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今天晚上有個晚宴, 向琛讓喬清和向景鴻一起去。因此喬清在告別周墨後就早早收工回了家。
只是向琛夫妻今天不知怎麽的,竟一時興起要來看望他們,然後再一道去酒店。喬清打開門後看到一客廳的人差點愣住, 好在及時控制住了面部表情, 笑着叫了聲爸媽。
“小喬回來了。”向母和藹地朝他招手, “景鴻說你今天去拍廣告了, 累壞了吧?”
“是有一點兒, 不過和平時拍戲比起來也還算輕松, 沒有很累。”
向景鴻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聽他們聊天, 在喬清看過來時适時地開口道:“西裝已經熨好了,挂在房間裏。”
“好。”喬清應了一聲, “爸媽, 那我先去換衣服了。”
向景鴻陪着他一塊兒上樓, 之前他們一直都是分房睡, 但現在顯然不能在父母面前露出馬腳, 于是向景鴻方向一轉,帶着喬清去了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後又是雙雙無言, 喬清解開上衣紐扣準備換衣服。向景鴻沒想到他這麽不見外,短暫的愣神後馬上別過臉,硬邦邦地問道:“你怎麽和周墨在一塊兒。”
“今天拍廣告, 他陪着另一個藝人去的。”喬清說,“剛好碰上,一起聊了幾句。”
他解釋得很詳細, 向景鴻不再說話。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 然而喬清穿衣服窸窸窣窣的聲卻止不住地往耳朵裏鑽, 向景鴻抿緊唇,說道:“晚上我帶你認認人, 以後這種場合很多,你盡快熟悉。”
“好。”
今晚參加宴會的都是一些商界名流,喬清一個都不認識,也懶得去記這麽多不相幹的人。白蓮花一邊幫他做小抄一邊給他提點在劇情裏出現過的人物,大多數都是跑龍套的,唯一值得留意的聶家新上位的繼承人聶鶴川。在原劇情裏聶鶴川算是反派之一,也是向家的死對頭,前半段着墨不多,主要集中在和向家的各種針鋒相對上。劇情後期時向景鴻為了白月光決意和原身離婚,從而使得原身因愛生恨,和聶鶴川聯手給向家設套企圖謀奪家産,當然了,最後必然沒有成功。
“喬先生,我是聶鶴川。”聶鶴川和喬清握手,他生得一副英俊斯文的長相,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眼鏡,顯得分外溫文儒雅,“久仰大名,我是喬先生的頭號粉絲。如果可以的話,一會兒請務必要送我一張您的簽名照。”
他看起來友好極了,溫和又不乏熱情,卻拿捏得恰到好處,不顯過分殷切也不引人反感。說實話,喬清倒真有些訝異于他的直白,如果說“頭號粉絲”算是拉近關系的客套話,但對他們來說私下要個簽名照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便不會選擇放在臺面上說,以免顯得有失身份。
喬清和聶鶴川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很快分開,向景鴻壓低了聲音和他說:“聶家和向家從來就不對頭,離他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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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清點頭表示知道。
宴會很無聊,向景鴻對這種無用的社交場合厭煩得很,但他已經習慣了忍受。喬清也是一樣,向景鴻發現他倒是比自己适應得還要快,游刃有餘地和各路人馬攀談。
晚宴中途喬清溜出去透了口氣,卻發現聶鶴川也坐在外面的小沙發上,正低頭玩着手機。
他就在喬清的必經之路上,他只得走過去打招呼:“聶總?你也在這兒。”
卻沒注意到沙發前方的茶幾邊上放了個果盤,一個不小心将它帶到了地上,瓷盤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抱歉,我沒看到——”
喬清忙蹲下身去撿,聶鶴川卻比他反應還要快,先一步俯身握住了喬清的手,“當心。”
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讓喬清一愣,但聶鶴川很快又松開了,喬清随之站起身,便見他推了一下眼鏡,神色溫和關切:“讓服務員撿吧,別弄傷了手。”
原劇情裏的聶鶴川是個斯文敗類,從商場到個人私事,各種肮髒手段層出不窮。所以在劇情最後,向景鴻和白月光聯手絕地反殺,找出了聶鶴川經濟犯罪的證據,将他送入監獄。
但是如今看來,怎麽……
“……好。”喬清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沒說什麽,正要走時就看見聶鶴川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張……自己的照片??
