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沈昀亭以為和男朋友在家為愛鼓掌結果被對方父母發現應該是少年時期才會出現的窘況, 沒想到如今年過三十,卻似乎比年少時還要更叛逆些。

要說喬父回來得确實突然,兩人還在房間裏時就聽到了動靜。彼時他們剛起來不久, 正在房間裏進行健康的晨間運動, 在聽見樓下鑰匙哐啷一下放到桌上的聲音時便不約而同地頓住了動作。昨天喬父出差去了, 喬清還以為他今天會直接去公司, 沒想到居然先回了趟家。

沈昀亭一僵, 頓時不敢再出聲, 現在也才不過早上七點半, 他實在沒有這個點出現在喬清房間的理由。兩人僵持片刻,在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後, 沈昀亭眼裏不由帶上幾分慌亂:“喬喬——”

“不着急。”喬清說, “你小聲些, 別讓他聽見, 問題不大。”

但事實證明, 問題雖然不大,但也着實不算小。

“小喬。”

不多時, 喬父的聲音便在外面響起。

“小喬,該起床了。”喬父敲了敲門。

此時兩人還在門邊,喬清豎起食指抵在唇上, 一邊伸手捂住沈昀亭的嘴。

別——出——聲——

笑意盈盈的小壞蛋無聲地沖沈昀亭露出笑容。他笑得好看極了,沈昀亭無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哪裏還能顧得上其他, 只有繳械投降的份兒。

半小時後, 喬父再次上樓想叫喬清起床,結果卻正好碰見沈昀亭從喬清房間出來。兩人對視的那一刻, 大概是喬父的表情實在太過震驚和困惑,讓沈昀亭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了一大半。

“爸。”

喬清從後面走上前,“剛你是不是叫我呢?我和哥在陽臺喝茶曬太陽沒聽見。”

喬父哦了一聲,“小沈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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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早上好。”

沈昀亭鎮定地和喬父問好,他竭力不想讓喬父看出異樣來,過分的平淡和從容卻又多了幾分欲蓋彌彰之感。喬父默不作聲地打量他片刻,點點頭道:“沒事兒,去玩吧,要不要中午留下來吃飯?”

沈昀亭趕緊接口:“不用客氣了伯父,我該走了,公司還有事。”

喬清:“我送你。”

兩人和喬父擦肩而過,直到走下樓梯後沈昀亭仿佛還能感覺到喬父狐疑的視線,他僵硬地把脊背挺得筆直,倒是喬清自然得很,走到門口和他送別。

喬清家住的是一層一戶的樓房,他出門時順手将門帶上了,沈昀亭的眼神往門框上一瞟,沒有監視器。

喬清笑眯眯道:“監視器在電梯口呢。”

于是男人壓上來,喬清的後背一下子抵到門上,得虧這扇實木門足夠厚實,如果是鐵門,估計樓上樓下都得聽到動靜。

“怎麽了?”喬清低笑,“剛剛還不夠?”

“不夠。”沈昀亭說。

怎麽都不會夠的。

喬清戲谑地看着他:“早上在門後面那會兒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沈昀亭:“……”

于是又是一個黏糊糊的深吻,喬清氣息不穩地推開他,沈昀亭依舊貼在他頸邊磨蹭,好一會兒才直起身退開。

果然,看似禁.欲守禮的人一旦打開欲.望的洪閘,別說關上,就算想把閘門關小些也沒那麽容易了。想當初沈昀亭還是個喬清說一個“別”字就馬上道歉退開的人,如今卻越發肆無忌憚起來,就如同溫順馴服的大金毛也會有得寸進尺的時候一樣。

當然,即便是告別吻,兩個成年人的擁抱親吻顯然不只是“擁抱”和“親吻”而已。喬清默默地低頭看了眼半敞的睡衣,沈昀亭輕咳一聲,伸手将他把扣子重新一個個扣好。

喬清看見他手腕上露出的勒痕,這是昨晚留下的,當時看還沒什麽,經過一夜卻有些微微發青腫起。他擡手握住摸了摸,卻感覺到沈昀亭像是被燙到了似的一顫,喬清再擡頭時便對上了他幽深漆黑的雙眼,如同暗潮湧動的深海。

“……”喬清神色自如地放下手,“去吧,電梯在那裏。”

他們已經出來很久,實在不适合再多耽擱。沈昀亭又親了親他,磨蹭着,像是在踟蹰,聲音極低地嘟囔道:“別再見他。”

他的聲音太小,連氣音都沒發出來,喬清只感覺到了微弱的氣流噴灑在臉側,他沒聽清,問道:“什麽?”

