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喬清工作雖忙, 但還是盡量把活動範圍保持在周邊不太遠的地方,一周能坐飛機或者動車回一兩次向家陪向老。說句難聽的,老人家也就這幾年了, 能陪一會兒是一會兒, 工作什麽的都能往後稍稍。
雖然在原著裏, 向老的病情其實也沒那麽快惡化, 是在偶然發現竟然是原身和外人聯手搞垮向家後才一病不起, 昏迷兩天便去世了。他是最早發現原身狼子野心的人, 可惜沒能撐到将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不然原著劇情起碼得短上一半。但說實話,在喬清這只蝴蝶的煽動下, 原劇情除了幾個關鍵節點以外沒什麽是不能更改的, 更不用說一個微不足道的配角這種小事了。
這天喬清和向景鴻帶着棉花糖在小區裏遛狗, 見他時不時的回複消息, 便問道:“在忙工作?”
“不是。”向景鴻說, “是周墨。”
“……嗯?”喬清有些意外,“聊什麽了?”
“他查出來是誰往外爆的消息了。”
向景鴻這幾天一直在和周墨保持聯系, 喬清太佛系了,他在輿論平反後壓根不關心背後人究竟是誰,畢竟——明星嘛, 難免有人下套使絆子,不是路人甲就是路人乙,追究這一個對以後也沒什麽幫助。
但向景鴻不同, 他不會就輕易放過用這種卑劣手段诋毀喬清的人, 周墨也是一樣。所以兩人快速且默契地組成了聯盟, 共同商議對策。
“是魏廷。”
“哦?”喬清對此并不驚訝,“唔, 倒也正常。”
他和魏廷撞了戲路和風格,本身就不對付,加上周墨那次事情——當時喬清本來在健身房鍛煉,卻見魏廷神色慌張、匆匆忙忙地快步往外走,他甚至都忘了走藝人通道,徑自路過健身房要從大門出去。喬清叫了他一聲他才反應過來,卻連招呼都顧不上就再次行色匆匆地離開了。喬清覺得奇怪,便去了周墨的辦公室,于是才有了後來那一出。
那之後周墨似乎就和魏廷斷了聯系,魏廷因此而記恨上他倒也正常。
“那你們打算怎麽辦?”喬清問。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在一次喬清和周墨聊天的時候,他再一次重複了這個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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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喬清要客串一部現代戲的小配角,是一個備受生活磋磨的農民工角色,雖然只是十八線配角,但人物形象還算豐滿。他此前沒有演底層小人物的經驗,因此提前來拍攝現場給導演試戲,結果——不出他所料,盡管喬清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但是導演卻不怎麽滿意。命運待人如何總是會反應在臉上,喬清天生就是沒有那種被生活磋磨的、如同行屍走肉一樣的死氣沉沉。即便他糊上臉,穿着老舊的衣衫,踏着磨損的布鞋,即便他神态做得足夠到位,他的眼睛也依舊是明亮的,整個人的氣質依舊昂揚。他或許也受過命運的苛待,但他是那種總是能憑借自己或者是運氣化險為夷的人,并且愈挫愈勇,最終沉澱下足夠的自信與從容。
喬清實在愁得很,他戴着黃頭盔穿着藍襯衫灰頭土臉地蹲在建築工地上,抽着五毛錢一根的劣質香煙,蹲在沙土上憂郁地眺望遠方。
周墨乍一見他時差點沒認出來,站在不遠處盯了半天才确定是他,走過來蹲在他旁邊。
“好家夥,”他說,“幾天不見,你是去叢林大冒險了?哦不是,”他驚詫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喬清,“你什麽時候成建築工人了?”
喬清抖了抖煙灰:“就這幾天的事。”
他吐出一口煙圈,周墨被這刺鼻的劣質氣味嗆得咳嗽起來,連連扇了幾下:“少抽點,這種煙抽多了不好。”
“導演說,我連抽煙都不像建築工人。”喬清很難過。
周墨:“……”
“你本來就不是建築工人。”他将打包來的焦糖咖啡插上吸管遞給他,“給,焦糖咖啡。”
喬清拒絕:“建築工人沒錢喝焦糖咖啡。”
周墨:“……不是,入戲也不是你這麽個入法。”
“也是。”喬清點頭表示贊同,“所以我和工地上一個夥計商量去他們家住上幾天,才能好好觀察。”其實他是想多花些時間的,奈何行程實在排不下,他只能擠出一周盡量去感悟。
周墨明白他的苦心,再次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從他堅毅的下颌、半敞的上衣、結實的胸膛和有力的手臂一路往下,然後又看了看不遠處貨真價實的建築工人,沉默半晌道:“小喬,你知道你跟他們哪裏不一樣嗎?”
