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林千諾父母的資料還沒發過來,古均也沒想到這個林千諾檔案完全在另外一個城市,還隔了半個華夏,那麽遠,檔案無法共享,只能聯系後再讓那邊的公安局發過來。
沒有拿到林千諾父母的資料,就比較難判斷她口中的話有多少是真實的,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這個林千諾仿佛是失蹤的林千諾另外一個替身一樣。
一樣的臉、一樣的名字,身份背景跟人生經歷卻完全不同。
世界上真的會有仿佛翻版一樣的人嗎?
古均更傾向于林千諾現在的身份有問題,當年臨城林千諾失蹤一案,警方找了很久,主要是林家那邊也在調查,可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女孩子,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跟着監控找都找不到。
十年前的監控就已經很完善了,這樣都找不到,要麽讓林千諾失蹤的人非常聰明,知道如何躲避監控、甚至操控攝像頭,要麽就是會法術,不然作為一個能力有限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在一個信息時代悄無聲息地把人抓走。
所以當年警方更懷疑林千諾遇上了人販子就是這個原因,人販子他們就有專門的辦法躲避監控,對沒監控的路線比警方還熟悉,只有人販子能夠做到把人帶出臨城還不留痕跡。
問題是現在的林千諾作為另外一個人回來了,在那樣一個偏遠的小城鎮,擁有另外一個身份,古均猜測會不會她當年被拐賣過去後想辦法逃出來并頂替了誰的身份呢?
在管理不嚴的地方,确實有可能做到瞞天過海,每年查戶口總能查出一些奇怪的黑戶就是這樣。
古均還是想要更詳細的資料,不過時間上還得等一等,在這期間,他可以問林千諾另外的問題。
“臨城這邊發展不錯,過來确實沒什麽問題,那林小姐,按照你的檔案來說,你并不認識昨天婚宴中的人,那為什麽昨天借用了許微木小姐的請帖過來呢?”古均忽然換了嚴肅的語氣問。
林千諾神色有些難過,解釋說:“因為我見過她,十年前,那時候我父母還以為當年他們是不是生了對雙胞胎,結果被醫院弄丢了一個。”
此話一出,古均差點沒繃住,失蹤十年的人,竟然被世界上另外一個自己找到了!
長得一樣還擁有同一個名字,會不會是老天本身就賜予她們特殊的緣分?
古均壓下心底的震驚,盡量不動聲色地繼續談話:“具體是個什麽情況呢?按照我們的了解,臨城的林千諾,失蹤後一直沒有找到,如果你認識對方的話,其實可以準備一下去銷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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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林千諾面無表情地說,沒有絲毫的猶豫。
“什麽?”古均一下子甚至沒反應過來。
林千諾兀自打開自己的小包,從裏面拿出一部比較舊的手機,那個款式是剛發行的智能機,現在很難再見到這種款式的手機了。
打開相冊後林千諾将手機推到古均面前,繼而說:“這是以前我父親用來存檔的一部分治療內容,因為她身上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所以用我的身份證辦了個新的病歷本,但是我們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為了不混淆,只要是她的東西,都盡量拍下來。”
古均拿起手機,這臺手機很卡了,翻相冊也不太容易,不過能看清照片上面的字,有取藥的、藥單、檢查單內容,不是很詳細,大概只拍了需要的部分。
作為一個老刑警,古均對醫院的各種單子能看懂個三五分,只要不用醫生的速寫字體,他剛開始看以為病歷單沒有太大的問題,接着他就發現不對了。
病例上用的藥、檢查步驟跟診斷結果都非常嚴重,這樣的病症……很難活下來。
古均咬牙看完了所有的照片,擡頭看向依舊平靜的林千諾:“所以……人早就死了?”
林千諾點點頭:“這種傷不可能活下來的,而且她說,她不想回到臨城,所以拜托我們,如果她死了,就扔到海裏,不過我們最後沒這麽做,而是把她葬在附近的墓地裏。”
随後林千諾詳細說了十年前遇見臨城林千諾的過程。
那時候她在上大學,父母生意做得不錯,想買個林場,這樣能有更多的木頭,于是在購買林場的路上遇見了逃跑出來的女孩兒。
兩個林千諾長得一模一樣,他們還以為是自己女兒出事了,于是趕忙把人帶回家治療,正準備報警的時候,在外讀大學的林千諾發來消息,說自己沒生活費了。
夫妻倆直接傻了,病床上有一個女兒了,怎麽大學裏還有一個女兒?
