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雨夜摸屍

第51章 雨夜摸屍

栖凰谷籠罩在暴雨雷鳴之下,浩瀚天威,并未阻擋大丹朝修士圍觀年輕翹楚比拼的熱情。

宗門正殿外的廣場上擺開了擂臺,周邊立着燈燭,穿着各異的年輕修士冒着大雨切磋技藝。

不過最後時限沒到,角逐名額尚未開始,在擂臺上切磋的,都是有實力但不符合這次條件的年輕弟子。

廣場周邊設置了坐席,但時間短暫沒法搭建遮雨棚,廣場上的數千修士,多是撐着油紙傘圍觀,只有各宗的長者,在正殿飛檐下就座。

吳清婉是丹器房的掌房,如此場合,自是不好獨自回去清修,不過她也沒有摻和人情客套的興趣,只是坐在靠邊的位置,觀望着擂臺上的比拼。

敢上臺獻藝的弟子,都有些許本事;圍觀修士不時喝彩,或者作出評價。

吳清婉作為大丹朝的修行翹楚,自然也沉浸其中,暗暗分析登臺弟子的優點和缺點,但場下雜亂的聲音,總是幹擾她的思緒,特別是其中一對胡說八道的老少:

“老陸,這是不是就叫花拳繡腿?”

“嗯。”

“我看着也像……”

登臺的弟子,已經是各家宗門很出彩的小輩了,不少人吳清婉看着都暗暗點頭,聽見這種評價,很想來一句:“你行你上?”,但作為一宗掌房,她得保持氣度,只能當作沒聽見。

可下面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還沒完沒了地胡說八道:

“這些人誰最厲害?”

“都差不多。”

“我也覺得,比我差遠了。對了,修行中人,怎麽分辨別人道行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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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不顯山漏水的話,一般看不出來,如果要應對提防,只能從外在方面着手。一般來說,對手‘年紀越小,天賦越高;年紀越老,劍技越妖’,兩種人應對方式也有所不同。”

“哦,此言何解?”

“天賦過人者,必然劍勢如火、盛氣淩人,要防止被對方突襲瞬殺;經驗老道者,則劍勢如影,鬼魅莫測,要避免與其纏鬥被找到破綻……”

“那我屬于哪一種?”

“劍勢如瘋狗,既鬼魅莫測,又盛氣淩人。”

“好眼力!”

……

吳清婉斜靠椅子扶手,用手掌掩住小口,明顯憋得很難受;想要專心看打擂臺,但打擂顯然沒聽相聲有意思,思路慢慢被帶偏。

也不知就這麽聽了多久,天色完全黑透,今天的比拼快要散場了,後方忽然傳來腳步聲,以及一聲略顯焦急的:

“師父。”

吳清婉回頭看去,卻見弟子小花從側面廊道跑了過來,手裏拿着一只傳訊用的鳥兒,走到跟前小聲道:

“左師兄帶隊巡山,好像在熊瞎子嶺一帶遇到的厲害兇獸……”

吳清婉臉色猛然一變,急忙起身走向了栖凰谷後方的獸圈。

而擂臺周邊,左雲亭正興致勃勃地點評臺上的弟子,說了半天不見人接話,轉頭看了眼,卻見方才還在身邊的老陸,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跑去了哪裏。

“嘿?上茅房也不打個招呼……對了,這位道友,仙人要上茅房嗎?”

“我又沒成仙,咋知道。不過應該是不用,不然一想到九天之上的仙子,也得……”

“那仙人長個屁股有啥用?”

“你長個腦子,不照樣和沒有一樣。”

“道友,你說話客氣點,知道我師父是誰嗎?”