喬清當局者迷,也好奇局外人的看法,感興趣地湊過去道:“是什麽,你說說。”
“格式不一樣。”
喬清:“……嗯?”
“你的格式是,工地情人.avi——嘿!打人不打臉!”周墨反應飛快地往後一跳避開他的手,在喬清沒好氣地瞪完他之後又笑嘻嘻地湊上前,“好了,不開玩笑了,說正事兒。”
他總是善于拿捏這個微妙的氛圍,即便是帶顏色的玩笑也不顯什麽別的異樣心思和冒犯,就像是兄弟之間互相調侃一樣。喬清看他一眼,将煙頭摁滅在地上,“什麽事?”
“魏廷。”周墨說,“你打算怎麽辦?”
“不怎麽——”
“哈,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周墨撇撇嘴,“要我說,咱們就該有仇報仇——”
“嗯……”喬清說,“你看着辦吧,別太過火就行。”
“別太過火?”周墨冷嗤,“他當時要是也有這個覺悟該多好。”
“做明星嘛。”喬清笑笑,“不是在黑別人就是在被黑,看開點。”
但周墨是不可能看開的,其實要怎麽做他已經決定了,這次不過是象征性地問問喬清罷了,畢竟怎麽說也算是當事人。
“不過話說回來。”喬清說,“你沒告訴過他我和向景鴻結婚了?”
周墨意外地看他一眼,“我怎麽會無緣無故和他說這個。”
喬清:“……”
也是,周墨不會說,其他人就更不會主動提起了,何況他們本來就不把魏廷當回事兒。再說,即便魏廷知道了也未必就不會這麽做,畢竟——八卦爆料而已,誰在意真假呢。所謂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多得是當事人澄清後吃瓜群衆依舊相信自己選擇相信的。更何況在外人看來向景鴻的關系和喬清非常一般,也許他不願意公開也說不定,魏廷冒這個險實屬正常。
不一會兒導演又在喊人了,喬清起身,周墨也跟他一起站起來,拍拍他的肩道:“行了,你去忙吧,我也走了。”
“好。”
周墨走得幹脆,喬清也很快回到片場。
但他不知道的是,周墨在他離開後又折返了回來,站在遠處默默地看了他許久。他現在已經學聰明了,不再去糾結和喬清的以後。就像他說的那樣——以後的事兒怎麽樣誰又說得準呢,左右不過這幾年的事,他不糾結,他等。
他等得起。
***
喬清聯系了工地上的威哥,有償地去他家待個幾天。威哥是一家四口,自己在工地上打零工,老婆之前在工廠做事,不小心被機器絞了手,索性待在家裏照顧癱瘓中風的老父親,一邊做點零工掙點錢。威哥有一兒一女,大兒子28歲,小女兒九歲。本來正是兒子能夠賺錢改善家裏情況的年紀,卻不幸患上了強直性脊柱炎,還不到20歲時就開始頻繁腿痛,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家裏沒文化,不知道是病,加之兒子也不想再多花錢,便一直這樣拖延下去,慢慢的,腿變得不能動彈,駝背也越來越嚴重,整個人幾近90度折疊,徹底無法工作,只得在家幫母親做事。所以一家人才生活得如此拮據,因為威哥的工資不僅要負擔一家人生活,還要攢錢給兒子治病、供女兒讀書。
威哥一家生活在離市區很遠的郊區的某個集裝箱裏,冬冷夏熱,地方也不寬敞。所以喬清到晚上便回家休息,畢竟威哥家還有個小女兒,地方又窄,他住着也不方便。白天時喬清有時候待在家幫威嫂做手工活兒,就是穿個像彈簧一樣的零件,把兩個鈎子鈎住後握着将它扣住往裏塞,需要些力氣。威嫂傷了手做得慢,大兒子在一旁幫她,喬清也跟着盤腿坐在地上穿零件,威嫂很不好意思:“你別做這個噻,傷手,等一下手痛、手腕痛哇。”
“沒事兒。”喬清笑笑,“我力氣大,不礙事。”
他不是沒過過苦日子,喬清還記得他有一次穿越到古代,說是生不逢時也不為過,他跟着難民徒步走了好幾天的路才進城,跟着他們一起啃樹皮摘果子,從地裏挖蟲子、抓蟬來烤了吃。工地活兒他也幹過,扛過沙袋挑過板磚,所以喬清當初便以為自己能勝任得了這個角色。只是正如導演說的那樣,這些苦日子确實都過不長,他總能憑借實力和運氣東山再起,困難終究沒能壓垮他。
有的時候,喬清也會跟威哥去工地做事兒,但都是一些簡單的體力活,難的他做不來,高空的項目工頭也不敢讓他做。下了班後就開上自己的車和威哥一起跑出租,然後拿着賺到的錢請威哥一家吃頓好的,喝上幾兩白酒,一天也就這麽過去了。
