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隔天早上6點20分, 喬清抱着筆記本準時候在機場貴賓室等沈昀亭的飛機落地。
他最近正在忙一個并購項目,和之前給喬父打下手不同,這是喬清自己名下的公司。有別于母公司的財大氣粗, 他每筆錢都得精打細算。前些日子才在沈昀亭的牽頭下貸了筆過橋貸, 但奈何并購标的體量過大, 要想不觸發借殼上市的紅線還得多費些功夫。喬清昨晚本來正跟幾個副總開着會, 結果沒開完就被沈未瀾的事叫走了, 後來回了家後已經不早, 馬上睡覺休息, 事情便被堆到了今天才處理。
至于沈未瀾——有鑒于昨天時間已經太晚,喬清沒能來得及和他解釋。但說實話他也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 他平時的所做的一切可以說就是為了這種時候的鋪墊。更何況這本就不是需要手把手帶着來一步步求解的數學題, 其中的理由顯而易見, 只要沈未瀾相信他, 他自己就能說服自己。如果沈未瀾不信, 那麽即便是由喬清親口說出來也沒用。
在他喝了第三杯咖啡後,沈昀亭風塵仆仆地推門進來了。
喬清合起電腦, 擡眼時沈昀亭已經來到面前,他笑着朝他伸出手,沈昀亭抿了抿唇, 拉過他抱進懷裏。
“想我了?”
“非常。”沈昀亭說,抱着他停頓了三四秒才松開,“我要先去公司, 你呢?”
“一樣。”喬清說, “我先送你過去。”
沈昀亭這次是帶了幾個助理和其他高管一起出差, 走的普通通道,只是因為喬清懶得等在地下停車場等才來貴賓室找他。出去時喬清和大家碰了面打了個招呼, 大家也很有眼色地和他們分開,讓沈昀亭和喬清一道走。
路上時沈昀亭靠在汽車後座,問喬清道:“晚上一起吃飯?”
“行,地方你定。”
“去我家吧。”沈昀亭說,“我給你做。”
喬清挑了挑眉,從車內後視鏡看着他,“你忙了一個星期,不多休息休息?”
沈昀亭笑,“喬喬,和你在一起就是休息了。”
“雖然我已經習慣了你的甜言蜜語……”喬清慢吞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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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亭:“但是?”
“但是,”喬清眨眨眼,“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吸引人。”
尤其是穿着西裝的時候,有時候喬清甚至懷疑西裝才是沈昀亭的本體。
汽車很快駛進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如果不是礙于來上班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還會在車裏待上更久。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喬清和沈昀亭趕在下暴雨前回了家,沈昀亭手上提溜了個裝海鮮專用的黑色塑料袋,裏邊是四只活蹦亂跳的澳洲龍蝦。他惦記着喬清喜歡的芝士焗龍蝦,還在出差時就讓助理把烤箱和調料之類的必備品都買好了。
雖然喬清點名要噴槍來烤芝士,但鑒于這怎麽也算是一道難度較高的硬菜,為了喬清不餓肚子,沈昀亭選擇了相對穩妥的烤箱。他照着說明書上的步驟将龍蝦刷洗幹淨瀝幹水分,去除腮和沙線……沈昀亭忙活的時候喬清就在一旁探頭探腦地看着,他除了在最開始負責一筷子把龍蝦弄死後就沒什麽別的事兒幹了,背着手在一旁裝模作樣地溜達巡視。
他在旁邊走來走去,沈昀亭的眼神也跟着幾次三番地往他身上瞟,喬清笑眯眯地湊過去,問道:“怎麽了,緊張?”
