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第二日一大早，楚息川就安排人将蘭辭與莊亦辭秘密地送往幽海。
蘭辭很是舍不得楚息川，與親昵了好一陣子才依依不舍地放手。
楚息川看着蘭辭離去的身影，心中竟是酸澀。
幽海位于泠月的最南邊，蘭辭不會騎馬，莊亦辭雙腿殘疾，兩人均有不便，哪怕馬匹腳程加快，一路上也整整行駛了快半個月才抵達幽城邊境，所幸這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麽艱難險阻，一直順順利利的。
海面上的風吹來，吹亂了蘭辭的頭發，帶來了鹹濕的氣息，這是蘭辭無比熟悉的氣息，讓人充滿了久違之感，想要趕緊回到家鄉的懷抱。
蘭辭寬慰一旁的莊亦辭，道：“你有父王的逆鱗，可以潛水，不過你還是人的形态，雙腿可能使不上力氣，我會帶着你一起的，放心，很快就會到達海底皇宮的。”
看着如此熟悉的海，回憶猶如潮水一般湧入了莊亦辭的腦海，全部是關于幽海，關于蘭斯的，笑了笑，“我不怕，只怕是要辛苦你了，帶着我這個累贅。”
“不辛苦不辛苦，”蘭辭連忙擺了擺手，然後抱起莊亦辭朝着海面走去，“走吧。”
接觸海水的那一刻，蘭辭的雙腿化成了大而豔麗的藍色魚尾巴，閃閃碎着細光，照亮前路。
蘭辭猶如海中精靈一般快速地游動，耳邊只聽到“嘩嘩嘩”地水聲，再不見其他，身上的衣服漸漸滑落，露出來大片的肌膚，脖頸處、肩膀上、腰窩間滿是若隐若現的幽藍色鲛鱗。
不消一刻便抵達了海底皇宮的入口，看門的人一眼就認出了蘭辭，他們已經失蹤了的小王子，震驚之餘滿是喜悅，立刻打開大門，飛一般地游去向王禀告。
蘭斯得到消息沒有絲毫的停留，立刻前往蘭辭所在的方向，而且巴掌已經準備好了，勢必要狠狠地抽在蘭辭的臉上，讓他整天到處亂跑。
在看見蘭辭的那一刻，蘭斯的憤怒、擔憂與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堆積到了一起，忿忿着，“啵啵啵……”——逆子！你還知道回來！
然而蘭斯的巴掌還沒有落在蘭辭的臉上就注意到了一旁身量纖細的青年身上，整個人猶如過電一般地僵硬在原地，滿臉滿眼寫着不可思議。
莊亦辭看見蘭斯，心中亦是滿含喜悅遺憾悔恨之情，千言萬語湧上口頭，想要告訴蘭斯，但最後也只化成了一句，“蘭斯，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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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不可置信地望向莊亦辭，他知道莊亦辭還活着，因為逆鱗的緣故，如果承載人死去，蘭斯會感應到自己的逆鱗正在失去效用，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仍然能夠感受到另一塊逆鱗的存在。
只是從未想過與莊亦辭的再次見面竟會是這樣的場景。
兩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彼此的身上，靜默了許久，最終還是蘭辭打破了平靜，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家父王剛剛還捏緊的拳頭，直接拉着他來到莊亦辭面前，“啵啵啵……”——父王，我給找到了畫中的美人！”
蘭斯久久地沒有說出話來，他如何該如何張口，莊亦辭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啵啵啵。”蘭辭在一旁急得要死，“父王父王，他是來和你解釋的，他說一百多年的那件事是個誤會，他不是有心噠！”
蘭辭晃着莊亦辭的手，“快解釋呀，父王會理解的。”
一旁伺候蘭斯的老鲛人立刻出來打圓場，将蘭辭拉走，好給他們二人有好好說話的空間，“殿下咱們先離開吧，莊公子會和王上好好聊的。”
蘭辭被拉了出來，蹲在蘭斯寝殿外的石階上，撐着手，有些擔憂他們的對話能不能順利。
老鲛人寬慰蘭辭道：“殿下不必擔心，他們會好好聊的。”
“鲛人伯伯，你是不是也認識莊叔叔？”
“是，我跟在王上身邊百餘年，自然是知道莊公子的。”
“他與我有血緣關系嗎？我長得和他很像。”
“按理，殿下是王上與莊公子的孩子。”
“那其實我是父王生的嗎？莊叔叔摸了父王的逆鱗嗎？”蘭辭又驚又是好奇。
老鲛人一時卡殼，“那倒也不是。”
“楚息川說男人不能生孩子，莊叔叔是人類是男人，不可能生下我，那只是身為鲛人的父王才可以，而且父王總是看着他的畫像，從前定是十分親昵的，摸一摸逆鱗很有可能。”
