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魔門四

魔門四

憶昔情閣初識面,

誰教二心難缱绻。

花夕睜開朦胧的雙眼,撞進那對邪魅幽暗的紫眸中。

她剛想開口,他的長指便輕輕地點在她的唇瓣上。

“你很難過?”他如此問道,卻并不想聽到她答案般地接着說,“因為本尊,對嗎。本尊讓你傷心了。”

他想強調什麽?他半夜來就是為了嘲笑她?

花夕拉長臉,揮開他的手,卻被他一把反握住。

“留下來。”他一一吮舔過她的指尖,“別走。”

“我堅持不了。”她太累了,太無力了。對于自己的命運,對于和他的關系,她什麽也改變不了。

無法接受他,又無法像原來那樣憎惡他。

“放過我,送我回去吧。”她央求。她的心沒有她原先想得那麽無堅不摧。

她一直以為無論受到何種傷害,她都能一笑而過,以無所謂的态度面對。

可她發現她錯了。

她做不到毫不在意。

非但做不到,她還該死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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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都好,放我走吧。”她擡眸,凝視着他。

“不用本尊放,也有人來接你了。”話音甫落,他嘔出一口黑血。

睡意立刻消散,她徹底清醒。

“誰傷了你?”花夕扶住身受重傷的紫钰。

“花夕。”另一道突然而至的青色身影,令花夕不由得地驚呼出聲。

“墨青?!這是你做的嗎?”

“準确地講,是你。你随身帶的那把匕首,在良夜占據你身體時,就在那匕首裏下了咒。”墨青緩步走近花夕,解答了她的疑問,“不過我沒想到你還真刺了他一刀。”

墨青淡漠的視線移向花夕懷裏的紫钰:“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重創他,都是托了你的福。”

花夕望了望傷重的紫钰,又看向墨青:“你是來帶我走的?”

“對。”墨青朝花夕伸出手,“和我走吧。”

遲疑了片刻,花夕想起身,卻發現紫钰仍捉着她的衣角。

墨青的眸色沉了沉,藤蔓纏住紫钰的身子,墨青将他拽離花夕。

“花夕。”見花夕一動不動,墨青又喚了一聲。

“門主,花夕!”鳳凰沖進樹屋,見屋內多了一個人,而且是已背叛魔門的墨青,她馬上警覺地擋在花夕身前。

“墨青,你想做什麽?”鳳凰的質問聲一出口,墨綠的藤蔓就勒斷了鳳凰的咽喉。

如一灘爛泥的鳳凰,直直地倒在花夕面前。

“墨青!”花夕慌忙蹲下,扶住鳳凰,“你怎麽可以傷害無辜的人?”

“那你希望她把其他魔引過來?”墨青冷冷地說,“放心,她死不了。”只會躺上幾日罷了。

雖然以前墨青就不喜形于色,給人冷情的感覺,可如今的他,殘酷得讓花夕覺得陌生。

“我不能和你走。”花夕抱緊失去意識的鳳凰,她的目光盯着被枝藤束縛的紫钰,然後移到面無表情的墨青身上,“我不會和你走的。”

“花夕,你愛上他了?”墨青問得很輕,很執着。

“我不知道。”花夕照實道,“墨青,無論我愛不愛他,我都不會和你走的。”

“你不愛他,為什麽不肯和我走?”墨青抓着花夕的手腕,“還是你愛上他,你不肯承認?”

花夕用力抽回手,狠狠甩了墨青一巴掌:“好玩嗎?又扮成墨青的模樣。”

被識破的紫钰,摸了摸自己發紅的臉頰:“發現了?”

“墨青不用金絲用藤蔓?”花夕瞪着墨青外表的紫钰,“你即使想試探我,能走點心麽?還有,為什麽牽扯進鳳凰?”