威哥家裏的小女兒粘他,喬清對小孩兒沒什麽好惡,只覺得聽話就好。所以有時候他也會給小女兒帶上一些禮物,但喬清也拿捏着分寸,帶的都是一些家常東西,比如暖手寶,取暖用的小太陽,夏天可以用的移動小空調等等。威哥一家是淳樸的老實人,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心思,總是不想收他東西,喬清笑着道:“哪兒啊,都是些幾十塊的小玩意兒,剛好我來了也能一起用。”
一周時間眨眼就過去了,喬清算不得頂有天賦的演員,但勝在觀察力、悟性和模仿能力都還不錯,因而導演對他的表現也終于松口,打了個中規中矩的75分。離開的那天喬清沒和威哥多說什麽,只是又和這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悶頭幹了幾兩白酒,把威哥灌得醉得趴在桌上起不來,威嫂忙着照顧他,大兒子照顧妹妹,一時之間也沒人顧得上要還他東西,喬清便自己悄悄走了。
威哥家的集裝箱外面還有一小塊空地,被威嫂圈起來養了幾只雞鴨鵝,張明峰開了車來接他,正無聊地攆着雞玩,卻不想招惹了護短的大鵝,被追得滋兒哇亂叫。喬清走過去一把提起大鵝的脖子,好笑道:“行了,誰讓你欺負人家的雞。”随後将大鵝甩到一旁。
“快走快走。”張明峰拉着喬清牌護盾,依舊心有餘悸。在喬清走近後聞見他身上的酒味,不由得皺眉:“你喝什麽了,味道這麽嗆。”
“一點白酒。”
“好家夥,你這是喝酒精了吧。”
喬清沒理他,只是道:“留意點這家人的動向,他們家孩子要做手術,到時候你幫我匿名捐一筆錢。”
“行,要多少?”
“覆蓋掉三分之二手術費就行。”喬清想了想,又說,“成立一個強制性脊柱炎的慈善基金吧,明天通知下去,策劃案盡快給我。”
張明峰撓撓頭,倒沒想到他還挺上心,只好道:“行,我去安排。”
喬清到家時向景鴻還沒睡,搬了電腦坐在客廳一邊做事一邊等他。喬清走過去道:“怎麽不回書房?”
酒味竄得快,喬清還沒走近向景鴻就聞見了,他略略皺眉,但又很快松開,起身去給他倒檸檬水。
回來時就見喬清又抱着棉花糖坐到了地上,棉花糖被酒味嗆得辣鼻子,一邊打噴嚏一邊又巴着主人舍不得走,最後還是喬清把它推開了。向景鴻便坐過去,補上了棉花糖的位置。
“喝了多少?”向景鴻将杯子遞給他。
喬清沒說話,一口氣喝光了檸檬水,向景鴻又去倒了一杯遞給他,皺眉道:“張明峰也不知道路上先給你買瓶水喝。”
“嗯。他不懂。”
喬清的臉紅得厲害,眼神都是懵的,像是籠了層霧,又像是浸了水,濕潤潤的,好看得很。
向景鴻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眼,卻聽喬清問:“為什麽不敢看我。”
向景鴻:“……”
确實是真醉了,正常情況下的喬清可不會問這種話。
于是向景鴻又回過頭,喬清還在等他的回答,向景鴻抿了抿唇,低聲問道:“我要是看你,然後……吻你,你會生氣嗎?”
喬清歪頭,只是不等他回答,向景鴻就像是後悔自己多此一問似的,索性徑自拉過他吻了上去。
衣服散落在一旁,大理石的地面冰涼,體溫卻是滾燙。
“喬喬,你喜不喜歡我?”
“喬喬。”
“喬喬……”
骨子裏癢得很了,便連嗚咽聲中都帶上顫抖,如泣如訴。
……
“你會喜歡我的。”
向景鴻說,語帶顫抖,卻仍看着他的眼睛,強行披起一件強勢的外衣,仿佛自己信心十足,且無堅不摧。
“我會讓你喜歡我,喬喬。”
這是個漫長的夜晚,地面實在太硬,向景鴻累極了,身邊的喬清嘟囔着翻了個身,手臂橫到他身上。
“喜歡……”
含糊不清的聲音讓向景鴻一怔,但是當他再次仔細去聽、急切地看着喬清的時候,他卻怎麽也不肯說了。
……算了。
夢話也好,說給別人的也罷,總歸是得償所願了。
總歸……聽到這話的人是他,只有他。
然而,也就只有白蓮花知道——
【喬喬小壞蛋,你又在放風筝了。】
喬清:【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的。】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