“……何止,”沈昀亭無奈道,“絕對比我第一次組織開會的時候還緊張。”
喬清趴在他肩上悶笑,近在咫尺的呼吸讓沈昀亭的注意力飄移了一瞬,随即被理智驅使着回到被開膛破肚的龍蝦上。
喬喬還餓着肚子,這就足以使他坐懷不亂了。
這時候外面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喬清便道:“我去開門。”
來人是沈未瀾,他看着愣住的喬清,一言不發,安靜得像是一副毫無生氣的油畫,鑲嵌在灰蒙蒙的雨夜裏。
“你怎麽——”喬清沒想到他來得這麽快,看了眼他濕了大半的衣服,最終還是沒問出口,只是側身讓開一條道,“進來吧,我給你拿毛巾。”
進去時沈昀亭站在客廳,沈未瀾扯了扯嘴角,“哥。”
“怎麽淋成這樣。”沈昀亭皺着眉頭。喬清把幹毛巾遞給沈未瀾,沈未瀾擡手接過去,兩人指尖相碰,在毛巾的覆蓋下被沈未瀾輕輕握住。
喬清一下子抽回了手,沈未瀾笑了笑,說:“你們在做吃的?”他注意到了廚房開着的燈。
“嗯,在烤龍蝦。”沈昀亭說,“正好買了四只,你來了也夠。”
他看了眼沈未瀾,知道他這次來估計是有什麽事,因而也對他馬上離開不抱希望,轉身回廚房忙碌了。
屋外雨幕沉悶,喬清和沈未瀾站在陽臺的屋檐下,細小的雨絲順着風從外面飄進來,沾濕了發梢。
沈未瀾沉默良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剛從汪毓那兒回來,可以說是打破砂鍋問到了底,那些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事情,現在他也已經全都知道了。
安靜了半晌,他說:“如果我現在說我喜歡的是你……小喬,是不是也來不及了?”
不等喬清回答,他又笑了下,說:“但我覺得還是應該說一次。”
“我喜歡你,小喬。”
這句話說完後,就好像了結了什麽一樣,心裏也輕松不少。但那輕松很快地又因為喬清的沉默而消散,沈未瀾看着他,有些茫然。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跑這一趟是為了什麽,即便是經過昨晚喬清的坦白,他也依舊提不起怪他的心思。盡管喬清知道了他的心意卻依舊做壁上觀,這确實給了沈未瀾一種自己是跳梁小醜的感覺,可他也知道喬清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因為不想破壞他們之間的關系,更不用說他當時已經和沈昀亭走得極近,也許他們那時候就……
他不怪喬清,喬清瞞着他也好,對他的心意視而不見也好,一聲不吭地就和沈昀亭在一起也好……他不怪他,沈未瀾知道喬清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他們二十多年的感情,喬清也喜歡了他二十多年,這世界上誰都有可能算計他傷害他,唯獨喬清不會。
雨漸漸大了,吊蘭的綠葉被雨點打得東倒西歪,一下子焉了大半。
喬清垂下眼,低聲說:“都過去了。”
沈未瀾安靜地看着雨幕,是啊,都過去了,喬清喜歡他已經是以前的事了。
雨水嘩啦啦地傾瀉而下,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
晚飯很快準備好了,沈未瀾不想留下當電燈泡,但他忍住了沒有走,他知道以後少不得這種三人相處的時候。如果他還想和喬清像原來那樣相處,他就必須要習慣喬清和沈昀亭的關系。
——不僅是要接受,還要習慣。
沈未瀾沒有和喬清交談太多,那顯得矯情,多年來的默契已經足夠他們明白彼此的想法。兩人不約而同地轉身回屋,同時從陽臺進去時在門口卡了一下,沈未瀾故意用肩膀別了下喬清,喬清斜他一眼,一樣用肩膀撞回去。
沈未瀾嘶了一聲,“你是想把我撞飛出去?”
