離開,手機在口袋裏開始嗡嗡作響,屏幕上跳着俞洲的名字。
這麽晚打電話或許有急事,徐曉風将電話接起來,捂住聲筒,快步走到酒吧門外:“喂。”
俞洲:“你在哪裏?周圍怎麽這麽吵。”
徐曉風:“在外面,和同事吃飯。”
俞洲在電話裏頓了頓:“這麽晚了還不回家?”
徐曉風笑道:“查我寝啊,等會就回了,找我什麽事?”
俞洲的聲音聽起來不是很高興:“沒什麽事,問問你睡沒睡。”
徐曉風“哦”了一聲,正想和他約個時間好好聊一下性向的問題。
還沒來得及開口,他身邊又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你在等人嗎?”
徐曉風回頭,發現那人不知什麽時候也跟着出來了。
“我們挺有緣分的,”他又道,“剛才你一直在看我。”
徐曉風:“……”
俞洲顯然也聽到了,在電話裏的聲音已經快壓不住,罕見的冰冷又尖銳:“什麽人在你旁邊?你跑去酒吧玩了?”
徐曉風沒理會男人,頭也不回地大步往車的位置走,那人還不死心,又跟了一段,見徐曉風上了車才放棄。
徐曉風到了車上才敢跟俞洲解釋:“沒什麽人,剛才在路邊遇到一個酒鬼。現在就回去了,我已經在車上。”
話筒裏傳來俞洲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因為車內靜音好的原因,呼吸聲可以聽得很清楚,好像就噴在徐曉風耳邊。
徐曉風沒等到他說話,又重複一遍:“真回去了。”
那頭忽然毫無征兆地挂斷了電話。
嘟嘟的忙音傳來,徐曉風茫然幾秒,看向屏幕,然後意識到什麽,瞳孔變深了一些。
某俞已活活氣死并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