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沒由來的愧疚感

第50章 沒由來的愧疚感

獨孤北嶼嘆了口氣:“你還是問他吧。”

幾天後,白月又去見了拜無憂:“聽說你不喝藥?”

“心中的疑惑不解開,我活着也沒意思,白月,你不是本來就想殺了我嗎?那不正好。”

“你威脅我?”是那種很肯定的語氣。

拜無憂才不管他:“我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有過去的事情,我不記得了,我想記起來。”

說出這話的時候,拜無憂心裏也是很糾結的,因為她根本就不确定白月究竟會不會買賬,還有,心裏隐隐覺得不應該用這種辦法威脅他。

可是,為了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只能這麽做了。

對不起,拜無憂在心裏默念。

白月沉吟片刻,最後堅定的看着拜無憂:“要記得,還是要忘記,都由你自己選擇。”

“明日午時,我來找你。”

說完,就走了,拜無憂很意外,這意思就是妥協了?

她沒想到,用不喝藥威脅白月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這麽順利,哪怕,他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意圖,本以為怎麽也要軟磨硬泡一番……

心裏的愧疚感更重了一分。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白月果然來找她,也沒有說別的,就三個字:“跟我走。”

拜無憂跟在白月的身後,走出去才發現她居然又回到了妙音宗。

妙音宗的靈氣濃郁,景色怡人,拜無憂跟在白月身後七歪八拐的,腳下的路也變得越來越不好走,因為這路根本就不算路,全都是一些巨大的鵝卵石。

鵝卵石的表面還十分光滑,白月倒是走得十分平穩,拜無憂就不一樣了,踩到一個鵝卵石,腳下一滑,頓時身子傾斜,眼看就要摔倒下去。

“啊!”

拜無憂一個驚呼,身子東搖西晃,下意識伸手拽住了前面白月垂下的手,維持平衡。

白月一頓,一個反手順勢握住了拜無憂的手。

白月的手有些冷,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看起來就似公子哥繪蘭花,走丹青的妙手,實際上五根手指都生了一層薄繭,質感有些硬。

發生了太多事,心裏有太多疑惑,直到現在,拜無憂都感覺像夢一般。

拜無憂就這樣被牽着來到了目的地,獨孤北嶼已經在等着他們了。

“無憂姑娘,這裏是妙音宗的返生池,只要下返生池的池水泡上一陣子,就可以想起過去一切忘掉的東西。”

拜無憂總算明白白月帶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拜無憂還是決定下水,她要搞清楚一切,不想被蒙在鼓裏。

“我和你一起。”

拜無憂很是疑惑,難道白月也忘了一些東西?不過,看白月的樣子,她不敢問。

拜無憂脫掉腳上的鞋,試探性的伸出一只腳,池水并不冰冷,反而還有些溫熱,就像溫泉一樣。

拜無憂提着裙子,兩只腳都踏進了返生池中,裙子太長了漂浮在水面上,白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坐下。”

拜無憂照做,在池子裏打坐。

随後,她看到白月坐在她的對面,伸出手,與她手心相對,閉上了眼睛。

感受到融融暖意,不由自主的,拜無憂也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間,神識墜入回憶的深淵。

畫面像放電影般湧現,識海裏傳來白月頗為清冷的聲音。

可是她很清楚,身邊的白月并沒有開口說話,這種聲音更像是心裏的聲音。

“那年我五歲,沒有按照師傅的命令,一天只學三卷琴中劍心法要訣,而是提前學完了琴中劍法第一式,興沖沖的跑到父親面前,把剛學會的琴中劍法第一式展示給他看。”

“年幼的我,極渴望得到父親的誇贊,哪怕他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神情不似平日裏那般嚴苛方正得像牆上冰冷的石頭,也能讓我高興好久。”

“可是,當我自信滿滿把琴中劍法舞出來的時候,不僅沒有得到誇贊,反而迎來父親鐵青的臉,和一頓嚴肅的批評。”

“父親把我說得一無是處,精細到招式的每個錯漏,每個破綻,說得清清楚楚,就像扒光一個姑娘身上最後一片遮羞布一樣,毫不留情。”

“臨走時,他還生氣的折斷了生辰時娘送給我的那把劍,盡管,我已經一年沒有見到她,原因是,四歲生辰那天,娘背着父親帶我出去放了一次風筝。”

“我就站在那裏,看着父親遠去,父親冷漠的背影,和地上的斷劍,仿佛都在嘲諷我的可笑,自以為是……”

這段回憶讓白月皺起了眉頭。

白月的母親南宮柔心在白月四歲那年曾偷偷帶他出去放風筝,那天的天很藍,風也很暖,白月手中的風筝随着風上下翩舞。

他的心也像風筝一樣,前所未有的開闊,舒心。

到底年幼,還是貪玩的時候,他開心極了,就像匹脫缰的野馬扯着風筝線跑來跑去。

南宮柔心在笑看着這一切,喊道:“月兒,慢點跑啊!”