“撞飛算不上,”喬清謙虛道,“從樓上撞下去還是可以的。”
兩人像以前那樣鬥着嘴來到餐桌旁,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四只龍蝦三個人分,喬清一人占了兩只。把龍蝦肉用刀剔出來後又去抓龍蝦鉗來啃,卻不小心被刺紮了一下,疼得他一下子撒了手。
“怎麽——”
坐在喬清身邊的沈昀亭放下筷子連忙去看他的手,對面的沈未瀾也同時推開椅子站了起來,椅子和地面刺耳的摩擦聲引得沈昀亭擡頭看過去。三人寂靜了一瞬,喬清讪讪地抽回手:“沒什麽,被蝦上的刺紮了一下。”
沈未瀾撓了撓頭,“我、我可樂要喝完了,再去冰箱拿一瓶。”
“再幫我拿瓶雪碧。”喬清說。
這層被扯開的遮羞布被他們心照不宣地再次蓋上,在人前時他們四人組還是嘻嘻哈哈鬧作一團,沈未瀾也逐漸變得游刃有餘起來。直到晚上他回到家,獨自一人面對夜晚時,那面具才被層層剝下,露出脆弱不堪的內芯。
陳肅時常來找他,沈未瀾知道他是不相信兩人之間已經沒有半分可能,畢竟他們曾經在一起過。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倒是能理解陳肅,因為沈未瀾自己也時常這樣懷疑自己和喬清是否真的沒有半點未來可言。
但同時他也足夠清醒,沈未瀾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這一點不會因為那人是否回應他而有任何改變。陳肅不是看不出來,沈未瀾也不是沒有拒絕過他,只是後來陳肅給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你一天不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有沈昀亭在,喬清就一天不會真正釋懷,不會真正放心地待在你身邊。”
他說的是實話,盡管表面上來看沈未瀾與喬清之間已經沒有隔閡,但那是兩人共同努力的結果——他們仍在有意地對彼此回避一些話題和情緒,生怕戳中對方痛點,又或是引出什麽不好的回憶。
沈未瀾一時啞然,“陳肅,你……”
他沉默片刻,“我不會喜歡除了小喬以外的人。”
“我知道,我沒那麽想過。”陳肅平靜道,“只是你和他都需要一個過渡期,而……我可以幫你。”
我可以幫你,做你接近他的借口。
我可以做他的替身。
沈未瀾本能地想要拒絕,可是喬清的疏遠卻讓他實在按捺不住,他太想讓自己的喬清的關系變得“正常”了,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荒唐的協議。
陳肅很少有認命和服輸的時候,這是第一次。
他生活不幸,自小時候起他就知道做人不能服軟,否則多思又軟弱的母親就會被酗酒好賭的父親家暴到死,否則他那賭鬼父親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們的家底掏空,否則他和獨自養大他的母親就會一輩子浸在這泥潭裏,永無出頭之日。陳肅不顧一切地向上走,指望着有一天能帶着母親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他甚至不奢求能有多體面,只是希望能有個普通而正常的生活而已。
這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習慣被他延續進了之後的感情和生活,陳肅此前從未遇到什麽真正越不過去的坎兒。在他還小的時候,見到父親拉扯母親讨錢他就敢拿着菜刀把人趕走;再難考的學校只要他花費足夠的時間和心力就能考上;需要再多的學費他都能擠出時間兼職去賺來,同時還能保持優異的成績拿到全額獎學金。
他以為不認命是對的,命運是個壞脾氣的糟老頭子,只會逮着軟柿子欺負。陳肅不敢認命,他怕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防線一步步降低,最終一蹶不振。
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靠着不認命不服軟就能贏來的。比如感情,比如沈未瀾。
要接受沈未瀾愛上別人還是很難,他們如同陌生人那樣相處,沈未瀾只有在外人面前才會和他多說幾句話,才會和他挨得近些。
陳肅知道沈未瀾的用意——這還是他主動提供的建議,以他做掩護讓喬清放下對他的戒心,以免兩人變得疏遠。當然,盡管陳肅知道喬清并不在意,他看着他們的僞裝就如同看着有趣的猴戲一樣。但正如喬清所說的——那又怎麽樣呢,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沈未瀾相信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陳肅沉默而順從地和他握手言和,他放棄了抵抗,喬清的眼神掃過他,很快又落向別處,像是對他毫不在意。
——當然,他也确實對他毫不在意。擊敗他并沒讓喬清趾高氣揚又或者心滿意足,他從未将他放在眼裏,這讓陳肅深覺自己過去的偏執和執拗就是個笑話,他不由得為自己感到可悲和可笑。
但不論他如何難堪,在宴會的觥籌交錯之間,他還是會拿起酒杯去和喬清攀談。沈未瀾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無所顧忌地看着喬清,陳肅知道,那道專注的視線此時必定是溫柔又不舍地描摹着喬清的每一分輪廓,貪婪地凝視着他的一颦一笑,将他深深烙印在心底。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恍惚之間,陳肅也有了種同樣被沈未瀾安靜注視着的錯覺。他看着他,仿佛這幾年的時間從未改變分毫,仿佛他們還是在校園裏牽手相擁的伴侶。
陳肅恥于自己的自甘堕落,他如同醜陋不堪的寄生蟲,只有依附着喬清才能獲得他想要的一切。可是他別無選擇,他想,喬清是不可能再和沈未瀾在一起的。但沈未瀾身邊總需要人陪,也許,也許能輪得到他呢?
