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陸駿看着積分榜拿筆寫寫畫畫,明揚湊到他的身後,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問道:“你在幹什麽?”
“算分。”陸駿回答。現在比較棘手的問題是,上一輪有一位選手沒有完賽,所以現在的積分情況非常混亂,明揚要是想最後沖到積分榜首,除了最後一場比賽一定要贏之外,還得确保其他人的成績合理分布,否則既他兩場大零蛋的水平,神之手附身都沒用。陸駿解釋完之後問道:“你在場上跑有什麽其他的感覺嗎?”
“感覺?”明揚想了想,“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只是好像越來越熟悉賽道和車況了,其他人也有點熟悉了,就這些。”
陸駿打量明揚,有時他覺得明揚很有天賦,感覺來了比誰都猛。可是有時,明揚又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他真的想把明揚的腦袋挖開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結構,是不是真的和周楚說的一樣是個神經刀。
“你已經有過兩次出線了。”陸駿說,“最後一場,不可以在出線,否則會判定成績無效。”
明揚點點頭。
這天晚上明揚沒有睡着覺,他開始想好多事情,比如如果真的贏了,面對媒體采訪要說什麽,獎金怎麽花,會不會有新聞講他的故事,他回家之後是否有榮歸故裏的感覺。他無端端地想到了劉玉珍,自從上次為了跟劉玉珍賭氣加入陸駿的車隊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這種情況幾乎不曾發生在他過往的人生中,那時就算離家出走,過個幾天他就會灰溜溜地跑回去,劉玉珍總是疲憊地不想多說話,明揚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想,這時候劉玉珍在做什麽?會不會開着那臺五菱穿梭在城市的夜色中?如果他拿到了豐厚的獎金,他一定要把這些錢全都換成百元大鈔的現金帶回家,然後牛氣哄哄地對劉玉珍說這就是你不争氣的兒子掙的。
明揚想用這種方式氣一氣劉玉珍,想看劉玉珍說不出話來的樣子。他覺得自己這樣才算揚眉吐氣,才算在他面前擡起了頭,從此以後,劉玉珍便再也不能随意地把他趕出家門。
幻想這樣的爽文故事就更沒有困意了,明揚在床上翻來覆去,幾乎是睜着眼到了天蒙蒙亮。比賽在下午,他幹脆起來洗個澡下樓吃飯,由于太早了,餐廳裏空蕩蕩的,只有剛剛做好的早飯。他剛一進去就看見裏面坐了個人,不是周楚是誰?周楚正好擡頭也看見了明揚。
兩個人對視片刻,似乎都在想自己該怎麽辦。擺在他們面前的是同一個問題,餐廳裏只有他倆,而且他倆還認識,不打個招呼坐一起吃飯吧顯得很奇怪,可是坐在一起吃飯兩個人又實在沒話說,就顯得更奇怪了。
明揚開始抱怨自己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選擇這個時候來吃飯。他看周楚頭發濕漉漉的,不知道這厮一大清早在擺什麽造型,心裏吐槽幾句,站在原地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時,周楚把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裏,起身匆匆離開餐廳,仿佛當明揚是空氣。明揚趕緊扭頭不看周楚,也當周楚是空氣。
只有一旁的餐廳服務人員覺得這倆人有大病。
第三場比賽第二輪決賽在下午開始。
明揚早上吃了四個雞蛋回去又睡了一大覺,沒趕上中午飯,只好急匆匆地跑到賽道上集合。陸駿幫他換好賽車服,周楚則坐在一邊看着顯示器上無信號內容發呆。賽道上一片忙碌的景象,兩個人去賽車旁看到了裴若安,他狀态似乎還不錯,明揚問:“你手腕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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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若安道:“本來也沒什麽事。”
“那就好。”明揚說,“到時候輸了別找借口就行。”
裴若安笑笑:“輸的人肯定是你。”
明揚上了車,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調整身上各種需要連接的線路。陸駿趴在車門,明揚擡頭問:“你還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我想想啊。”陸駿停頓片刻,“還真有。”
“什麽?”
這時候,賽道上的工作人員豎起了倒計時牌子,示意所有人離開賽道。陸駿拍拍明揚的頭盔笑道:“享受比賽。”明揚看向陸駿,陸駿把車門給他關好就一路小跑地離開,賽道全被清幹淨,只有此起彼伏的引擎轟鳴聲。
明揚停在發車線前,信號燈給出指示,場邊綠旗揮舞,他和裴若安幾乎是同一時間起步,而裴若安更有位置優勢,從第一個彎道出來後來到領跑位。後方的李棠在起步上比明揚更有經驗,兩三下就搶到了明揚的前面,此時明揚位居第三,這樣的位置格局似曾相識,而明揚做出了與那日完全不同的選擇。
周楚疑惑地“诶”了一聲,看出了其中的不同之處,陸駿說道:“他這次倒是沉住氣了,沒有在這個時間上就對着李棠窮追不舍。他那個脾氣你也知道,這太難了。”
“我不知道。”
“喂。”
“也許……”周楚說,“駕駛那臺車的他自己最清楚這一秒在發生什麽,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不是他聽了我們的話,而是他覺得應該這麽做?”
周楚點點頭。
陸駿笑道:“你沒發現,你有時候對他的評價真的很高嗎?這幾天看他比賽,你是不是對他的印象也有了很大的改觀?”