“能給我簽個名嗎?”聶鶴川将照片遞到他面前。
喬清萬萬沒想到他說的要簽名照竟然是真的,心情複雜地在背面簽了名後又和聶鶴川自拍了一張,然後才得以離開去衛生間。
在他走後,聶鶴川又細心地等到照片後的字跡晾幹後才收回口袋。他拿起手機,自動亮屏的壁紙上赫然是喬清近期的單人路透圖,聶鶴川随即解鎖屏幕,和同在宴席上的朋友打去電話。
“我還有事,先走了。”
“沒什麽,不是大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們聊吧。”
晚宴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宴會結束後向景鴻開車和喬清一起送向老回家。結果因為路上下起暴雨,加之時間又晚了,兩人便被向老強行留下來過夜,明早直接去公司。
如果提這個要求的是向琛,那向景鴻絕對硬起脾氣要和他剛一波。可對象換成向老,一方面老人家年紀大了,性子執拗難以說動;另一方面他也是出于好意,因而向景鴻在反對無效後只得妥協,和喬清一同住進自己卧室。
這是兩人結婚後第一次同床共枕——不,別說是同床共枕了,僅僅是讓他們待同一個房間都讓向景鴻暴躁得不行。他們輪流洗完了澡,向景鴻出來後就看見喬清穿着浴袍倚在床頭玩手機,昏黃的燈光柔和了輪廓,顯得靜谧安寧。
向景鴻停頓片刻,喬清打了個哈欠,無意間瞥見他,擡頭問道:“要睡了嗎?”
“嗯。”
向景鴻将毛巾扔進髒衣簍裏。
喬清換上睡衣,他之前一向習慣裸.睡,但今天顯然不合适。和衣而睡讓他渾身別扭,他知道旁邊的向景鴻也是一樣——不過他顯然不是因為睡衣問題,而是不習慣兩人突然的親近。
盡管床和被子都夠大,但兩人中間讓出的一道三八線還是呼呼地往裏灌冷風。喬清把被子卷了卷,不小心向向景鴻靠了靠,就聽他語氣不善地說:“幹什麽。”
“……”喬清無奈,“被子進風,我冷。”
他算是發現了,向景鴻就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對向老是,對其他人想必也是。他軟下口氣後向景鴻果然不再說話,盡管他還是在暴躁,但不論是因為面子也好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也好,至少他忍住了也安靜了,而喬清終于能暖和舒服地睡上一覺。
只是好景不長,迷迷糊糊睡至半夜時喬清忽然被一陣聲音吵醒,他困倦地睜開眼,發現聲音來自于身旁的向景鴻。
喬清打開床頭的小夜燈,就看見向景鴻蜷在被子裏渾身顫抖,嘴裏含糊地叫着什麽,雙眼緊緊閉着,像是做了噩夢,連額頭都出了一層冷汗。
喬清困得直打哈欠,本以為向景鴻會被燈光吵醒,也不欲搭理,冷眼看着他像是條溺水的魚一樣在夢魇裏掙紮。劇情裏有提到做噩夢是向景鴻幼時被綁架而落下的陰影,一直沒能好全。有時候半夜吓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甚至在睡前就會因為怕做噩夢而失眠上一整夜,得吃安眠藥才能入睡。
結果等了半天,向景鴻一點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喬清嘆了口氣,湊過去将他半抱在懷裏,一邊小聲叫醒他:“景鴻,景鴻?”
向景鴻倏地睜開眼,沉重跳動着的心髒在剎那間幾近要蹦出胸腔。深夜時的突然驚醒讓他陷入一股莫名的恐懼中,喬清熟悉這種半夜驚醒的感覺,便将手臂伸到他脖頸後面,俯身抱緊了他,一邊輕聲安撫:“沒事了景鴻,只是噩夢而已,沒事兒的,醒來就好了,沒事兒。”
向景鴻過了很久才平複下來,喬清将他抱得很緊,不得不說,緊實的懷抱和輕拍着後背的手都給了他安全感。至少他不再害怕,也不再沉溺于夢境裏的畫面。
然而在意識到自己被喬清安撫——更準确的說,是在意識到自己的竟然在喬清面前暴露了脆弱之處後,向景鴻的第一反應就是防備,防備且憤怒。
“我說過了,不許靠近我!”