即便輪不到他,但如果能像現在這樣,籠罩在喬清的光芒下,從而分得沈未瀾的幾分注意力,日子這麽一天天過,他也能從中覺出幾分滿足來。
當然,對于陳肅的一切悲涼情愫,沈未瀾全然不知。他已經自顧不暇,每天都在“管他的沖就沖吧”和“不能破壞喬清和沈昀亭的關系”之間反複橫跳,備受折磨。喬清為了避嫌,同樣與他減少了接觸。這讓沈未瀾愈發煩躁,他迫不及待地将陳肅引進自己的朋友圈,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年少時的戀人複合了。陳肅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排斥他的朋友,他以戀人的身份出沒在他身邊,幫他敲開與喬清之間阻隔着的那道牆。
事實證明這是有效的,至少喬清不再避諱和他的一些玩笑和肢體接觸。他們各自有了伴兒,過去那件事就有如過眼雲煙,被抛諸腦後,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但是……他們到底是回不到過去了。
這個殘酷的認知沈未瀾恍惚了一會兒,旁邊的朋友拿手肘碰了下他,笑着打趣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和前任剛複合,也用不着這麽盯着吧。”
沈未瀾笑笑,陳肅正和喬清坐在一塊兒聊天,他戀戀不舍地看着,随口附和上幾句,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只是對于喬清來說,即便沈未瀾和陳肅的配合足以瞞過其他人,卻也騙不過他。但是看破不說破,喬清心裏倒真有幾分詫異。他沒想到陳肅會甘當替身為沈未瀾遮掩,只為抓住他們假戲真做的那一絲絲可能。
【好家夥!】白蓮花感嘆,【小喬,你居然把劇情都給掉了個個兒,讓正主給你當替身來了。】
喬清眉梢微揚,眼神掃過向着沈未瀾走去的陳肅,他們實在沒有太多話聊。如果說過去一身尖刺的陳肅還能讓他頗有些逗着玩的興味,那麽現在被磨平了棱角的樣子卻只讓他感到無趣和乏味。
“喬喬,”身邊有人叫他,沈昀亭将一堆剝好的核桃放到他面前,“吃堅果。”
周圍有些吵,沈昀亭挨近他,兩人眼神碰上,沈昀亭不由又露出笑來。
喬清眨了眨眼,道:“我以為你不喜歡吵鬧的地方。”
這會兒他們正在酒吧給朋友慶祝生日,雖說定了個半開放式的包廂,但來夜店本就圖個人多熱鬧,所以外面蹦迪的音樂聲依舊震耳欲聾。二代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聊天有的喝酒,有的和他們帶來的女伴站在一旁和着音樂跳舞,簡直堪稱群魔亂舞現場。
沈昀亭和喬清的年齡差距雖說算不上斷層,但他在沈家當家早,從朋友圈到交際圈确實是都與喬清不大相同。所以喬清沒讓他一起只是告訴他晚些來接人,沒想到沈昀亭提前來了,還和他們瞎混到現在。
“還行,算不上讨厭。”沈昀亭說,有些無奈,“我年紀還沒這麽大,喬喬。”
喬清忍笑,“看出來了,沈總剛才游刃有餘的樣子,想來也是年輕過的人。”說着,他一邊吃核桃一邊遞了給他些,“吃點核桃,養生。”
沈昀亭:“……”
兩人靠在一起低聲說笑,沈未瀾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裏的酒杯,眼睛卻盯着桌上的核桃碎出神。他記得小喬最讨厭核桃,覺得有股怪味兒,哪怕是加工過的零食類堅果也從不肯吃。或許……他該說,人總是會變的?
