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尚凱輝來自己房間裏動手的時候林千諾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以為尚凱輝過來會有什麽新動作,結果還是殺掉江婉琳那一套。
虐殺、封印、粉碎魂魄,處理對象三件套,跟殺妻碎屍案的作案手法基本相同,或許這種喜歡虐殺妻子的人都大同小異吧。
林千諾能想到尚家會想辦法解決掉自己,而且肯定就在這個酒店中,出了酒店再處理她,跟出了酒店再讓尚凱輝回來一樣此地無銀三百兩。
監控錄像不僅讓林千諾作為報複尚家的工具人出現,同時還可以留給警方一個印象:她就是為了膈應尚家回來的,警方可以随意懷疑她,但她行得正坐得端,沒有什麽不方便配合調查的。
過于光明正大的态度就讓尚家難以動手,畢竟林千諾才是那個什麽都沒做的人,老城區和老城區的監控都可以證明她哪裏也沒去,就只出現膈應尚家。
跟尚家出事要懷疑林千諾一樣,一旦林千諾出事,警方也會第一時間懷疑尚家,仇人的關系就是這麽對應又互相牽制的。
要是林千諾死在酒店中,回頭查出來兇手,可以一股腦推兇手上——尚家原計劃就是找兇手頂替尚凱輝,殺了自己不想看見的人,還把尚凱輝變成受害者。
林千諾不管尚家來殺自己有什麽掩蓋方式,她都不可能自己死掉。
開玩笑,現在身份管制這麽嚴格,她要是變成死人了,下次再想回來,就得換張臉換個名字,報仇都沒了恐吓的快樂,當然要好好愛護自己來之不易的第二身份。
尚凱輝殺不死她,等尚凱輝走人她就直接把臉跟心髒捏回來,流動的血液直接吃掉了黃符跟桃木釘,濺得到處都是的血自己回到她身體裏。
殺她的時候尚凱輝沒動其他東西,還省了林千諾收拾的功夫,地上沒有腳印跟其他痕跡,林千諾當時還想要不要故意制造痕跡出來讓別人發現。
只是故意制造出來的痕跡估計沒法完美和尚凱輝的行動對應上,被發現的話證據就不成立了。
林千諾找了一圈,還真讓她在窗戶外頭找到了留影符,這東西有個特性,想留影得看使用者有多少修為。
修為高的人能直接3D立體錄下來每一個細節,還是4k高清的;修為低不僅拍攝清晰度不夠,并且需要固定在某個地方不能動。
打個比方就是按照修為可以分為黑白照片、黑白錄像、彩色需要曝光的照片、膠帶錄像……最高等級肯定是目前技術還無法做到、只存在于科幻影片中存在的三維立體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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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家門第不高,修為跟底蘊不足,尚凱輝又是個纨绔子弟,打人的時間估計都比他修煉的時間長,修為不夠能夠驅動留影符的程度非常低,拍完照片後甚至還不能讓留影符移動。
跟老式的照相機一樣,拍照不能動,一動留影符保存的影像會變糊。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還有一種留影符子符,可以牽引留影符中的內容投影到別的東西上,相當于遠程連線一個投影機,等到影像被別的載體承載留存下來,這張留影符就沒用了,可以事後再來回收。
任何機器在警方團團圍住的地方都有可能暴露,使用符咒就沒這種顧慮,尚凱輝可以肆無忌憚地拍攝照片還不用擔心被發現是自己做的,反正黃符可以燒成灰,照片怎麽來的沒人會知道。
林千諾不确定這留影符是想拍什麽,她直接檢查了裏面的內容,發現裏面只有三張照片,還很模糊,內容分別是尚凱輝戳臉、砍腦袋跟插心髒。
照片非常精準地記錄下殺人過程,就是尚凱輝的臉沒露出來,加上照片有些糊,身形邊緣不清晰,基本不可能從身高來側寫找人。
鑒于不知道這三張照片尚凱輝他們打算怎麽用,林千諾就只是模糊了照片的動作,并沒有完全改變照片的構圖和透露出來的信息。
等把三張照片都調整到仿佛借位拍攝後,林千諾安靜躺回了床上,維持着自己一直在休息的假象,同時思考,她應該怎麽讓這張符作為線索出現在江家眼中。
