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漂亮的魚尾巴有一半落在池水之中,另一半浮出水面,在昏暗的燭火之下都能散發着幽藍色的光芒,映照着星星點點的鱗片呈現出五顏六色。
金色的長發如瀑布一般微微卷曲着垂在身後,幽藍色的眼眸好似将人吸進去一般。
每個第一次見到鲛人的人都會被他們美豔的外表所吸引,然而驚豔過後就會對他們巨大的尾巴,非人的模樣所吓到,忍不住大叫一聲,“怪物!”
莫城主聞聲趕來,看見這一幕,吓得差點兒背過氣去,誰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身邊盤旋着一條巨大的非人之物,都會感到驚慌失措,連忙讓人上去把小姐拉開。
但沒有人趕上前去,害怕這東西忽然興起咬死了小姐。
楚息川跟在莫城主的身後,越過城主才看見蘭辭,臉色微動。
蘭辭雖不懂他們的語言,但能看懂他們的神情,明顯是各個驚恐萬分的樣子,好個沒趣兒,不過,他看見楚息川了,動了動尖尖的耳朵,朝着楚息川咧嘴一笑。
就這麽耽擱的時候,有人趁着鲛人不注意,将莫如煙救了過來。
莫城主懸着心這才放下,而後,厲聲吩咐下人,“趕緊把這個怪物抓起來!”
聽到命令,幾個身手不錯的守衛拿着匕首上前。
看着淩厲的匕首,楚息川坐不住了,“慢着!”楚息川出聲道:“他不會傷人的。”
莫城主原本還好奇此等猛禽,楚将軍為什麽會阻止,忽然看見那條大魚露出一小排尖牙,笑眯眯地看着楚将軍,那表情很是高興與熟稔,像是認識一般。
轉念一想,“這海妖,好像認識将軍啊?”
“烏!”蘭辭沖着楚息川眨了眨眼睛,将身體又探出水面一些。
然而就這麽一探,被人用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巨大網兜将他兜住。
剛上岸的蘭辭被漁網傷害過,對此有本能性地害怕,頓時掙紮起來,渾身如同炸毛一般,鳍棘全部炸起,随時準備戰鬥的樣子。
“莫城主!你定要一意孤行?”
“将軍,這是危險之物!為了幽城百姓,不得不抓。”莫城主第一次在楚息川面前表現得如此硬氣。
“你!”楚息川擰着眉頭。
蘭辭最終還是被網套走,雖然楚息川手握重兵,不想鲛人被這麽對待,但他不能對百姓用兵。
等蘭辭被抓走後,楚息川立刻去莫城主談論,誰知莫城主的态度十分地堅決,一定要處置了這只海妖,話裏話外的意思:若是楚息川不肯,就是要傷害幽城百姓。
“将軍,你同他講什麽道理,直接把他抓起來,讓他放了小鲛人便是。”江懷流憤憤道。
趙木槿并不贊成道:“那是百姓,不可強制,況且,為了一條鲛人也不值得如此。”
“怎麽就不行了!那可是鲛人!渾身是寶,誰知道那個莫城主是不是聽過傳聞,在打什麽主意!”劉醫官一下子就急了,雖然他被自家大侄子警告了,不能再做研究,但畢竟是自己救下的小魚,哪裏忍受被人怎麽對待。
楚息川同樣不贊同,想着小鲛人被綁走的模樣,就有些心痛,明明沒有害人之心,卻偏偏被人類這樣對待,“既然明着不行,那就暗着來。”
…………
莫如煙知道救了自己的是一條鲛人,一條只活在傳聞中的神秘種族。
雖然幽城百姓都說鲛人是商上古海妖,專門蠱惑出海漁民,迷惑漁民來獲取食物,是個妖物,不知道他生活在深海之中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一如從未見過一般,莫如煙對他也并沒有那麽恐懼,相反他還救了自己,禮當感謝。
然而緊接着她就聽到丫鬟說,“那個妖物長得真好看,可是他的尾巴好大,城主派人抓他的時候還被他的尾巴甩傷了呢。”
“什麽?!爹爹讓人抓他!”莫如煙大驚失色,也顧不上受驚吓過度的身體了,一下子坐了起來,就要下床。
“小姐,你去哪兒啊?”丫鬟趕忙跟在身後。
莫如煙不知道爹爹把鲛人抓去了哪裏,只能先去找爹爹。
“爹!我聽說你把我的救命恩人抓起來了!”莫如煙破門而入,也管不上什麽禮數,可一進去就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她頓住了腳步,立刻端莊自持起來,好像剛剛那個冒冒失失的人不是他一般,“将……将軍好,如煙不知将軍在這兒,失禮了。”
“小姐不必多禮。”楚息川淡淡道,而後對莫城主說:“城主剛剛的提議恕我不能接受,既然小姐有事要與城主商議,我便行一步。”
“唉,将軍!”莫城主還想在後頭挽留一下,但楚息川走得決絕。
直到楚息川的身影完全消失,莫城主才收回目光,對莫如煙關切道:“怎麽了?身體都恢複好了?”
“爹,我聽說你把那條小鲛人給抓了?!”外人走後,莫如煙也不裝了,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急匆匆地跑來就是為了這個?”莫城主坐下抿了一口茶水。
“當然了。”莫如煙着急忙慌道:“爹爹,你為什麽要抓他啊,我聽下人說,你還要把他弄死,為什麽啊?”