“沒什麽。”沈昀亭說,“那,我先走了。”

“去吧。”

目送沈昀亭離開後,喬清随即開門回家,結果門一打開就看見喬父站在不遠處的沙發旁幽靈一樣地看着門口的方向,把他吓了一跳:“爸、爸?”

喬父幽幽道:“怎麽這麽久?”

喬清摸了摸鼻子,幹笑了一聲說:“就瞎聊了一下。”他繞過喬父,三步并作兩步地竄上樓梯,“爸你出差累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先上班去了啊。”

喬清動作飛快地收拾東西去了公司,喬父沒再說什麽,只是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地抽煙。

下午時喬清下班得早,他看了看時間,買了杯咖啡去找沈未瀾。

沈未瀾公司的前臺認得他,他甚至還有他們高管專用電梯的門鑰匙,刷了下手機後就能直接上去。

喬清走到沈未瀾辦公室門口,他沒拉百葉窗,喬清一眼就看見了陳肅的背影。

看來劇情又在發揮作用了。

喬清挑了挑眉,敲門後走進去。

“小喬?”

沈未瀾沒想到他會來,短暫的錯愕後很快就是驚喜,一下子站了起來:“小喬?你今天怎麽有空——咖啡給我的?”

“冰美式,消腫的,你看看你那臉。”喬清嫌棄道,又瞥了眼陳肅,放下東西故作要走,“你在忙?那我——”

“沒沒沒有,不忙,沒在忙。”沈未瀾趕緊道,喬清哦了一聲,倒也沒推辭,順勢坐了下來。

即便是在沈昀亭那事兒後,兩人的相處似乎也沒有什麽變化。沈未瀾不由笑了一聲,說:“你還真不客氣。”

喬清輕嗤一聲,“客氣什麽,說得好像你會趕我走一樣。”

他的話仿佛意有所指,雖然眼神沒看向陳肅,卻也不避諱什麽,只是漫不經心地低頭理着袖口。沈未瀾看了眼陳肅,他沒主動開口,但驅趕的意味已經足夠明顯,于是陳肅只得僵硬着起身告辭。

辦公室門被帶上,喬清在腦海裏回想着後續劇情,其實他也不知道現在應該發生什麽,畢竟主線已經徹底偏離,劇情頂多只能強行把三人往一塊兒湊,卻是沒法按照原有劇情進行了。

“小喬。”沈未瀾叫他。

喬清回過神,“什麽?”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沈未瀾說,“我是說……我們也很久沒——”

“可是今天是星期五,”喬清歪了下頭,“不是你們家每周一起吃飯的日子嗎?”

沈未瀾愣了下,“哦……對,”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我忘記了。”

“你最近怎麽了?”喬清往前傾了傾身,“總感覺精神不太好。”

“沒什麽。”沈未瀾說,意識到這個回答有些過分敷衍,又說,“工作太忙了,你知道,這段時間我總是加班。”

喬清點點頭,認同了這個答案。

但其實不是這樣。

沈未瀾很想說什麽,最終卻只是沉默地低頭喝着咖啡。他這段時間确實和喬清減少了來往,沈未瀾自知還收拾不好情緒,他不想讓喬清看出來什麽以免影響他們的感情,只能盡量減少兩人獨處的時間。

可是……

可是,他又實在想念他。

想念他,卻什麽都不能說。

喬清很快就走了,沈未瀾一人枯坐在辦公室,直到父親打電話來催促他才想起來要回家吃飯的事,拿過鑰匙走出了辦公室。

夜幕時分,喬清獨自前往一家酒吧。

他在一處卡座坐下,對面的人為他倒上酒,調笑道:“喬少可比我想象中的難約多了。”

喬清挑了挑眉,不鹹不淡道:“你倒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樣閑,張欽。”

“是嗎。”張欽笑,“小喬還想象我什麽了?”他自然而然地轉換了一個更親昵的稱呼,連帶着語氣也輕浮起來。

喬清目光冷淡地審視着他,原劇情中張欽這個人物直到劇情末尾才開始有了些篇幅,此前都是一筆帶過,因而喬清從未注意過他。但在原劇情中,張欽可是和原身蛇鼠一窩、一起給沈未瀾和陳肅下套的反面角色。