畢竟她不能死,這個照片還要轉手給別人的,要是別人看到照片後認為她能死而複生,江家說不定會掉轉頭先來對付她。
以防萬一,還是得讓這個所謂的“底片”看起來就是借位做戲。
這樣的話,就算尚家那邊有之前的照片可以證明殺了她的過程,江家憑着對尚家的憤恨,會先入為主地覺得尚家p圖了,不至于到要先跟林千諾對上的程度。
躺下後沒幾分鐘小蘇立馬沖了進來,後面林千諾又聽古均說一共有十份照片,她只覺得數量對不上,卻不意外會發生這樣的事。
尚家拍了照片肯定得盡快用,不然等警方看到了林千諾的屍體再收到照片,那多奇怪,簡直跟狼人自爆似的,生怕別人不知道要去抓兇手。
就是古均給林千諾看的照片不是尚凱輝留影符中的任何一張,也就是說,除了尚凱輝之外,還有人看到了那個場景,并且用另外的方式發給了警方。
具體是誰不急着查,目前将尚家處理幹淨,讓他們徹底同江家打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林森澤手中的留影符,林千諾适當流露出好奇:“看看吧,我想知道是什麽。”
林森澤點點頭,走到那面牆壁前驅動黃符,将其中的留影投映到雪白的牆壁上。
白天光線比較明亮,留影又被林千諾調整到了看不清完整動作,仿佛對原本的插畫進行了過度曝光,其中的內容跟警方接收的有些差距。
警方手中的照片如果說是偷拍殺人犯虐殺女人的話,現在這個留影符體現的就是兩個還沒有經過美化的人形建模在走幼稚劇情。
林森澤翻了下,發現就三張照片,頓時有些沉默:“感覺……有些奇怪。”
“為什麽這麽說?”林千諾不解。
“這個人是尚凱輝吧?他為什麽要拍下這樣的照片再偷偷給警方?他進入了你的房間,不可能不對你動手啊……”林森澤怎麽都想不明白。
林千諾眯起眼睛:“你怎麽知道這是尚凱輝?”
照片都被林千諾處理成這個鬼樣子了,她想着頂多把鍋推給尚家,怎麽林森澤就确定是尚凱輝了?
對此,林森澤沒有隐瞞:“或許是我比較自閉,我對每個人的氣息感知非常準确,留影符一定程度上能把拍攝的東西留下一絲氣息,這個黑影,八成就是尚凱輝。”
這可以算是特殊天賦了,每個人修道入門後都要選擇自己決定修行的方向,比如說有的人就喜歡劍,所以當劍修一樣,林森澤天生自閉,靈感會比一般人更強,他修行的方向估計也是靈感方面的。
此前林千諾沒怎麽在意過林家的教育問題,她從沒融入過林家,沒想到林森澤會有這麽麻煩的天賦,跟他待一塊久了,說不定會注意自己氣息跟正常人有差別的。
不,或許林森澤已經注意到了,但他選擇不說。
林千諾不動聲色掃了林森澤一眼,順着他的話問:“如果你說得沒錯,尚凱輝不動手,确實有點奇怪。”
尚凱輝都廢這麽大力氣布置好留影符,專門拿了刀去林千諾的房間,擺明不想讓林千諾活着走出酒店,他的刀砍到了林千諾身上,怎麽可能只為了拍幾張照片?
就在林森澤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林千諾忽然湊近了牆壁上的投影,對着投影的一個角落若有所思。
林森澤也跟着看過去:“你在看什麽?”
“這個位置……是什麽東西?”林千諾指了指尚凱輝身側的一條另外一條更深一點的黑影。
不仔細看的話會覺得那就是尚凱輝的影子或者房間裏原本就存在的衣櫃架子什麽的,被林千諾專門指出來後林森澤定睛一看,發現确實有點違和。
房間沒有開燈,應該很黑才對,留影符清晰度需要修為支持,以尚凱輝的修為來說,不可能拍到特別清晰的照片,加上這個投影确實模糊到失真,那條黑影在其中非常不起眼。
可是圖像這東西是非常有迷惑性的,當原本看不清的顏色在底下墊上純白或者帶花紋的暖白時,一些原本無法呈現出來的細節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尚凱輝身側的黑影乍一看覺得是影子,盯着看一會兒後會發現這個黑影顏色有深有淺,影子不會出現深淺的問題,除非原本有什麽東西被尚凱輝擋住了。
又或者,是什麽透明但有深淺的東西重疊在尚凱輝身上,留影符透過這個透明的東西拍下了照片,所以看起來像是給尚凱輝加了個稍稍錯位的半黑邊。
林千諾半晌等不到林森澤的回答,擡頭看他:“林先生?”