他一把推開喬清,色厲內荏地維護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尊嚴。
喬清松開他,向景鴻踉跄着下床去倒水喝,喬清沒有再靠近,他整理着被子,低聲說:“我理解你的感受。”
向景鴻的手還在發抖,他不得不撐着桌子才能夠站穩,諷刺地扯了扯嘴角,“是嗎。”
“向景鴻,我的童年也沒過得多輕松。”喬清打着哈欠躺回被窩裏,“突然去世的父親以及精神分裂的母親……話說回來——你不會不知道當初向家為什麽要收養我吧?”
向景鴻沉默。
他當初其實并不知情,向琛也只告訴他是因為喬母的狀态和能力不足以獨自撫育喬清長大所以向家才決定收養。直到他成年後他才知道,喬母的精神分裂症狀在喬父離世後變得更加嚴重,她總是将喬清認成不同的人,有時是誤認作喬父,抱着他痛哭流涕,怎麽也不肯撒手;有時是将他認成劫匪,便動辄打罵,險些拿刀和他打起來。而最後一次喬母認出喬清是自己兒子的時候是想帶着他一起割腕自殺,一同脫離苦海。幸而喬清到底是個男孩子,制服身子孱弱的喬母不是問題,否則他也活不到現在。
“我也時常做噩夢,”喬清接着說,“不過來來回回都是那幾件事那幾件場景,久而久之的,也就習慣了。而且,”他笑了笑,“做明星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拍戲時日夜颠倒,累得狠了也就不做夢了。”
向景鴻不再說話,喬清知道他性子要強,也不勉強,熄了小夜燈後背過身去。
“睡吧,很晚了。”
黑暗中,向景鴻摸索着回到了床上。
“晚安。”喬清嘟囔着說。
一片寂靜。
“……晚安。”
一夜好眠。
等到向景鴻睜眼時天已經大亮,他側躺着,望着自己懷裏的人懵了好幾秒,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們昨夜留宿在向家大宅了。而此時他正搭着喬清的腰,手掌下是溫熱的肌膚,讓向景鴻一下子僵住,動彈不得。
半晌,他試探着想要收回手,卻不小心吵醒了喬清,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
對上喬清迷瞪瞪的視線,向景鴻在短暫的慌亂後強自鎮定下來,“你醒了。”
“唔。”喬清哼唧了一聲,把頭一埋又要繼續再睡。
一秒,兩秒,三秒。
喬清猛地擡起頭,“幾點了?!”
向景鴻差點被他撞到下巴,險險往後避開了,他看了眼時鐘,“九點半。”
不得不說,挖掘共同點确實是拉近距離的最好辦法。經過昨天一夜,向景鴻的态度盡管依舊冷淡,卻也平和了許多,不再将厭煩明晃晃地挂在臉上。
喬清翻身坐起來,還是困得直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道:“你先去洗漱吧。”
“嗯。”
向景鴻下床,走到衛生間前再一回頭,就看見喬清又啪一下倒回床上,滾了一圈把自己卷進被子裏。
向景鴻無意識地笑了一下,這個久違的弧度讓他感到陌生,于是嘴角又很快被拉平成了一條直線。
向景鴻下樓時客廳沒人,他愣了一下,問保姆道:“喬清走了?”
“沒有,喬先生在廚房。”
向景鴻走去餐廳,果然見到喬清在廚房忙碌,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他在忙什麽。還是裏邊的傭人先看見了,小聲和喬清說向景鴻在外面。
喬清轉頭看見他,不由一笑,“怎麽傻站在外面?”
這個笑容仿佛是某種信號,向景鴻這才走上前,“在幹什麽?”
“做巧克力慕斯。”喬清說,“你要去上班了嗎?”
“嗯。”
“那剛好,你下班回來就能吃上了。”
向景鴻張了張嘴,本想說不喜歡吃甜點,只是看着喬清低着頭奮力攪拌慕斯糊的樣子,到底是沒有出聲。
喬清頭也不擡地說:“這個不甜的。”
向景鴻一愣:“……什麽?”