紫钰褪去墨青的外貌,那具讓藤蔓纏着的身體也化成一抔黑土。他只不過是給鳳凰一個小懲罰,誰讓她多嘴洩露了他和朝十的關系。

“你真是太無聊了!”花夕将斷了脖子的鳳凰扶到木床上,她轉過身,看着毫無悔意的紫钰,“我愛不愛你,有那麽重要?那我告訴你,我絕不會愛一個不愛我的人。”

紫钰一怔,想張嘴再說些什麽,可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地将花夕摟了過來。

“本尊現在就要你。”他脫去花夕的外衫。

花夕既不抗拒,亦無反應。

“啧。”紫钰放開花夕,“行,本尊錯了,可以嗎?你不就想看本尊向你低頭麽?”

“你是高高在上的魔門門主,我只不過是一個低賤的青樓女子。我們別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花夕仰視着紫钰,“若你要從我這裏聽到你想聽的答案,我說多少遍都行。但你知道那是假的。哪怕我說我愛你,你和我都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那你倒是說說。”紫钰十指交握着花夕的柔荑,魅眸半阖地鎖住她,他蠱惑的嗓音擦過花夕的耳畔,“本尊想聽。”

“你先治好鳳凰。”花夕咬唇道。

紫钰斜睨了一眼床上的鳳凰:“醒了就出去。”

鳳凰委屈地捧住自己歪掉的腦袋,利索地爬起身。本來她還想裝死看個熱鬧啥的,門主真是小氣。

待鳳凰一出門,花夕踮起腳尖,貼近紫钰的耳旁,柔聲細語:“我愛你。”

“再說一遍。”扣住她細軟的腰肢,他又一次要求。

她親了親他的下巴,纖手伸入他的衣袍中,低低地說:“別問了。”

“小賤人。”他勾唇一笑,攔腰将她抱上了軟榻……

北都的茶樓,說書先生侃侃而談着北帝獸狂征服南國,又與東國女帝聯姻的英勇事跡。

坐在桌前的狐貍臉青年男子,搖着手中的扇子,聽到滿意之處便帶頭鼓掌。

“北帝。”清澈的聲音在青年的頭頂上方響起。

“這不是墨一嘛!”獸狂笑眯眯地望着來人,“我還以為你失蹤了。這麽久不見音訊。”

“水菊呢?”墨一也不跟獸狂廢話,開門見山地問。

“水菊啊。”獸狂遺憾地嘆了一聲,“她不在了。”

“我知道。”對于這個事實,墨一盡管沉痛但并不意外,“她的花骨埋在什麽地方?”

“這個嘛……”獸狂瞥了一眼墨一的背後,容貌豔麗的牡丹引起了他的注意。墨一有新歡了?

“其實水菊被人皇的養花人擄走了,不過我有去追。只殺死了那名養花人,水菊跑了。”獸狂慢條斯理地說完,衣襟讓墨一拎起的同時,茶樓裏原本聽書喝茶的客官紛紛掏出掖着的武器,對準墨一。

獸狂以眼神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她跑去哪裏了?”墨一放開獸狂。

“東國。”獸狂理了理亂了的衣領,笑容可掬地回道,“若你想去,我可以派船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會去,告辭。”墨一領着牡丹轉身要走。

“墨一。”獸狂喊住他,他邊搖着扇子邊提醒道,“作為老相識,我勸你一句過去的事無法改變,不妨多惜取眼前。”

墨一只是頓了頓身形,而後未回應地邁步離開。

出了茶樓,牡丹扯了扯墨一的袖管,那張精致的容顏,興致盎然地亮着光一般:“原來你叫墨一啊。剛剛那個人就是北帝?他長得好像只狐貍。”

“我要去東國,我們在此別過吧。”墨一忽然冒聲道。

“你用完我,便抛棄我了嗎。”牡丹故作傷心地掩面泣道,“我別無他求,只希望能跟着你。還是說,你要我回天界接受天君的懲罰?”

墨一慢下腳步,他轉向啜泣着的牡丹,靜靜地注視着她。他很清楚她在裝哭,但将她一個人丢在北國。他環顧了一圈四周,為牡丹絕色之貌而停步留駐之人,愈聚愈多。

“別哭了。”墨一摟過牡丹的肩膀,“你贏了,我帶你走。”

“真的?”牡丹将信将疑地擡眸望向墨一,“你不會中途又找個理由把我打發走吧?”