“說起來,尚凱輝殺過的人不止一個吧?”林森澤沒顧上林千諾,喃喃自語,“對啊,他剛跟江婉琳結婚,怎麽會突然殺了她?要是他不止被一個人報複呢……”
當林森澤陷入自己的思緒後他就不太能顧及到周圍的人和事,這是擁有遠超常人靈感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得不到回應的林千諾反而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摸摸牆壁上跟尚凱輝錯位的黑邊,沒有說話。
半晌後林森澤終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注意到身邊還站着林千諾,他忙說:“不好意思,我剛才想得太入迷了,你問這個是什麽對嗎?”
“對,不太像影子,可是我房間裏應該沒有什麽東西在這個位置才對。”林千諾說起來十分不解。
林森澤頓了頓,艱難開口:“這應該是另外一個被尚凱輝殺掉的人……的鬼魂,你能活下來,估計是它在幫忙吧。”
聞言,林千諾愣住了:“你怎麽确定的?你們只是會一些道術,難道還能光靠看個影子就能确定對方是不是鬼不成?”
“不是這樣,是這個照片上留了一些鬼氣跟怨氣,尚凱輝本身對你的怨氣挺大,我一下子沒分辨出來,我剛才仔細看了下,确定尚凱輝對你的怨氣跟這個黑影對尚凱輝本身的怨氣是不一樣的。”林森澤篤定地說。
他相信自己的感知不會出錯,要是錯了,他把這留影符吃下去。
林千諾來了興趣:“哦?他們的怨氣有什麽不一樣的?”
“唔……”林森澤沉吟了一會兒,試圖找比較形象的形容,“尚凱輝對你像是除去花園裏礙事的雜草,那個鬼魂對尚凱輝,卻是恨,積累了很多年的恨。”
不得不說,林森澤的對比怪形象的,至少精準說出兩者的區別。
林千諾聽後忍俊不禁地說:“我一下子能理解了,如果是恨的話,那我想報答她對我的救命之恩,是不是應該幫她送尚凱輝接受制裁?”
“還是先查清楚它為什麽出現吧,萬一不是冤魂,而是尚凱輝的仇人,誰知道它救你是不是為了更好地報複尚凱輝呢?”林森澤沒同意林千諾的想法。
入了玄門,再看這些妖魔鬼怪,就算知道有些人本身有苦衷,可還是很難感同身受,人死如燈滅,活着的人只希望死人趕緊投胎,彌留世間就是給普通人帶來麻煩。
“看你們吧,我不懂這些,但活下來,我怎麽都感謝她的。”林千諾嘆了口氣說。
林森澤沒想到留影符中還有這樣的信息,原本他只是想去看一下尚家是不是準備了殺人的秘畫謀殺林千諾,現在想來,他是被林相憶給帶跑偏了。
按照尚家的家底,他們不可能浪費一張秘畫在林千諾身上,秘畫非常貴且有用,古有畫中仙的傳聞,殺人秘畫不過是畫中仙衍生的其中一種術法,要是擁有這樣一張秘畫,保命還差不多,根本不會用來殺一個普通人。
尚家估計一直到尚凱輝來殺林千諾為止都覺得她是個人而已,因為林家族長當着所有人的面說過,她是人,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邪祟妖孽。
所以在尚凱輝動手後,尚父再見到林千諾才會覺得林千諾是鬼,不是鬼的話,怎麽可能從尚凱輝手下存活?
現在留影符中有另外的鬼影,一切就能解釋通了,尚凱輝或許真動手了,不過那個鬼魂的修為不像差的,可能用了什麽幻術迷惑了尚凱輝,從而救下林千諾。
具體什麽辦法,還是得找到那個鬼魂才能知道。
尚父沒料想到尚凱輝還被一個鬼魂跟着,現在尚凱輝莫名其妙瘋了,他不會再告訴尚父,在房間裏具體發生了什麽。
事到如今,尚父跟尚凱輝注定要反目成仇,至于留影符裏的東西,利用好了,可以在江家與尚家的博弈中多添一點籌碼。
林森澤收起了留影符,對林千諾說:“我會去查一下尚凱輝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恩怨,盡快把他的罪行定下來才好,不然尚家為了讓他閉嘴,說不定會直接殺人滅口。”
“不讓江家查嗎?”林千諾問,她原本沒把林家算進計劃裏,所以一直都只挑動江家跟尚家,希望他們自己內部消化了,現在林森澤要橫插一腳,她一時間預想不到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主要是林家态度不明,林森澤還沒繼承林家,他的話語權跟林相憶不會有太大區別,直白點說,都是在家吃幹飯的,實權很少。
林森澤皺皺眉頭:“江家的話……會不會來不及啊?”
