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接下來的一個月, 歸岫寧成天擔心着宋一沉顴骨那處劃傷，生怕一個不小心留下疤痕, 所幸護理得當, 加上傷口創面不深, 拆了線之後只有淺淺一道印子。
歸岫寧皺着臉, 看樣子并沒有因此輕松多少。
宋一沉捏捏她鼓起的臉, 放柔聲音安慰道:“不打緊，拍戲上個妝就看不出來了。”
歸岫寧沒将他的安慰聽進心裏, 暗自道, 那些導演平時最喜歡拍你的眼神特寫了，也不知道拉近鏡頭後, 傷疤會不會暴露出來。
這樣一想, 仿佛更難過了。
見她耷拉着腦袋，依然悶悶不樂的樣子，宋一沉只好換了種方式問道:“難道我臉上劃了道口子, 你就嫌棄我了？”
明知他只是随口說說，歸岫寧還是立刻反駁:“才沒有, 我只是……擔心你。”
人太多，宋一沉沒敢做太親密的動作, 借着遮掩摳摳她的手心:“不是有句話說,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我已經得到了我的後福。”
他低下頭看她, 藍色的醫用口罩遮住了半邊臉，暴露出的那雙黑眸盈滿認真，如同黑濯石一般發亮:“我很好, 別擔心我。”
歸岫寧心中熱流湧動，更緊地回握住他的手。
到了謝安逸的病房，罕見沒有見到宋程歡，歸岫寧巡睃一番，問:“程歡呢？往常這個點不是已經到了？”
謝安逸精神好了不少，聞言露出個懶洋洋的笑容:“估計睡過頭了吧，她那豬一樣的作息。”笑容沾染了陽光的溫度，柔和得不像話。
想起宋程歡每次聯系她的時間，歸岫寧也樂了，掏出手機作勢要給她打電話。
謝安逸忙制止道:“別，讓她多睡會兒，她這些天一直陪着我，也累着了。”
宋一沉在水果籃裏左挑右挑，看中了一顆又大又圓的蘋果，在手上掂了兩下，比劃着水果刀，表情茫然，不知從何削起。
吃貨果然是只顧着自己吃，連削個蘋果都不會，歸岫寧無奈地接了過來，沿着頂端慢慢削去表皮。
Advertisement
一圈接着一圈，蘋果皮被刀鋒割開，妥帖地垂落在她手邊，宋一沉嘴裏“嗚哇嗚哇”地配着音。等到整個蘋果削完只剩下了目瞪口呆，朝謝安逸指了指完好的一條果皮，一臉“天啊好厲害”的表情。
謝安逸被他的樣子逗得發笑，捂着臉笑得喘不過氣。
宋一沉難得流露出崇拜的眼神，歸岫寧技癢，随手削了幾個兔子狀的蘋果塊，拿過小玻璃碗裝着，放在了謝安逸的手邊。
宋一沉眼巴巴地盯着，急道:“女朋友，我也要我也要!”
歸岫寧塞了一個給他，見他新奇地上上下下打量，扭頭問謝安逸:“覺得好些了嗎？”
謝安逸小口地嚼着，吃相很斯文，咽下去後才回答:“好多了，你讓歸姐姐別再過來了，大熱天的，多麻煩啊。”
“你跟她說，我沒本事說動她。”歸岫寧佯裝無辜。
謝安逸無奈地搖搖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被帶壞了。”
至于被誰帶壞，答案再清楚不過。
說話間，謝安逸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唇間的笑容深了幾分，開口的語氣溫柔得像三月的雨:“懶豬，剛起床？”
一聽這語氣，歸岫寧便了悟是誰的電話了。
不知道宋程歡說了些什麽，謝安逸的臉色忽然大變，他按滅通話，不顧身上還帶着傷，急切地望向歸岫寧:“歸小姐，程歡的狀态不對勁，你能幫我看一下她怎麽了嗎？”
宋一沉眉心微擰:“發生了什麽？”
謝安逸煩悶地捶了下床板:“她說今天不過來了，我聽得出來，她哭過。”
歸岫寧拿起包，向宋一沉投去詢問的目光:“那我過去了？”
“讓小趙送你。”
宋程歡的公寓位于郊區，歸岫寧去的次數不多，只有宋程歡辦聚會的時候，過來陪她喝幾杯。
現在她站在門前，摁了好幾遍門鈴，門內依舊悄無聲息，似乎根本沒有人居住。
歸岫寧直接撥通她的手機。
半分鐘後，雙目浮腫的宋程歡拉開了房門，聲音哽咽:“煩死了。”
歸岫寧側身擠到她身邊，擡手摸了摸她眼睛:“怎麽哭成這樣了？”
這一問險些又把宋程歡的眼淚勾下來，她抽了抽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我昨天去找時昱哥了。”
歸岫寧大概猜到是為的什麽，放緩了語調:“他說什麽了？”
宋程歡一下子憋不住了，眼淚嘩嘩地直往下淌:“他要結婚了。”
“寧寧，我以為這輩子都這樣了，他在前面跑，我在他身後仰視着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他不會回頭看我，但我以為，我以為總有一天，他會意識到身後還有一個我，他終究會注意到我的……”