“他是鲛人,傳聞中的海妖,會為我們出海造成極大的困擾,是不詳的征兆,自然是不能留。”
在上古傳說中,有海妖一族,用美妙的歌聲與豔麗的外貌勾引海上漁船,他們有着豔麗的尾巴,是厄運的象征,沒有哪個漁民不害怕他們。
但海妖是海妖,鲛人是鲛人,是不同的,鲛人深居海底,是海域真正的統治者,從不出躍出水面,更不屑于勾引人類。
只是世人分不清他們罷了。
“傳聞只是傳聞,根本就沒有人親眼看見。”莫如煙擰着眉頭,不同意爹爹的看想法,”況且,不是說前朝太子出海遇風浪,就是獲得鲛群的救助,才得以生還的!他們并非作惡。”
“那只是傳言,誰見過他們救了姜兮太子?”
“那爹爹說鲛人蠱惑人心,給漁船帶來浩劫,又有誰親眼見過?”莫如煙繞來繞去又繞到了這裏。
“你!”莫城主一時被說得啞口無言,漲紅了臉,“你真是越大越沒有規矩了,居然為了一個素不蒙面的小鲛人與你的爹爹頂嘴。”
“這不是頂嘴,是事實。”莫如煙不明白,為何爹爹非要抓一條無辜的鲛人,甚至還想弄死,爹爹明明一向都是良善的。
“從前沒有見你對什麽事情這般上心過,今日是怎麽了?”
“因為女兒差點兒丢了性命,如果不是那條小鲛人救了女人,等到家奴趕來,女兒早就去閻王殿報道了,爹爹不是時常教導女兒,要知恩圖報嗎?爹爹今日所作所為難道不是恩将仇報?如何令人信服?”
“這是兩碼事!好了,你給我好好地待在房裏,哪裏都不許去,此事不用你管!”
“爹!”
深夜。
楚息川提留着還在睡夢中的劉醫官,後面還跟着個趙木槿,在房頂上飛躍着,不一會兒就到了蘭辭被關押的地方。
昏暗的水牢,臭氣熏天的味道,連人都忍受不了,何況是一條小魚。
一看見有人來,蘭辭也沒管是誰,直接炸起了背鳍棘與尾鳍棘,恨不得沖上去撕咬他們一口,一如當初滿是戒備的模樣。
“小叔叔,你和他說,讓他別害怕,我是來救他的。”
劉醫官手舞足蹈地向蘭辭說着,許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見到了熟悉的人與安慰的話語,兇惡的眼神逐漸變得純良。
“你乖乖的哦,我們打開牢房門哦。”劉醫官用哄小孩的語氣哄他,把他哄得放下了警覺心,然後楚息川打開了水牢門。
看見了不斷靠近的楚息川,蘭辭的內心頓時泛起了酸楚。
楚息川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心疼,一步步地上前,輕輕地抱了抱蘭辭。
蘭辭愣了一會兒。
為什麽有的兩腳獸那麽好,會哄自己會抱抱自己,為什麽有的又那麽可惡,他們會用大網兜傷害自己,會把自己關在暗無天日的水牢之中。
楚息川直接将小鲛人橫抱了起來,長長地尾巴盤旋在他的腰部。
有着大尾巴的小鲛人比尋常人重上許多,但對于楚息川而言并不覺得有什麽,甚至都沒有喘一下,步伐平穩。
倒是将後頭跟着的劉醫官跑得氣喘籲籲,還是趙木槿拎着他的衣領才得以腳程快一些。
不一會兒便到了堤壩處。
“你的傷已經好了,可以碰水了,尾巴也是,在海裏凫游不是問題。”劉醫官拉着蘭辭的手,給他檢查傷口。
蘭辭動了動手,甩了甩尾巴,确實是不疼了,高興得不行。
然而在場的人都沒有笑容。
漸漸地,蘭辭也不笑了,好奇地看着他們。
空氣中有幾分的沉默,忽然,劉醫官瞥見了他懷裏揣的有個東西露出了一個尖尖,于是手疾眼快地抽了出來,定睛一看是一本畫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道:“怎麽還藏着畫冊呢?”
畫冊一點兒水都沒有沾上,可見寶貝的很。
“啵啵啵!”——這個風景好看,我喜歡。
蘭辭笑着指着上頭滿城飄花的月都。
“這兒是月都,是泠月的首都,最漂亮的地方,是你們海底啊,所不能比拟的,四季長春,”
蘭辭聽着劉醫官的描述,越發的神往,更加想要去親眼見一見。
“想要去看啊?”劉醫官唏噓着,沒有用鲛語道:“可惜啊,今夜你要回幽海喽。”
“好了。”楚息川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看着蘭辭,
輕輕地喚了一聲,“蘭辭。”
“啵?”蘭辭的耳尖動了動,他對“辭”這個字很是敏感,小的時候,父王總是在他的耳邊念叨着什麽辭,蘭辭知道,那是他的名字,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叫自己。
蘭辭伸出手搭在楚息川的手腕上,“啵啵?”——怎麽啦怎麽啦?叫我幹什麽呀。
楚息川艱難地扯下他的手,別過臉去,看着黑夜之中一望無際的幽海。
“去吧。”
“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