“怎麽說?”林千諾不明白。
“我在你房間找線索的時候偷聽到的,說是尚家咬了不少江家做的事情來,他們兩家現在完全就是瘋了一樣揭對方老底,江家跟尚家都得把事情解釋清楚了,不然難以走出審訊室。”林森澤無奈解釋。
省廳有命令,本來應該在今早将江婉琳一案結束的,可是江家跟尚家互相說了很多秘辛,加上電梯壞了多出不少時間,反而拖到現在都沒拉扯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就這麽直白将留影符中的鬼魂當作籌碼給江家,他們不一定能騰出手來查,不如林森澤去,他回國這麽多年了,人脈也有不少,查起來應該比現在被絆住的江家快。
林千諾微微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其實誰查都一樣,最後都是為了給尚凱輝他們估算坐牢年限的,要是直接無期最好,卡不準就在他的精神問題上做文章,總不能讓他痛痛快快就死了。”
兩人達成一致後打算回去找林相憶,快要離開空中花園時,林森澤忽然再次詢問:“林小姐,你真的不是失蹤的林千諾嗎?”
“林先生,死了的人,不會再回來了。”林千諾依舊給出了否定的回答,語氣遺憾。
“那你是什麽呢?”林森澤毫不遲疑地追問。
林千諾亦回答得十分篤定:“我是人林先生,你懷疑我是不是人之前,為什麽不想想我都認識些什麽人?”
不等林森澤再繼續問,林千諾忽然從自己的浴袍口袋掏出一個老式的信封,現在沒什麽人寄信,這種中式複古信封只剩念舊的人還用着了。
信封上有一排毛筆字:風水集市通行證。
“你——”林森澤驀地睜大眼睛,幾乎要推翻剛才的一切猜測。
風水集市是玄門的內部集市,不存在于人間,一般來說是留存在人間的仙家跟玄門的門派、世家共同開辟空間用來給每家小輩跟獨身修行者進行交易的地方,想進去必須要有通行證,臨時進出的話得有推薦信。
後來風水集市慢慢發展起來,不少人在人間開主店,在風水集市中開分店,能賣的放人間的門店賣,不能賣的東西就在風水集市申請位置賣。
人間買不到的東西,在風水集市中說不定有,偶爾運氣好,還會比人間的店便宜,此處專門針對某某雜貨鋪。
看到林森澤眼中的激動,林千諾收回信封後說:“別這麽激動,我只是個代購的,中間商賺點差價混日子,不會法術,問就是怕死,要得到任何東西都必須付出代價,我覺得我付不起。”
聽罷,林森澤心中的激動慢慢平息下來:“也是,難怪你跟許微木是朋友,不過……這樣說來,就算那個鬼魂不動手,你其實也不會被尚凱輝打死吧?”
“誰知道呢,器具永遠都是有極限的,你敢用你身上所有的法器去賭尚凱輝沒有比你更厲害的嗎?”林千諾反問。
在不考慮修為的前提下,誰的法器高級誰就能贏,尚凱輝作為尚家唯一繼承人,等于是尚家的命根子,他們給尚凱輝保命的法器說不定比別家給孩子的武器還多。
林森澤直白回答:“他的更厲害,尚家每年都會去風水集市拍賣法器給尚凱輝,不算修為,沒幾個繼承人跟他一樣奢侈。”
華夏信奉“玉不琢不成器”,有底蘊傳承的世家門派都會控制小輩身上的法器,一來是可以讓他們跟自己的武器磨合,二來減少庇護才能得到歷練。
若是在身上帶滿法器,後輩得意自滿自覺不會出事,那永遠都無法修煉出結果來,不過是養廢人而已。
尚家過于溺愛尚凱輝,雖說也有敦促他修煉,奈何溺愛就是給他很多好的東西,包括各種好用的法器,完全不比拼修為的話,林森澤說不好自己跟尚凱輝對打會有什麽結果。
失去性命肯定不至于,但想贏,非常難。
林千諾聳聳肩說:“是吧,以尚家的家底,肯定給了尚凱輝最好的,普通人,何必跟他對賭是否有命活下去呢?”