“我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這個不會太甜。”
喬清說,剛好手上攪得累了,腰彎着也辛苦,便直起身靠着流理臺喘了口氣。
向景鴻抿了抿唇,心裏像是被什麽戳了一下,他低低應了一聲,“嗯。”然後挽起袖子走上前,從喬清手裏接過攪拌的勺子。喬清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松了手。
向景鴻扶着碗攪拌起來,一邊問傭人:“是這樣?”
“是的先生。”
“去倒杯水。”
傭人倒來了水遞給他,向景鴻一邊攪着慕斯糊糊一邊擡頭看她一眼,傭人立即心領神會,将被子遞到喬清面前,“喬先生,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噢。”
喬清在旁邊喝着水休息,傭人看着慕斯糊的質地變得柔軟順滑,說道:“已經可以了先生。”然後把模具推上前,“倒進這裏面就好。”
向景鴻把攪拌好的巧克力慕斯糊倒進去,喬清一邊看一邊犯饞:“這要冷藏多久才能吃?”
“兩小時。”傭人說,一邊指導向景鴻将表面晃勻。
“你先去上班吧,一會兒讓人給你送公司去。”喬清對向景鴻說,“不等下班了,現做的才好吃。”
“好。”
向景鴻說,他看了眼時間,“我先走了。”
喬清揮手趕他:“去吧去吧。”
向景鴻走出廚房,在玄關處穿鞋時忍不住又望了眼廚房的方向,喬清還趴在流理臺旁端詳那份慕斯,鼻子一動一動地輕嗅着。向景鴻又靜靜看了許久,直到喬清直起身像是要轉頭看過來,他才慌忙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又看了眼手表,已經快要遲到了,不得不匆匆離開。
聽見關門聲響起,喬清問保姆道:“其他的慕斯呢?”
“已經放在冰箱冷藏了,”保姆說,“有好大一桶,您要都帶去劇組嗎?”
“對,将向景鴻那份挑出來,下午兩點半給他送過去。其他的幫我打包裝上,我吃過午飯後就回劇組。”
喬清甩着發酸的手臂鞠了一把辛酸淚,誰讓他和導演打賭輸了呢,被迫包下了全劇組演員的飯後甜點——還得是親手制作,只好麻煩保姆今天早些起床準備,他簡單打了個下手攪攪慕斯糊,也算是“親手”了。
喬清到劇組時正趕上飯點,剛好加入大家的盒飯大軍。午休時他回到化妝間休息,把打包帶來的巧克力慕斯蛋糕拿出去分給其他的演員們,俞松白看他一份一份往外掏,又一份一份往外送。直到最後喬清才拿出來一個比其他人都要大的紙盒,沖俞松白眨眨眼,“喏,你喜歡這個,我特意給準備的特大份!”
俞松白打開一看,原來不只是分量大,就連最上面灑的巧克力粉都比別人多。
他有些詫異,面上卻誠實地露出笑來,“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巧克力慕斯。”
“當然了。”喬清揶揄他,“畢竟能讓俞松白一說起來就兩眼放光的東西可不多。”
俞松白拿勺子挖了一口,擡頭看向喬清,肯定道:“好吃。”
“真的?”喬清不信,“你都還沒咽下去。”
“真的。”俞松白認真地點頭,“非常好吃。”
喬清也拿了支勺子湊過去,他吃完飯後就急忙帶上走了,自己都沒顧得上吃。
“确實還不錯。”他舔舔嘴唇,該說不說,家裏傭人調的比例還是可以的,“就是費手了一點。”喬清苦下臉,嘟囔道,“下次還是直接定外賣——不,不會再有下次了。”他狠狠咬牙,導演那個老匹夫——得了便宜還賣乖,抱着巧克力慕斯一臉驚訝地說他只是開個玩笑。要不是他抱得實在緊,喬清非得把他那份巧克力慕斯全糊他臉上不可。
俞松白被他一臉哀怨的樣子逗笑了,說道:“沒關系,下次再和他打賭,我幫你贏。”
喬清眼睛刷的一亮:“說好了?一言為定,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俞松白說,眼神柔和下來,“下次你和他賭NG次數,我幫你控場。”
“行!”
三天後,導演淚流滿面地掏空了口袋,請全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演職人員去四星級酒店吃自助晚餐,上至幾位主演下至臨時來給他們打掃場地的保潔阿姨和看場子的保安,統統都在邀請之列,為刷爆導演的信用卡貢獻了自己的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