後來夫妻倆才弄明白,他們撿到的女孩兒并不是自己女兒,而是一個逃跑到這邊的女孩子,很有緣分的是,她也叫林千諾,而且跟他們的女兒長得可以說一模一樣。
剛好沒幾天就是國慶放假,另一個林千諾回家,夫妻倆為了好區分,把自己家的女兒叫大諾,撿到的叫小諾。
回家後大諾想看看被撿到的女孩兒什麽樣,看到人後就愣住了——小諾像一個畸形怪物一樣,半邊臉上布滿疤痕,另外一半的臉有一些擦傷,不過能看出來臉确實跟她一樣。
然而,小諾沒有雙手,腿部也受傷嚴重。
大諾聽父母說,其實剛把人撿回來的時候,小諾只是沒有手臂,腿上有些傷,還算完整,可是她一只腳上被人剜了骨頭,天氣熱感染了,不截肢的話說不定根本活不了多久。
他們這邊是個小鎮子,遇事不太會找警察,醫院裏為了不碰上麻煩,大概問過病情就不管了,反正是人家的女兒,人家不報警也不能逼着去。
父母知道小諾不是自己女兒後等她清醒了問她發生過什麽、是否報警之類的問題,小諾卻求他們不要報警,說是如果她回家的話,說不定死得更快。
其實小諾這個傷勢,根本活不了多久,現在給她做的治療,只是讓她死前沒那麽痛苦。
放假在家的大諾對小諾的身世很好奇,一直忍着沒問就是怕她傷心,每天盡量去陪陪她就是現在他們一家人能做的事。
在小諾去世前一天,她或許自己也感覺到生命走到盡頭,第一次在大諾來陪她的時候跟她說了自己過去的事情。
說她從小一個很好的家庭長大,可是因為她能力不夠,父母對她十分冷淡,她還有個哥哥,可惜的是,哥哥天生性格有點缺陷,是個情緒波動非常小的人,或許人在他眼裏還不如一本書重要。
本來她以為自己就這樣過一輩子了,但是在她跟一個略微有點好感的男生訂婚後,不知道誰說她不是家裏的孩子,她是被抱錯的,她偷了別人的人生。
很快,男生家退婚,她也被那個富裕的家庭退貨,換到了一個普通的家庭,她沒有抱怨,畢竟是抱錯的,回到本來的家庭也沒什麽。
在親生父母的家庭裏她也一樣過自己平靜的日子,父母對她的态度跟原來父母的沒有差別,可是她的前未婚夫不能跟真千金繼續聯姻,就把怒氣撒到她身上。
小諾無所謂是否被針對,她看不起只會拿弱者撒氣的廢物,對方給她幾分氣受她就得打回去。
然而,在高考後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她出門去玩,晚上回來就發現自己的父母死在家裏,兇手是她的前未婚夫。
回家後看到客廳中全是血的場景,小諾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錯過了最好的逃跑時間。
提着刀跟棍棒的一群人,回頭看向小諾的眼神發狠,他們提着兇器走向小諾,後面的事情,小諾說得很艱難。
大諾聽了好久才慢慢串聯起來,似乎是小諾本來跑掉了,她想去報警,卻被前未婚夫家的保镖攔住了路,在跟保镖的對打中手機被踩壞無法打電話報警也沒辦法突破進入公安局內。
前未婚夫帶着自己不少兄弟在小區裏圍堵小諾,再能打的女孩子都無法面對這樣的場景,最終她被打了個半死的時候,前未婚夫忽然說:“事情是我們一起做的,沒道理現在我出力最多,你們卻好似置身事外一樣。”
因為這句話,前未婚夫的跟班們猶豫了一下,每個人上前一步割掉小諾的手指,按照參與人的數量,活生生剔出骨頭作為他們都動了手的證明。
若是他們人多一點,大概小諾那天晚上就得被削成人彘。
辦完事後前未婚夫踩上小諾的臉,說恨死她了,因為她是個假的,別人都笑他們家攀高枝還攀到個假的,可笑之極。
是個人都受不了這種屈辱,前未婚夫拎着小諾的腦袋起來,讓人把她丢到東南亞,至于這樣的女孩子到了東南亞會變成什麽樣,就跟他沒關系了。
本來小諾應該被送到東南亞去的,路過十萬大山的時候運送的人為了不被警方發現,走的山路,讓她有了逃跑的機會——從山上滾下去,生死有命,到了東南亞說不定死得比滾落山崖還痛苦,不如直接跳崖。
從前未婚夫的手下那逃出來,小諾又落進了人販子手中,從她高中畢業到遇見大諾父母,中間過了一年,她總是在逃跑,完全是咬牙憑借一口氣堅持下來的,遇見大諾父母那天她剛被人追趕,從山上摔下來。
那時候她就明白,自己無論逃不逃,都會死的,只是她不想死在迫害自己的地方,被野狗吃了都比死在吃人的地方強。
大諾對小諾的遭遇震驚到無法自拔,她想說什麽,可是她發現,她自己哪怕知道了這些,依舊無能為力。
最後小諾對她說:“人做不到的事情,那就變成鬼來做,你如果将來聽說我未婚夫的消息,什麽都不用做,帶上我,去見他,死而複生的林千諾,足夠吓死他。”
一模一樣的兩張臉,無論是誰看到,都會覺得這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如果他們認定了小諾死亡,再見到大諾,他們一定以為,林千諾死而複生了。
說完這些的第二天,小諾就去世了,悄無聲息,早上大諾去打算給她擦身的時候發現的,每天都會跟她打招呼的女孩子,再也沒有醒過來。
小諾去世後大諾一家找了塊沒什麽人去的山坡,他們小鎮還是土葬,沒人管,可以光明正大地寫上小諾的名字跟生卒日期,讓她入土為安。
林千諾說完,從自己的衣領裏掏出一根項鏈,下面墜着一個很小的瓶子,笑着說:“所以,當我在臨城日報上看到他們聯姻婚期的時候,就帶上小諾過來看他們了,看着他們被吓得動彈不得的樣子,我忽然就知道,小諾為什麽那麽說了,很有趣,不是嗎?”
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子裏裝着帶着顆粒比較大的骨灰,是誰的骨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