無法反駁的林森澤輕嘆一聲,擡步向前走去,就算是給自己積累功德,尚凱輝怎麽都留不得了。
看着林森澤的背影,林千諾微微垂下眼眸,剛才拿出風水集市通行證有些不得已,她早上重新見到林森澤一直覺得林森澤對她的态度有些微妙。
說的話雖然都認同,可是并不如在老城區見面那天正常。
剛才林森澤說自己可以通過氣息分辨人鬼才讓林千諾意識到,林森澤天生靈感敏銳,或許早就發現了她身上氣息的不正常之處。
有疑心,就等于他會一直追究她是誰。
隐瞞某件事,最好誰都不告訴;只要有一個人知道,其實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了。
要想林森澤不繼續追究,林千諾就要找個合理的解釋,比如說她身上有合理擁有的法器跟護身的東西,以至于身上氣息過于平穩。
而擁有這樣的東西基本等于同行,林千諾一直表現得自己不會法術的模樣,現在說會法術更不合适,使用商人證明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許微木是圈內出了名的奸商,林千諾能跟她混一塊,想來就算不是奸商也是黑心中介,頓時一切就變得合理起來。
林千諾站在原地整整領子,慢吞吞跟在林森澤後面走,不遠不近的,看起來十分懶散。
在衆人都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出現這麽個亂逛的閑人,看着就很心理不平衡。
電梯沒修好,食物送不上來,賓客陸陸續續醒來後跟酒店投訴,還跟警方抱怨,說就是因為警方找不到兇手他們才被困在酒店裏,現在想看一下新聞都不行。
警員們盡量跟酒店的服務員一塊解釋,說維修人員已經在努力了,還有幾層樓就到頂樓。
回到次卧時林相憶還在睡,林森澤看了眼後就跟林千諾準備去找一下父親,詢問一下對方的态度,就像古均說的,他們林家總要拿個态度出來。
這種事情不用林千諾同意,林森澤就是打個招呼。
在林森澤離開後林千諾重新打開游戲玩,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她管不上了,所有的棋子已經擺放在了屬于自己的位置,不管棋子如何動作,結果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警員們在七點的時候送來一些簡單的早飯,面包三明治什麽的,看起來像是酒店提供的東西。
林千諾對他們表示感謝後問:“怎麽忽然有早飯送上來了?”
“維修師傅動作比較快,現在離頂樓還剩五層樓了,估計十點前能通電,經理就單獨用籃子送了早飯上來,不得不說,這服務确實強。”警員感慨道。
還有別的人需要食物,警員沒多說,給兩個女孩子多留了兩瓶果汁就離開去分給其他人了。
林相憶剛睡醒,有些迷糊:“欸?我哥呢?”
“他去樓下了,你吃點東西再睡吧。”林千諾一邊說一邊在旁邊坐下。
迷迷糊糊的林相憶茫然點頭,機械地伸手拿面包吃,動一下就得頓一頓,跟啓動半失敗的卡頓電腦似的。
早飯才吃一半,警員們忽然慌亂起來,一個個趕忙放下自己手中的食物,重新坐回電腦前,還有人急匆匆去敲隔壁審訊室的門。
林千諾跟林相憶暫時休息的這件套房不關門,可以清晰聽見外頭警員緊張的聲音。
“外面怎麽了?”林相憶愣住,她動作慢,早飯才吃了一半。
“我去看看,你先吃。”林千諾也覺得奇怪,這還不到七點半,怎麽忽然鬧這種動靜出來?
走到套房門口時剛好隔壁古均走出來,在問警員發生了什麽事。
警員緊張道:“忽然有人爆料江家大小姐被尚家公子虐殺的新聞,說我們警方封鎖酒店是為了包庇尚家,詞條幾乎是一出現就沖上了熱搜第一,從浏覽量跟上熱塑速度來看,應該是買的。”
“買的?聯系營銷號跟公關,把熱搜撤了先。”古均揉着腦袋,剛說完,一扭頭就看到了林千諾站在門邊。
古均先讓警員去處理熱搜,那個熱搜簡直就是颠倒黑白,不可能放任它一直挂在熱搜第一。
等警員去工作,古均點了根煙提神,對着林千諾嘆氣:“怎麽哪裏都有你?”