“那你走不走?”說着,墨一便邁腿往前走。

牡丹追上他:“除了水菊,你對其他女人都這麽沒有耐心嗎?”

“你既已知道答案就別問我。”墨一看也不看牡丹,目不斜視地專注前方的路。

“你不能把我當成她?”牡丹狀似小心地詢問。

“沒有人會願意成為誰的替代品。”墨一終于瞧向牡丹,毫不猶豫道,“我也不會把你當成她來看。”

“好吧。”牡丹暗暗松了一口氣,他沒把她當替代品就好。她可是很介意他那日喝醉錯把她當作水菊的事。

“那我叫你墨一,還是墨公子?”不是從他口中,而是從北帝那裏得知他的名字,确實令牡丹有些遺憾。

“随你喜歡。”墨一敷衍的回複,讓牡丹不樂意地嘟起嘴。

“随我喜歡是嗎?那我喊你相公好不好?”她厚着臉皮,得寸進尺地挽住墨一的手臂。

“……”墨一盯住笑得明豔的牡丹,和她碰到自己胳膊的胸口。

“你明白相公和娘子之間會做什麽?”墨一眸光轉深地反問。

牡丹紅着臉,小聲地嚅嗫:“不就是那晚,你對我做過的……”

見墨一沉默不語,牡丹略微激動地提高了音量:“你不許說那晚是一個錯誤。”

他要是敢那麽講,她幹脆殺了他,也省得她費盡心機只為讓他喜歡她。

墨一剛要回答牡丹,一輛失控的馬車伴随着路人的尖叫聲朝他們直沖而來。

“小心!”牡丹見狀,立即推開墨一。

“牡丹!”本來牡丹可以擋下這匹橫沖直撞的馬車,可當她聽到墨一頭一次如此着急地喊她的名字,她頓時心生一計。

在閃身到一邊時,她假裝被馬車帶到,一個借力使力地向後倒去。

看到墨一往她這廂跑來,她不易察覺地露出一絲得意的笑紋。

果然苦肉計還是有用的!

遠在茶樓二樓眺望着這一幕的獸狂,唇角噙起興味的笑意。

“陛下,你讓我們去紮馬屁股就是為撞那位姑娘?”屬下困惑地撓撓頭。他們的主子雖睚眦必報,可向來憐香惜玉,更何況那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和陛下沒什麽仇。

“這你們就不懂了。我可是在做月老。”原來他是想看英雄救美,結果反倒見到了美救英雄。獸狂斂去目中的精光。打從墨一将那個女人帶在身邊,同為男人,他很清楚誰會讓不喜歡的女人黏着自己?

他只是想教墨一想明白,水菊不在了,是時候接受新的生活。

“別停啊,繼續講啊。”身後一片安靜令獸狂不悅地皺起眉,他催促地用扇子敲敲桌面,“別給我停下。”

于是說書先生趕忙接道,茶樓又響起往日的歡愉聲,仿佛方才發生的不過是書中的一幕。

花夕披着一件外衣,走到樹屋外的露臺。乍見一身青衫的男子,花夕微微蹙眉:“你怎麽還來這一套,昨兒你還不滿意嗎?我都說了我愛你,你還想聽我說什麽?”