“呵呵呵呵,風筝飛咯!”

白月肆無忌憚的跑着,笑聲回蕩在周圍。直到撞到了父親白長庚。

白長庚沒有說什麽,臉色卻讓人害怕,只是命人把他和母親帶回去,拿出帶着倒刺的九節長鞭,當着白月的面,一下一下抽打在他娘身上。

每打一下,他娘便慘叫一聲,蜷縮在地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娘!”白月被人抓住肩膀,只能眼淚汪汪的看着這一切。

白長庚指着他的鼻子,罵聲劈頭蓋臉。

“你以為你是尋常人家的孩子,想跑就跑,想笑就笑!”

“你是爹唯一的嫡子,更要懂得玩物喪志,克制自己!”

“從現在起,只要看見你笑一次,你娘就要挨三十鞭,說!還笑不笑了?!”

白月捂着自己的嘴直搖頭,一行淚落下。

從那以後,他成了一個不會笑的孩子,也很少再見到娘。

娘在他記憶裏漸漸淡化了,淪為一個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影子,只是娘的慘叫和渾身的鮮血,時常出現在他夢裏。

“我不能當着任何人的面掉眼淚,便找了顆榕樹,躲在下面偷偷的哭,宣洩心中的不滿,因此,遇到了她……”

畫面一轉,寂靜的夜空,年幼的白月躲在一個沒有人的樹下,拿着斷了的劍鞘,悶悶的哭着。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樹下混進泥土裏,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不住的聳動肩膀,又生怕被人聽見,極其壓抑。

“喂!”

突然,有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月扭過頭來。

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站在他身後,身形消瘦,身上穿着一身又髒又破的衣服。

女孩眨着一雙黑漆漆,圓溜溜的大眼睛,擔憂的看着他,用軟糯糯的聲音問:“小哥哥,你為什麽難過?”

沒有預料到這麽隐秘的地方居然有人,白月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痕,對着女孩來了一句。

“不要你管。”

随後伸出手想推開女孩離開,誰知道一伸手就被女孩給握住了,女孩往他的手中放了一塊東西:“別難過了,這個給你吃。”

白月愣了,望着女孩遞給他的小小方塊。

“這個,是什麽?”

“這個是糖,很甜的!你嘗嘗看!”

女孩一把抱住了白月,小手拍了拍他的背,甜聲道:“別難過了,葵姑姑說過,難過的時候就拍拍背,拍拍背就不難過了,是不是覺得沒有那麽難過了?”

“嗯。”

白月望着女孩天使般的笑容,和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認真點點頭。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神識像蝴蝶一般,飛回了拜無憂的腦海。

拜無憂的記憶裏,小時候一直被禁锢在一方四四方方的小空間裏,看管她的仆人葵姑姑憐憫她,偶爾會放她出去。

自從那天晚上遇到了躲在樹下哭的小哥哥,給了他半塊糖果之後,那個小哥哥總是隔三差五會來看她。

他的話很少,可以在她旁邊那塊石頭上打坐好幾個時辰不說一個字,但每一次,都給她帶來很多東西,什麽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都有。

偶爾一次,拜無憂問起,他說:“我在路邊撿的。”

“是嗎?”

拜無憂瞪大了眼睛:“這些點心,糖果,還有這個風車,都是路邊撿的?”

小哥哥沒有回答,拜無憂這個問題,就像一尊雕塑般坐在哪裏,突然發問。

“你,叫什麽名字?我叫……白月。”

“名字?”

拜無憂一臉迷惑,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聽他們說,我是個孽種,就不該來到這世上,所以,也不配有名字。”

“不配有名字……”

白月低聲重複了這一句,擡頭看着樹頂落下的花。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書裏有一句無痛亦無憂,收回眼神,看着被關起來的女孩。

“以後,你就叫無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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