早上他跟林森澤說話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在門後的林千諾,那走路動靜跟貓似的,一點動靜不帶有的,要不是林千諾光明正大地站那聽,他都發現不了。
“主要是愛看熱鬧,這麽大動靜,想不知道都難,”林千諾解釋了一下,又問,“古隊長覺得這熱搜是誰買的?”
“對誰有利就是誰買的咯,這玩意兒不動腦子也知道。”古均吐出一口煙,感覺自己腦袋更疼了。
熱搜上的詞條跟營銷號爆料的內容都在暗示警方收了尚家的好處包庇尚家大少爺殺人,網友最恨官商勾結,到時候就會覺得被害死的江家大小姐非常可憐,從而對警方跟尚家口誅筆伐。
這件事要是不解釋清楚,臨城警方的名聲得跟尚家一塊臭。
林千諾無聲笑笑:“江家的意思,是怪古隊長你遲遲不定案吧?他們死了唯一的女兒,還是慘死,情有可原。”
古均在煙霧缭繞中搖頭,剛才的煙他已經吸掉一半了:“是我不想定案嗎?是尚家父子倆各執一詞,就是江先生自己來聽他也判斷不出來到底是誰殺了人啊。”
“說得也是,還是等醫生檢查過後才能判斷他們的口供是否有問題?”林千諾說完,就不再打擾古均,轉身回了套房中。
裏面林相憶已經通過其他警員的聲音知道了熱搜上的事,看起來似乎并不意外。
林千諾在她前面坐下:“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不過你看起來似乎不太震驚?”
“圈子裏昨晚就猜到江家會這麽幹了,要是不這麽幹才不像江家呢。”林相憶吐槽了一句。
“為什麽?你們不會還算卦吃瓜吧?”林千諾被自己的猜測震驚到了,要是林相憶回答“是”,她覺得這槽多得根本吐不完啊。
好在林相憶直接否定了,她奇怪地看林千諾一眼:“怎麽可能?算卦越準命越短,我們嫌命太長嗎?是因為江婉琳的母親娘家開新媒體公司的,目前比較大的幾家娛樂公司他們也有持股,這樣的背景,通過輿論手段達到目的,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家常便飯。”
這麽一說林千諾就明白了,江家肯定明白,尚家不好對付,就算先一步通過省廳施壓讓古均查江婉琳的案子,也還是很難在短時間內讓尚家低頭承認。
警方說不定迫于雙方壓力,就會執着于找更準确的證據,想要改變雙方僵持的處境,外力少不了,輿論利用得好,可以推動警方效率。
按照原本林千諾估計的情況,今天尚凱輝的檢查結果出來後再等林家表态,警方應該就可以定案了,就算古均還打算查一查,至少給江家一個交代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江家連這半天都等不了,大早上弄了熱搜第一直接向警方施壓。
該不該說,江家能跟尚家聯姻,很有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意思,都一樣不太要臉還陰險。
林千諾思索了下,問林相憶:“林小姐,你們圈子裏的群,有尚家跟江家嗎?要是他們也在的話,你們聊這些被看到不會很尴尬嗎?”
“這是匿名群,大家都是用小號混的,誰進這種群還用大號啊?”林相憶說完,忽然神秘兮兮地蹭到林千諾身邊,“不過,我懷疑尚家跟江家不少旁支也在裏面,還有一些跟班什麽的。”
“哦?林小姐你怎麽看出來的?語氣?”隔着網線林千諾只能想到這個原因,有些人說話口癖确實比較嚴重,一眼就能看出來。
林相憶搖搖頭:“是怨氣,你想啊,尚凱輝那個性格,讨好他的人未必能過得安穩,不讨好他的人一定過得不安穩,有個這樣欺壓自家的太子爺,誰不恨啊?”
聞言,林千諾露出有些微妙的笑容:“這麽一說的話,看似人人奉承尚凱輝,但尚家江家聯姻,背地裏不少人在笑尚凱輝攀高枝吧?”