幽海的小鲛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摸了逆鱗就會懷小珍珠，如此一猜想，就是莊叔叔摸了父王的逆鱗，讓父王懷了自己。
其實孩子不是摸一摸逆鱗就能有的。
老鲛人想要解釋，可是看着小王子懵懂純真的模樣，又覺得這樣的事情太早告訴他也不适合。
殿內。
“蘭斯……”莊亦辭張了張口，想要上去拉一拉蘭斯的手，但是自己腿腳不便，不僅沒有夠到蘭斯，還差點兒把自己帶倒。
幸好被蘭斯扶了一把，正因如此，蘭斯發現了莊亦辭雙腿有異，面露心疼與擔憂的神色，“你……你的腿怎麽了？”蘭斯說的是人類語言，莊亦辭教過他的，哪怕過了一百多年，他仍然沒有忘記。
“被人打斷了。”莊亦辭說得風輕雲淡，但沒人知道他這些年所受的痛苦。
“什麽？”蘭斯猛地站起身，“我去殺了他！”他的眼睛紅得都能滴出血來。
“沒事了，已經不疼了，”莊亦辭拉住了蘭斯，“對不起，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和你說對不起了，如果不是我，不會有人發現鲛群的存在，去擾亂你們的生活，我是想要和你解釋的，但姜兮突然國破，我被人囚禁，一直沒有機會去找你，若不是蘭辭，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其實人類侵犯幽海後，我去找過你，但是姜兮經歷戰亂，我沒有找到，後來又聽到你以身殉國的消息，可是我知道，你沒有死，但我找不到你。”蘭斯以為是莊亦辭愧于見自己，于是漸漸地在心中恨上了莊亦辭，勒令所有鲛群不得接近人類。
“我沒有故意躲着你，是有人發現了我的身份，他知道我的血已經長生不老，把我囚禁起來……”莊亦辭艱澀地說着這段往事，那是他高傲的一生中最為受辱與昏暗的日子。
蘭斯明明是該恨莊亦辭的，恨他離開自己，恨他背叛鲛群，但在看見他雙腿殘疾，生不如死地辛苦活着時所有的怨恨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心疼，“你的腿還能治嗎？”
莊亦辭搖了搖頭，“不能了，已經壞死了。”他已經沒什麽感覺了，他知道蘭斯不恨自己，肯原諒自己，已經是他餘生中最大的慰藉了。
“蘭辭是我們的孩子嗎？”
“是，”蘭斯一點一點地握住了莊亦辭的手，像是撫摸一塊稀世珍寶一樣，“他是在我無限的思念中形成的，他長得很像你。”
鲛人一族的每一條小魚都誕生于鲛人的意念，如果足夠誠心、思念之強，就會孕育出一顆晶瑩剔透的小珍珠，置于海蚌之中，集天地之精華、海洋之靈氣，加之祈願者的心血灌溉，百年之後便可以收獲一條漂亮可愛的小魚苗，小魚苗慢慢長大，變成魅惑衆生的鲛人。
“是，我第一眼見到他時，也驚訝住了，若不是那樣容貌引起了我的懷疑，我們可能真的見不了面了。”這世上不會有如此想象的人的。
“這麽多年，我很想你。”
莊亦辭眼角泛紅，忍不住抱住了蘭斯的脖子，淚水從眼眶中滑落，“我也很想你。”
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恨不得将對方擁入骨血，訴說着跨越百年的思念與情意。
良久之後，莊亦辭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是一條豔麗無比的紅寶石項鏈，“這個是我父王送給母後的，母後說要留給心愛之人，後來我送給了你，又到了蘭辭手中，蘭辭送給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說此乃姜兮寶物，本該物歸原主。”
看着失而複得的項鏈，蘭斯覺得不可思議，“你離開之後，這條項鏈就丢了，我翻遍了整個幽海都沒有找到，居然被那個小兔崽子給撿走了。”
莊亦辭把紅寶石又重新挂到了蘭斯的脖子上，親了親蘭斯的嘴角，“這是我送的定情之物，不要再弄丢了。”
蘭斯回了一個纏綿悱恻的親吻，顧及着莊亦辭的身體并沒有什麽過激的行為，但漸漸地，他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等等，你剛剛說，蘭辭把這個送給了一個男人？”
父王寝殿的大門緊閉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海水中透不出一絲光的時候，大門才打開，蘭斯走了出來。
蘭辭正在吃自己的晚餐，嚼吧嚼吧着大水母與扇貝，看着父王出來了，立刻迎了上去，“莊叔叔呢？”
“他累了，在休息。”蘭斯緊緊地盯着自家不聽話的兒子，盯得蘭辭心裏發毛，想要逃跑，“去你那兒，咱們好好聊聊，這幾個月你都幹什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