正兀自發着呆,卻見喬清忽然起身略過沈昀亭往外走去。沈未瀾放下杯子就要起身跟上,被陳肅拉住:“沈未瀾——”
沈未瀾回頭看他,那眼神讓陳肅沉默着松了手。以他們現在的關系,他沒資格多說什麽。
只是當沈未瀾追出去沒多久便自行緩下了腳步,喬清拐進了衛生間,只餘他在外猶豫踟蹰。瞬間上頭的沖動褪去後理智随即逐漸回籠,沈未瀾忍不住扶住額頭倚着牆嘆氣,他到底追出來幹嘛,難道就為了問喬清一句“怎麽突然喜歡吃核桃了”?
不過……朋友之間問一問,好像……也沒什麽?
沈未瀾撓了撓臉,一邊心虛地犯着嘀咕一邊探頭向衛生間張望,喬清已經好一會兒沒出來了。想到剛才他們都喝了不少酒,沈未瀾不禁有些擔心,趕緊快步走了進去。
“小喬?”
一進門沈未瀾便看見喬清撐着洗手池的臺子半彎着腰,眉頭緊擰,面色隐隐有些發白。沈未瀾吓了一跳,忙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扶住他,“小喬!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
喬清動了動嘴唇,擠出兩個字:“胃疼。”
胃疼真是個神奇的毛病,他今天下班晚,沒吃飯就直接過來了,又喝了點酒,胃本來就有些不舒服。在沙發上坐着的時候還好些,只隐約有些鈍痛,站起來後就慢慢加重,抽搐似的痙攣。剛才趴下去洗臉後險些站不起來,得虧撐着洗手臺上才勉強站穩。
沈未瀾一下子就慌了,“你、那我——我給你倒熱水——”
“沒事兒,”喬清說,“我緩一緩。”
他是真疼得難受了,連聲音都是虛的,沈未瀾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只得扶住喬清靠在自己身上,想了想,又試探着擡起手臂虛虛地環住他,以防他往旁邊摔倒。
“小喬,”沈未瀾叫他,低頭時卻只看到他頭頂的發旋,喬清正微微佝偻着靠在他身上,體溫微涼,呼吸卻帶着潮濕的熱度,仿佛要透過薄薄的衣服将他灼傷一樣。
沈未瀾呼吸一顫,心裏氲起一股熱意,讓他不受控制地收緊了手臂,“小喬……”
“小喬小喬的,你叫魂呢。”喬清咕哝道,感覺胃裏的抽疼好了些,便呼了口氣想要直起身,卻被沈未瀾的手臂卡了一下,他不由擡眼看過去,“沈未瀾?”
沈未瀾定定地看着他,後悔的念頭來得如此之快,他怎麽可能滿足于只和喬清做朋友。如果喬清一定要和誰在一起,為什麽那人不能是他?如果已經注定回不到過去,倒不如放手一搏。畢竟現在已經這樣了,就算結果再差又能差到哪兒?
好在不論心緒如何澎湃洶湧,沈未瀾到底留着幾分理智,這事兒絕不能讓喬清發覺,否則他必定會為了沈昀亭而馬上和他劃清關系。
眼看着喬清因為跟他的僵持不下而同樣變得沉默,沈未瀾咧開嘴角,笑了笑說:“沒什麽,就是酒喝多了有點想吐。”
喬清:“……”
他克制地罵了句髒話,嫌棄地把他往隔間裏推進去。
沈未瀾腳下一軟,虛弱地扒着喬清不放手:“我站不穩了。”
喬清罵罵咧咧:“行,我給你腦袋塞馬桶裏你就能站穩了。”
他嘴上兇巴巴,手上到底還是把人扶好,沈未瀾笑起來,攬着他的肩靠到他身上。
喬清繼續罵罵咧咧:“我警告你沈未瀾,你要是敢吐我身上——”
“不會的,”沈未瀾嘟囔,“不會的,小喬……”
他沒骨頭似的往喬清身上靠,直到門口傳來沈昀亭的聲音:
“……喬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