當然,如今自然是不同了,喬清沒那個意思,和張欽的來往也不多。

見喬清不說話,張欽也略略斂了笑,說:“小喬,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他看着喬清,态度十分誠懇。

這時有人端了托盤上來,喬清下意識地擡了下眼,卻發現那人竟是陳肅。

陳肅目不斜視地将酒杯放下,一共七個小酒杯,裏面斟滿白酒。

“小喬,昨天我喝多了酒犯了混,對不住。”張欽說,拿起酒杯沖他示意,“是我酒後失言,抱歉。”

他幹脆利落地一口氣将白酒一飲而盡,每個酒杯被倒過來放在桌上,排成一列。

但張欽豪邁爽快的舉動并沒能打動喬清太多,他拿起面前的雞尾酒喝了一口算是回禮,神色淡淡道:“沒關系。”

侯在不遠處的陳肅再次過來将酒杯收走,換上幾杯分量不大、顏色好看的雞尾酒。張欽在這時候坐近了一些,從環形沙發的一端挪到了喬清旁邊。

“小喬,”張欽湊近他,昏暗閃爍的燈光加深了他眼底的暗色,“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對我能不那麽有敵意。咱們雖然比不上你和沈未瀾一起長大,但怎麽說也是一起玩兒了些年,一個圈子裏的朋友,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不至于這麽生分,你說是不是?”

喬清的餘光不動聲色地跟随着陳肅,一邊露出笑來,喝了口酒神色自如道:“說生分是誇張了,确實,咱們見面的次數也算不上少,上次在賽車場那會兒不就玩得挺盡興麽。”

張欽像是沒聽出他話裏的挖苦,他笑着往後靠了靠,一條手臂搭在喬清身後的沙發靠背上,說道:“可不是,可惜的是上次沒能坐上小喬的車,不知道這次……”他眼睛微眯,身子再次向喬清靠了靠,“——是不是有機會坐一坐?”

不遠處的吧臺後面,陳肅垂手站在一旁,借着同事的遮擋隐蔽地觀察着喬清。前段時間他去找沈未瀾,聽他不小心說漏了嘴,知道喬清竟然和沈昀亭在一起了。當時陳肅的第一反應是錯愕,随即就是自己都鄙夷的竊喜。他看不起自己仿佛低人一等的姿态,卻又不願意就這樣錯過沈未瀾。只是誰知道沈未瀾即便和喬清沒了可能,對他的态度卻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讓他別再來了。當然,陳肅知道沈未瀾現在心情不好,所以他沒當真,只覺得還有轉圜的餘地;但還是反複踟蹰猶豫,始終沒有定下主意。

“看見了嗎,那是喬少。”同事見他看得出神,便小聲對他說,“喬家的獨子呢。”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羨慕,“你知道喬家吧,毫不誇張的說,咱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能找到他們的影子。喬家……”

陳肅因為同事對喬清的稱呼而皺了皺眉,打斷他喋喋不休的科普,轉而問道:“喬清旁邊那人是誰?”

“哦,那是張欽,算是常客了。”同事說,“他亂得很,你知道吧,就是那方面。”他努了努嘴,語氣變得八卦起來,“名聲可差,也不知道喬少跟他混一起做什麽。”

“喬清名聲好?”陳肅不冷不熱道。

“挺好的我聽說。”同事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性格好脾氣好不胡來,給小費又大方,你不知道,他……”

“一丘之貉罷了。”陳肅的眉頭擰得更緊,他冷哼一聲,“他們那種人,能好得到哪裏去。”

“啥?一丘什麽?”同事沒聽懂那個詞。

陳肅看他一眼,不論是只熱衷于八卦和小費的同事還是現下嘈雜喧鬧的環境都令他感到厭煩。他敷衍了一句沒什麽後轉身往後廚走去,卻見那頭桌上酒杯空空,喬清和張欽似乎已經喝完了一輪,兩人站起來,張欽攬着他的肩膀往角落的出口走了過去。

陳肅在這裏兼職有一段時間了,那處暗門出去就是電梯,直通樓上的酒店。

一個不堪的猜測瞬間在心底形成,陳肅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在擂鼓般的心跳的催促下,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後給沈未瀾發了過去。