“花夕,是我。”墨青一開口,花夕便認出了他真的是墨青,并非紫钰幻化的墨青。

“我來晚了。”墨青朝花夕伸出手,清冷的眸底蘊含着些許複雜。

花夕搖了搖頭,向後退了一步,她喃喃道:“你來得太晚了。”

“和我回去,你仍然是我的妻。”墨青深深地凝着花夕,緩緩道,“我們可以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墨青,你和我都清楚,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論魔尊會不會放過她和他,墨青與她從最初假成親,到他利用她對付魔尊起,他們之間已愈行愈遠。

“我很感激你替我贖身,也感激你救過我。所以我不恨你,不怨你。”花夕直視着墨青,低低柔柔地說,“我明白我的立場,不該有別的奢求。你本來也只是為了隐藏身份才娶我為妻,如今沒這個必要了。”

“花夕。”墨青伸手,撫上花夕略微憔悴的面頰,臉色凝結地敘述,“我最初的目的,正如你所說,一方面想隐藏自己,另一方面想調查你能看見金線的原因。可是我……”

“墨青別說了。”花夕按住他的唇,語帶哀求道,“別說了,什麽都別再說了。”

“好,我不說。”墨青收回手,暗自握了握拳,“你和我走,我帶你離開魔界。”

“他會追殺我們的。”她冒險無所謂,若他對魅紅姐她下手。

“沒事,魅紅那邊我派花音保護她了。”墨青看穿了花夕的擔憂,為打消她顧慮地坦言。

花音?她仍跟在墨青身邊?為何上一次自己沒見到她?諸多疑問困擾着花夕,她想問墨青,然而數枚鐵針不偏不倚地橫穿她與墨青之間,定入樹屋的牆裏。

“墨青,本尊真沒想到,你還有膽子回到魔界。”紫钰冷笑着出現。

花夕攔住紫钰,催促墨青:“快走。”

墨青的金絲襲向紫钰,紫钰拉開花夕以針迎戰。

金絲繞住每根針,針穿透每根絲,二人在樹屋的露臺上一來一往,互不相讓。

花夕背靠着牆,她想阻止他們,但她深知自己并沒有那個能力。

如果他們非要分出一個勝負,她希望贏的人是誰?花夕扪心自問,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令她自己都感到訝異。

“花夕。”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升起,她扭過頭撞見洛天噙着淺笑的俊顏,“噓,只有你能看見我,你是不是想阻止他們?”

花夕點點頭,無聲地輕啓雙唇:“你有辦法嗎?”

“有,但需要你的幫忙。”洛天低語道,“把你的身體借我一用。”

銳利的針尖,夾帶着煉火燒斷纏綿的金絲,但更多金絲織成的密密麻麻的網,卷土籠罩。紫钰和墨青使盡殺招,他們都沒打算讓對方活着脫身。

千鈞一發之際,花夕沖入他們之中,右手定住雪亮的針,左手的天火擋下沉金的網。

目睹花夕使用天界的力量,各據兩方的紫钰與墨青皆是一愣。

“良夜?”不可能,良夜已被逼出花夕體內,更何況良夜此刻在魅紅身邊。墨青暗忖道。

倒是紫钰認出了對方,涼薄的唇勾起嗤笑:“本尊還以為是誰,至高無上的天君竟然會大駕光臨本尊的魔界。”

“魔尊,你殺了我的女人這件事,你覺得我會那麽輕易放過你?”居于花夕體內的天君,借着花夕的朱唇冷森道。

“你的女人?雲煙?”紫钰魔魅一笑,“你記錯了吧?本尊怎麽記得雲煙鐘情于本尊。天君,你是不是貴人多忘事?”

“那是你強逼的。雲煙只是着了你的魔。”天君的眼底掠過深濃的殺意,“你讓我失去雲煙,我也會教你失去你愛的人。”

“我愛的人?誰?”紫钰的面色變了變,随即又恢複成往常的邪肆狷狂,“你該不會想說這個小賤人吧?本尊會愛上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天君,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我看你上了她那麽多次,分明愛得很。”天君譏諷道,“若你不在乎她,那我就帶她回仙界。”

“本尊的魔界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便走?”煉火迅速包圍住天君,紫钰撂下狠話,很冷很輕地警告,“把她留下,要不就和她一起變成灰燼。”

“她流着你的血,你的煉火能燒了她?”天君淡定自若地擡手燃起天火,“我們可以試試重複那一次,看看花夕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雲煙?”

金絲穿過煉火,纏上花夕的細腕,墨青冷聲阻止。

“你們的仇,別牽扯進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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