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貨
山貨
據劉貴全說，那個豆腐西施相當出名，到了鎮上随便一打聽就能找到。
從劉貴全家出來，亓修元帶着雙眼放光的少年，打算去鎮上會一會那個所謂的豆腐西施。
兩個人，一個十年幾乎沒怎麽下過山，一個是土生土長的山貨，懵懵懂懂，對人類的了解都是從電視裏得來的，偶爾碰到幾個想占他便宜的村民，少年不僅不生氣，還眯着眼睛笑的開懷，還當自己人緣好呢。
亓修元上前一步，不着痕跡的将少年護在身後，肖可愛沖他呲牙一樂，從帽衫口袋裏掏出一塊糕點，很是開心得分了他一半。
少年吃的面頰微鼓，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四處打量，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亓修元邊注意着少年的動向，邊觀察附近的村民，這麽一看還真發現了一些問題。
劉貴全說村裏人熱情好客，如果不認得去鎮上的路可以找人問一下，但他卻發現這裏的人似乎都很排外，準确來說是只排擠他，對肖可愛則慈眉善目，分外殷勤。
他摸摸下巴，自己好歹也是英朗俊逸的傑出青年一枚，有這麽不受待見麽？難不成他上山十年，大家的審美變了？
亓修元搖頭，不等他想明白這個問題，就被一個蓬頭垢面、瘋瘋癫癫的婆子攔住了去路。
“走！走！有妖怪，村裏有妖怪！走！”
婆子嘴裏翻來覆去念叨着村裏有妖怪，推着要攆他們走，不讓他們繼續待在村子裏。
肖可愛直接懵了，亓修元有心問兩句話，一男一女突然從巷子裏沖出來，拽着婆子罵罵咧咧。
“你個瘋婆子怎麽又跑出來了！咱們石岩村可是度假村，你逢人就讓人家走，大家還要不要賺錢了！”
女人罵完扯着婆子胳膊不讓她亂動，男人冷着臉用繩子把人綁了起來，兩人動作娴熟，顯然不是頭一次，圍觀的幾個村民也都一臉習以為常，表情麻木地看着。
女人打量了他們一眼，見亓修元蓄着長發穿着長袍，有些詫異，又一想玢岩山上還住着一群紮辮子的“黑烏鴉”呢，就沒再多想。
“兩位是來旅游的吧？不好意思哈，一時沒看好讓這瘋婆子跑出來了。”女人看着眼睛瞪得溜圓，一副呆傻模樣的肖可愛，擔憂道，“這孩子沒事吧，別是被吓着了。”
說着用手去打那老婆子，邊打邊罵。
“就知道惹事，你兒子每月才給這麽幾個工錢，還不夠你三天兩頭鬧騰的呢！”女人越說越氣，扯着婆子口無遮攔道，“你女兒明明是跟着男人私奔的，哪來的妖怪殺人？我看你就是那個妖怪，你個老妖怪，你女兒就是因為受不了你才跟男人跑了！你兒子也搬去城裏享福去了，親兒子都懶得伺候，我們外人盡心盡力伺候還不讨好，都是你這老婆子害得！”
亓修元皺眉，他總算聽明白了，這女人就是個保姆，仗着主人家不在對婆子又打又罵，兩個保姆穿的幹幹淨淨吃的油光水滑，婆子穿的破破爛爛，身上連塊幹淨地方都沒有，餓的面黃肌瘦活像個乞丐。
亓修元手腕翻轉，施了個小法術過去，女人只感覺婆子力氣驟然變大，她一個沒抓穩，人就從自己手裏逃走了。
恢複正常的肖可愛連忙把婆子拉過來藏在身後，指着兩人憤憤不平道:“修元哥哥，他們是壞人！”
“你這孩子，我們可不是壞人。”女人和顏悅色道，對上老婆子又變得兇神惡煞起來，“趕緊過來跟我回家，還想不想見你兒子了？！”
老婆子聽到她說兒子，渾濁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嘴裏念叨着兒子，從肖可愛身後走了出來，而後被女人拽着胳膊踉踉跄跄回了家。
“修元哥哥，老婆婆太可憐了，我們不能幫幫她嗎？”肖可愛皺着小臉，悶悶不樂，“老婆婆被她們帶回去，肯定又會被虐待，他們太壞了，怎麽能随便打人呢？小雀姐姐說人類都是十分脆弱的生物，一個指頭就能戳壞，那位老婆婆被打了好多下，會不會死掉啊？”
亓修元挑眉。
這位少年，站在你面前的是位捉妖師，你一口一個人類，就不怕暴露身份麽？還有，那個小雀姐姐到底是怎麽教孩子的，人類什麽時候脆弱到打一下就死的地步了？
“放心吧，婆婆不會死。”他安撫道，“這是別人的家事，咱們不好管，不過我在婆婆身上貼了符，婆婆日後再受到傷害，都會一一還給施暴者。”
肖可愛眨眨眼，笑了起來:“這個辦法好，讓他們也嘗嘗被打的滋味！”
“餓不餓，要不要找地方吃點東西？”
“要！”