***

此時時間還不晚,沈未瀾不喜歡待在家裏,本來吃完飯就要走,被沈父硬是留下來交流父子和兄弟感情。一起看完新聞後父親切水果去了,他和沈昀亭在沙發上相對而坐,電視裏放着晚間新聞的回放,女主持人毫無感情的播音腔讓本就沉悶的氣氛更加凝滞。

各自沉默半晌,沈昀亭率先開口道:“我和喬喬的事——”

“我沒意見。”沈未瀾面無表情,“你們随意,我也不會和爸說。”

“但你最近狀态有些不好。”沈昀亭說,“你也知道你們倆向來最要好,他很擔心你。”

沈未瀾扯了扯嘴角,沈昀亭一副為了喬清考慮的主人姿态讓他感到滑稽。異樣的躁郁情緒在心底瘋長,沈未瀾哦了一聲,說:“所以?他關心我,你介意?”他看向沈昀亭,對方沒有說話,可是黑沉沉的眼神卻明晃晃地寫着——是的,他介意,盡管他在努力壓制,但顯然收效甚微。

沈未瀾嘴角的弧度越發大了,他的語氣活躍了些,輕飄飄道:“這有什麽,我們二十多年的死黨,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他關心我很正常,你別想太多。”

見沈昀亭的眼神有了變化,報複似的快.感壓過了沈未瀾心底幾近滅頂的煩躁與怒火。是啊——他和喬清二十多年的感情,沈昀亭憑什麽以這樣居高臨下的态度和他說話。

沈未瀾對自己的惡意幾乎不加掩飾,不是他不想,而是光是瞞着喬清已經足夠辛苦,他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精心應付其他人了。沈未瀾了解自己的兄長,沈昀亭是個聰明人,并且足夠細心敏銳,既然他遲早要發現,便無所謂早或晚。

“未瀾,喬喬和我的關系不會對你們帶來什麽改變。”沈昀亭道,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不疾不徐,像是在勸解,卻字字誅心,“你放心,你們永遠都會是最好的朋友,這不會有什麽變化。”

最好的朋友。

沈未瀾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緊攥成拳,他正要說什麽,手機卻在這時候震動起來。短促的三聲震動,是微信消息。

他冷着臉點開對話框,本想借着回消息的功夫平複心緒,免得在沈昀亭面前過于外露,仿佛他才是無理取鬧的那個。結果在看到文字時便皺起眉頭,點開圖片後更是面色一變,來不及說話便起身離開。

沈昀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猜測能在當下讓沈未瀾一言不發轉身就走的必然和喬清有關,沒有多想便起身跟上。

而對于喬清而言,其實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陳肅又去找沈未瀾不算意外,畢竟不論是從功利還是感情角度來說,能和沈未瀾再續前緣對陳肅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而既然他有了這個意思,那麽就必須要把喬清從沈未瀾心裏抹去。至于手段……激進也好,徐徐圖之也罷,總之陳肅有所行動是必然的。今天是個好機會,他不可能錯過。

在門外急促而用力的敲門聲下,喬清早已經活動完了筋骨,拖着張欽的衣領将他扔到一旁,在地上被砸出悶響的男人疼得痛呼一聲,鼻青臉腫的樣子像極了綠頭龜。外面傳來沈未瀾的叫喊,而喬清看起來卻一點都不意外,張欽嘶了一聲,腹部被重擊的疼痛讓他的五官變得扭曲:“你沒醉?喬清,你這可不厚道。”

喬清将因方便動作而撸起的袖子放下來,扭着頭抻了下腰活動活動關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咔噠聲。果然,人形沙袋就是比拳擊沙袋好使多了。并且這回他理由正當、光明正大,不比上次賽車場時背後下黑手,總算是盡興得多。

不過話說回來……那幾杯混了烈酒的雞尾酒也并非毫無用處,至少那酒确實是挺讓人上頭的,不然他多少會收斂些,張欽也不至于被揍得連媽都認不出來。

又看了眼張欽,喬清不由笑了笑,慢條斯理地整理着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而皺起了的衣服,一邊道:“我早和你說過,我不是每次都有那麽好的耐性。”

“你——”

“我警告過你,張欽,管好你那張只會噴糞的狗嘴。”

“如果管不好,就別怪我手把手的親自教你怎麽好好把嘴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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