“攀高枝算什麽?十年前他們攀林家,現在攀江家,沒什麽好笑的了,一般是說他給江家小姐當狗而已,自己在尚凱輝那當狗,也就看尚凱輝當狗解解氣,不然遲早給自己憋死。”林相憶嘲諷地笑了聲。
那些事情林相憶一直看不慣,以前她在學校裏沒少因為這個事情被孤立,可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好,孤立之外倒也沒人對她什麽,後來她成了林家大小姐,其他人都慶幸沒得罪過她。
捧高踩低的人多,雖未必個個都是壞人,可能巴結到尚家去的,到底算不上完全的好人,要是家中清白的,世家中的一些書香門第未必不願意在尚家之外拉一把。
人心不足蛇吞象罷了。
林千諾眨巴一下眼睛:“那林小姐你覺得,跟在尚家身後的那些人,有多少是恨不得尚家敗落好取而代之的呢?”
“要我說,都想。”林相憶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卻說出最肯定的話。
“都想啊……”林千諾重複了一遍,繼而笑起來,“那祝他們早日成功,好給小諾報仇雪恨。”
林相憶贊同地猛點頭,随後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事情太多我一直忘記說了,十年前林千諾跟爸爸媽媽的葬禮是我辦的,因為沒找到林千諾,但大家都說她死了,我就給她留了塊地,爸媽旁邊,你……要去看看……或者送林千諾回來嗎?”
這個事情林千諾其實早已經做好了安排,然而真當聽林相憶說起的時候,她還是有種恍惚感。
G省跟臨城,兩塊屬于林千諾的墓地,分割了她的三段人生,明确地提醒她,有些身份再也回不去,死掉的人,永遠不會回來。
林千諾摸上自己脖頸間的吊墜,慢慢将自己準備好的話平緩說出來:“送回來就不用了,小諾本來更希望進行海葬的,她說她沒有家了,葬在海裏更自由,至于叔叔阿姨的墳墓,今年中秋,我替她祭拜就好了。”
說到生死的話題,總免不了沉默跟難過,林相憶默默點頭:“行,我把地址發你,要是你能過去,他們應該會很高興的。”
“你現在還叫他們爸媽?”林千諾注意到林相憶的稱呼,十年前,似乎在換回身份後林相憶就不怎麽敢在養父母家出現了。
好幾次她送林千諾回家都只送到路口,不會讓養父母看見。
林相憶打字的手頓了頓:“對,人活着的時候不敢那麽喊,怕別人覺得我貪心,現在人不在了,也就喊兩聲給自己安慰。”
聞言,林千諾欲言又止,想說什麽,最終只是問:“林先生跟林夫人呢?他們沒意見?”
剛問完,林相憶就把消息發了過來,是一個墓園地址,還有墓碑號。
“怎麽說呢,他們有些随便我的意思吧,可能是覺得我在外面那麽多年挺委屈的,該有的親情也沒給到我,所以我喜歡對我好的人很正常,我都不知道,他們這樣算是對我好呢,還是覺得我是什麽樣,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呢?”林相憶有些疑惑,倒是沒多少難過的感覺。
錯過的感情終究是錯過了,無論是什麽感情,錯位了又不選擇彌補上的話,雙方心中都會破上一個大洞,拿什麽都填不滿。
林千諾擡手摸摸林相憶的頭:“如果你們沒有被抱錯……一切都會是最完美的樣子吧。”
《觸龍說趙太後》中有言: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父母對孩子的愛,永遠體現在為孩子謀劃未來上,口頭說的親情就像空頭支票,看起來很多,其實根本無法兌現。
兩個孩子出生時,父母肯定都為她們準備了可以抵抗所有風雨的未來,然而兩個錯位的林家,讓父母多年的精心準備,全部付諸東流。
如若她們沒有被抱錯,一切都會是最好的模樣。
林相憶會是林家優秀的繼承人之一,從小修煉,修為、知識、眼界,一定都是最好的;林千諾則會在一個普通的家庭中安穩長大,度過自己平淡穩定但幸福的一生。
這些才是父母分別為自己孩子準備的生活,足夠她們在将來六十年都平平安安,不用體會到親緣割裂、生命分割的痛苦。
對于林千諾說的話,林相憶沉默了一會兒:“或許吧,但我無法想想,如果沒有被抱錯,我會在林家過什麽樣的生活,萬一,林家都是這樣的态度呢?說不定,我在林家眼中,跟林千諾,沒有任何區別。”
林千諾收回手,想了下林家的教育,感覺确實有可能,無法反駁,思來想去,只好勸道:“沒關系,成年人不需要家庭做累贅,如果你缺活了,可以來找我,我帶你撿水果擺攤,暴富不太可能,小康還是可以的。”
【此章完】
林千諾:跟我混吧,我撿水果帶你發家致富啊!
林相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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