宋程歡抱住她，滾燙的淚水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她的衣領:“可是他要結婚了，和他暗戀了六年的女人……”
“暗戀……他居然也有暗戀的人，在我跟在他身後傻乎乎望着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就已經有了追逐的人了……”
“寧寧，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歸岫寧見她抽噎得厲害，手輕輕地在她後背順了幾下，知道她現在還不能接受時昱結婚的消息，委婉道:“還記得我前些天和你說的話嗎？時昱或許不是沒有喜歡的人，而是那個人被他保護得太好，藏在大家都看不見的角落。”
宋程歡擡起濕漉漉的眼眸:“你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了？”
“前不久剛知道，說是他未婚妻。”
“昨天看我哥朋友圈，說是最好的兄弟苦戀多年修成正果，我才知道時昱哥居然要結婚了。”宋程歡輕撫自己紅腫的眼皮，苦笑了下，“所有人都知道，就我還傻乎乎地守着他，等着他回頭。”
歸岫寧見她情緒不對，手上用了點力氣，牢牢握住她細小的手腕:“對不起，我應該早些告訴你的，但是那時候謝安逸受傷，你……我想着過段時間再告訴你。”
聽到某個熟悉的名字，宋程歡眼皮顫了顫，她偏移開視線，說:“我沒怪你……”
“程歡，”歸岫寧卻不容她躲閃，直視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為什麽我能這麽快趕過來嗎？”
宋程歡快步走進房間，明擺着不想聽下去。
“是謝安逸，他聽出來你哭了，他慌得不得了，怕你出事，催着我過來。”歸岫寧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面，兀自把話說完，“他前一秒還開開心心笑着，下一秒因為你急出滿頭汗，程歡，你對他真的沒有感覺嗎？”
宋程歡猛然停下，回過頭時滿眼眶的淚水，聲音比方才更加哽咽:“我能怎麽辦，他是謝安逸啊！”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歸岫寧卻理解了宋程歡想表達的意思。
他是謝安逸，他不是別人，不是誰感情的替代品。
到底是把人逼急了啊……
歸岫寧上前抱住她，拭去眼角不斷滾落的淚珠，柔聲道:“我懂我懂，你做的沒錯，別哭了……”
宋程歡反手摟住她，臉緊緊埋進肩窩，哭得異常狼狽:“我喜歡的明明是時昱哥啊，為什麽看到他受傷我會心疼，看到他難過我也會不舒服，我明知道他喜歡我，我還躲着他，不搭理他。他出車禍前還在微信上問我，生日想要什麽禮物，只有他，會在我生日前兩個月開始準備，就為了讓我在那一天對他說句很開心……”
“寧寧，我是不是特別壞啊，我就是仗着他喜歡我，沒心沒肺、肆意任性……”
“沒有。”歸岫寧想起謝安逸柔軟的笑容，十分确定地說，“他就是喜歡你沒心沒肺，就想把你寵得肆意任性。”
歸岫寧托正宋程歡滿臉淚痕的腦袋，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好好想一想，程歡，你對誰才是真的喜歡。”
……
最終還是陪着宋程歡幹掉了吧臺僅剩的幾瓶酒，宋一沉過來接她時，歸岫寧腦子已經不太清楚了，傻乎乎地盯着他，表情執拗認真。
順着宋一沉的動作倒進了後座，歸岫寧只聽到宋一沉和小趙交代了聲“開慢點”，便徹底放縱自己沉溺于酒精的世界。
“喝了多少？”酒味太重，宋一沉剛貼着她坐下，就皺了下眉，在她耳垂處揉捏一下。
“四五瓶吧……”歸岫寧費力支撐着坐直，慢慢靠在宋一沉肩上，懷裏抱着他方才使壞的左手，眉眼帶着稚氣的笑。
宋一沉下巴蹭了蹭身側毛茸茸的腦袋，問道:“和程歡聊了什麽？醉成這樣子。”
認識歸岫寧以來，從未見過她喝過酒，宋一沉其實心裏有些好奇她喝醉後會是什麽樣子。
“我沒醉!”歸岫寧瞪他，眸光蕩漾。
宋一沉從善如流改口道:“好吧，你沒醉。”
歸岫寧瞪着瞪着，眼神逐漸變得柔軟，看在宋一沉眼裏，就像和一潭波光潋滟的西湖水對望着，多少情意都掩于這雙眸中，怪不得蘇子瞻會寫出“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絕句。
“男朋友。”歸岫寧目光癡迷，尾音拖得長長的，不顧還有外人在場，撲騰着就要湊上來親他，“我好愛你啊。”
駕駛座的小趙:……我不應該在車裏，我應該在車底。
作者有話要說： 程歡和安逸的故事就先寫到這裏，餘下的交給番外~
完結倒計時啦~~~~
謝謝支持，看文愉快，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