周楚搖頭:“我只評價技術。”
“那倒是,明揚太小孩兒心性了。不過他才十七歲,做出什麽事情來都很正常。”陸駿靠在椅子上忽然很想感慨。十七歲是太好的年紀,将将半只腳踏入成年人的世界,然而另外那半只還可以不管不顧肆意而任性。
“對了,你沒問候一下小沈嗎?”陸駿對周楚說,“他比賽都跑完回去了,第三名,成績還不錯。”周楚沉默不語,陸駿繼續說:“再過一段時間聯賽就要開始了,到時候小沈要陪着你東跑西奔……”
“如果他想,他可以利用其餘的時間跑場地賽。”周楚說,“只要時間安排合理。”
陸駿無可奈何地說:“你在某些方面真的很不講道理。”
賽道上的賽車只有後排幾臺車在交替輪換位置,前三一直被裴若安、李棠和明揚占據着。随着所剩圈數的減少,所有人都開始緊張地盯着每一臺駛過的賽車。突然,後面有一臺車橫着滑出賽道停在草坪上,陸駿不自覺地站了起來,那臺車正是目前積分榜上排名第一的選手,目前不知道是他自己發生了故障還是和其他人産生了碰撞,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他現在已經無緣領獎臺,機會在向所有人傾斜。
“明揚,注意輪胎。”陸駿說,“有機會。”
明揚一直緊跟着李棠,根本無暇顧及陸駿。他當然知道陸駿的意思,現在已經剩下了兩圈,他需要找到合适的時間和李棠正面硬碰。陸駿對他講過,李棠是一個手段很多的人,與他對戰要格外小心,明揚心想,無非就是大家一起撞爛。
兩臺車很快駛入彎道,李棠根本不給明揚切入內線的機會,明揚只得從外線準備超車,李棠也不是吃素的,把線封得很死,明揚不悅,用自己的車貼着李棠的車,高速飛馳的賽車是不穩定的存在,方向盤稍稍打多打少都會造成不可預估的後果,明揚不信邪,偏偏李棠也不信邪,兩個人就這麽正面對峙,同時出彎。明揚的出彎速度更快一點,他的車頭已經領先了李棠,李棠不甘落後,緊接着下一個彎時,他的位置來到了外線,這本身是個不利因素,如果想走最短路線他必須盡可能地靠內,這樣就會被明揚超越,可是仍然在外線跟明揚輪對輪地戰鬥,他需要判斷明揚會做出什麽反應。
李棠把自己代入明揚的位置,換做是他的話,他要選哪條線?李棠需要最快得出結論然後與明揚一戰,兩臺車在高速彎走了一個交叉線,就在李棠嚴防死守之際,明揚毅然走到了外線,等到進入到下一個彎道時,明揚竟超了李棠一整個車位!
“漂亮!”陸駿大叫。李棠是吃了猜忌虧,如果對上一個成熟的車手還有算一波的必要,可是面對明揚,連明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在下一個彎做出怎樣的選擇,何況是別人呢?在場上思考太多只會浪費自己的時間,不如把一切交給自己雙手雙腳去控制。
現在,焦點來到了明揚與裴若安的争奪。此前明揚和李棠互相鬥了半天,裴若安是占據了很大的輪胎優勢的。明揚把李棠甩開之後乘勝追擊,緊跟在裴若安身後。此時來到了最後兩圈,明揚吃住了裴若安的尾流,前面那個彎道是他已經吃過兩次“犯規”的彎道,而裴若安在這裏可謂是金身不敗。
兩臺賽車雙雙入彎,明揚發現裴若安在內線始終留了一點位置,他想都不想,抱着哪怕再次犯規的想法去切入。這與裴若安所設想的背道而馳,他以為明揚會走外線在下一個彎道找機會,哪個愣頭青會硬往裏面擠的?
“你瘋了吧!”裴若安簡直想大叫,沒想到明揚只是虛晃一槍,打了兩下車燈示意前車,大家都知道,後車這樣做是在給前車施加壓力,也好像在說:做好準備,我要來了。
裴若安怎麽可能讓明揚這麽潇灑地過去,他只要防住線,優勢就一定會被他保持到最後。可是明揚在他後面神出鬼沒,在雲峰山上不好的感覺再一次降臨,他不由得想,到底是內是外,這小子心裏在想什麽?
觀衆和工作人員目不轉定地盯着賽道,他們的視線之內能看到32號賽車一馬當先,只要他穩定地跑過最後一個彎道就徹底鎖定了冠軍領獎臺。這時突然!32號賽車的背後忽然閃出來一臺車,那臺車像是32號賽車的影分身一樣與他并駕齊驅!
“是17號!”有觀衆不由自主地呼喊,“他搶到了!”
裴若安在自己的後視鏡裏看到了明揚,下一秒,他就在車窗看到了明揚。不等他思考着到底是為什麽,自己到底有什麽地方疏忽了,就見明揚完成了超越。
潇灑,孤傲,不可一世!
明揚第一個闖過了終點線來到了收車位,那裏有着鮮花掌聲和媒體,他情不自禁地從車上跳了下來!有人都在等他,他是冠軍!
“我贏了!我贏了!”明揚跑過去抱陸駿,陸駿同樣興奮地說:“沒錯沒錯!我算過了,你是積分第一的車手!”
周楚仍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表情站在他們身後,在記者的筆法中,他這樣的表情将會變成對新人車手的不屑一顧。其實他只是單純地透過明揚回憶起自己第一次拿冠軍時的感覺,那時是什麽這開心的嗎?他不記得了。
其他車手紛紛進入停車格,裴若安又輸給了明揚一次,下來之後臉都是黑的。李棠心情也不怎麽好,他從遠處看着人群中的明揚,不知道心裏在盤算什麽。
一般來說,比賽結果無異議的話很快就會有頒獎儀式,然而大家一直在等候,頒獎卻遲遲沒有公布。
時間久到所有人都察覺到了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