石岩村是度假村，賣吃食的地方不少，又到了吃飯的點兒，整個村子上空彌漫着誘人的香氣。
片刻後，亓修元帶着口水橫流的肖可愛停在一家民宿前，看着立在門口的菜牌，又悄咪.咪摸了摸口袋，他深深嘆了口氣，思考着是先擺攤算命，還是先給郭叔打電話預支一下下個月生活費。
然而肖可愛沒給他選擇的機會，拉着他直接沖了進去。
“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等等，水煮肉片、水煮牛肉、水煮魚都一個味兒，咱要一個就行。”亓修元仗着少年剛下山，不懂行情，便心安理得的忽悠起來。
單蠢如肖可愛，不懂亓修元良苦用心，還一派天真的指着菜單上精致的菜品，挨個給他介紹過去。
“不一樣的，這個是豬肉，這個用的是牛肉，這個是魚肉！”
“……你吃的開心就好。”
亓修元苦笑一聲，做好了給人刷盤子抵債的準備。
後者眨眨眼，給他發了張好人卡:“修元哥哥真好！”
肖可愛點的幾乎都是辣菜，但他忘了在這之前他一直住在山中，從沒吃過太辣的東西，于是在後來半個小時裏，亓修元就聽少年一會兒一個“好辣”，一會兒一個“好吃”，時不時還聽他“嘶”上兩聲。
亓修元饒有興致的看着少年被辣的通紅的鼻尖，與一雙泛着水汽的大眼睛，也不阻攔，任由少年吃個過瘾。
反正也不是普通人，吃個辣不會得痔瘡，就算得了也沒事，他管治。
少年自顧自吃着，亓修元則叫來老板娘跟她打聽方才那個老婆婆的事。
他是有意選擇這家民宿的，這位老板娘是之前保姆當衆傷人時，面露不忍的看客之一，心存善念的人最容易心軟，他接連兩次感慨老婆婆的可憐，老板娘果然放松了警惕。
“哎，賴婆子也是個可憐人，女兒失蹤了，兒子也抛下她搬去了城裏，你說找了兩個外人來，想也知道肯定不會好好照顧老太太。”老板娘搖搖頭，語氣裏滿是對賴婆婆兒子的不滿。
“賴婆婆說村子裏有妖怪，是怎麽回事？”亓修元問。
“告訴你也沒關系，這也不是什麽秘密。”老板娘嘆了口氣，“我們石岩村過去可是出了名的度假村，但兩年前村子裏發生了一件大事兒，通往桃花山的那段路塌了，因為是正在修建的路，還未通行，只死了幾個村民，後來這件事就被壓了下去。”
“市裏來領導說因為地質問題，那片山頭不适合修路，大家也就沒在意，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了大半年，村裏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娃突然相繼失蹤，賴婆子的女兒就是其中之一。
有人說賴婆子的女兒跟男人私奔了，這話我可不信，賴婆子的女兒我熟悉，乖巧孝順着呢，可說這話的人還不少，一個個都跟親眼瞧見了似的。
賴婆子女兒失蹤的那天，她人就瘋了，嘴裏還念叨着村裏有妖怪，是妖怪把她女兒給吃了。”老板娘笑的勉強，“我倒寧願翠兒跟人跑了，可村子裏一件件一樁樁的事兒，處處透露着詭異。遠的不說，就說住在村口的劉貴全，我每次見他都覺得瘆得慌。”
老板娘說着打了個冷顫，擡頭見幾桌客人都盯着自己瞧，嘴巴一抿竟是不打算繼續往下說了。
“老板娘，你們這不是沈家地界兒麽，咋不請個人看看那？”有好事的游客，高聲問道。
老板娘擺擺手，笑着說:“你們說的對，這是沈家地界兒，要真是妖怪作祟早就被抓起來了不是。”
“沒錯，要真是妖怪那膽子也太大了，敢在沈家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是嫌活的太久了嗎？”
衆人紛紛附和，老板娘眼裏卻露出了一絲不贊同，她欲言又止地看着衆人，最終嘴巴緊閉，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亓修元将老板娘的變化看在眼裏，看了眼身旁吃的歡快的少年，心裏盤算着該怎麽跟人說今天先不去鎮上了。
這邊肖可愛咽掉最後一口肉片，嘴巴一抹，特豪邁的說了句:“老板娘，結賬！”
“二百一十六，給二百一就行。”
然後就見少年從帽衫口袋裏掏出一部最新款愛瘋手機，興沖沖的掃碼支付。
亓修元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一個從沒下過山的山貨都比他有錢，他活的是有多失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