……

——

天色漆黑如墨,雨林間伸手不見五指。

已經恢複清澈的水潭之中,左淩泉平躺在潭底,屏息凝氣,觀察着水面之上的動靜。

河湖之間五行之水濃郁,只要不停煉化天地靈氣,左淩泉基本上憋不死,但有傷在身,也沒法撐太久;更何況王銳只有煉氣三重,五行也不親水,體內真氣入不敷出,漸漸臉色開始漲紅,有點憋不住了。

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水潭外伸手不見五指,水中也聽不見聲音,左淩泉安靜等待,直到一道電光亮起照亮大地,水潭表面守屍的食人蜂消失後,他才猛然起身沖出了水潭。

嘩啦——

雨幕中水花四濺,雷光消失的一瞬間,左淩泉沖天而起,眼神迅速掃過周邊雨林——周邊一片死寂,食人蜂不見了蹤影,除了地上的幾具屍體,再無其他動靜。

确定沒有危險,左淩泉落在地上,腳步不穩一個踉跄,直接坐下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方才一番搏殺,衣袍早已經破破爛爛,雖說在水潭裏洗清了淤泥,但皮肉之上的淤青也全部顯現了出來,明顯能瞧見雷擊後,皮膚表面的扭曲紋理。

左淩泉後背正中一記盾擊,本就受了內傷,最後又被雷劈了個正着,雖說有屍體格擋,但體內竅穴經脈,還是被洶湧之際的雷法沖擊,出現了損傷。此時安穩下來,左淩泉只覺渾身上下都是刺痛、灼燒,就好似被扒了層皮一樣。

嘩啦——

很快,背後再次傳來出水聲,王銳從水潭裏爬出來,直接躺在了地上。

王銳劫後餘生,還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瞧見左淩泉在旁邊坐着,他氣喘籲籲地道:

“左……左師兄,你真厲害……我都沒想過今天能活着出來。”

“別高興太早,跑了一個,搬來救兵還得死。”

左淩泉休息片刻,怕敵人折返,不敢再停留,杵着劍撐起身體,往外走去:

“收拾東西,先離開這兒。”

王銳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連忙爬起來,幫忙收拾地上的物件。

食人蜂如蝗蟲過境,方才搏殺的水潭周邊,已經不剩下任何活物。

左淩泉低頭查看屍體,黑色鬥篷下面,除了衣服布料,便只剩下白骨和毛發,連一點肉渣都不剩。

彼此雖然追逐厮殺很久,但左淩泉并不知道這幾人的身份,只隐約聽到了幾個名字,至于面容,除開那個須發潔白的游方術士,其他人都沒能看清。

暫時弄不清底細,左淩泉不敢久留,沒有仔細探查,第一時間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銅鏡。

方才一番搏殺,哪怕是最後驚天動地的雷法,留給左淩泉的印象,都沒有這面銅鏡深。

他現在總是明白,算計姜怡之後,姜怡為何會生那麽大的氣了。

因為這真的很氣人。

方才那不要臉的老匹夫,一句“看這裏”加上一道閃光,氣得左淩泉恨不得把他媽殺了。

但氣歸氣,正如他對姜怡說的,被陰了只能說自己道行不夠,總不能罵對手無恥,吃一塹長一智,才是修行中人該有的應對方式。

此時好不容易擊殺了對手,這等陰損至極的物件,以左淩泉的行事風格,自然得……得好好珍藏。

左淩泉把銅鏡拿起來,确定沒有受損後,用袖子仔細擦幹淨,以黑色鬥篷的碎布包好。

左淩泉不清楚這世道有沒有儲物袋類似的東西,但煉氣期的修士肯定沒有。

因此即便是野修,也不可能把家底全背身上,一般只會帶随身的必需品;至于家底藏在哪兒,道上仙師多半寄存在宗門,野修估計就是在沒人知道的地方挖個坑。

這名游方術士的身上,除開銅鏡,便只有三枚白玉铢和些許丹藥,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不錯,左淩泉刻意斬首沒損壞,此時把衣服也拔下來了。

摸完一具屍體後,左淩泉又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符夾。

左淩泉第一次使用無憂符,便明白了符箓是多麽好用的物件,對得起‘無憂符’這個名字。

他打開符夾看了眼,裏面有一只金筆和厚厚一沓不下二十張符箓,大部分是草黃色的符紙,看起來品階不高,白色符箓只有三張,但背後有伏龍山的徽章,想來也是好東西。

左淩泉把符夾拿起來收好,因為衣服已經被刺穿,便沒有再撿破爛,又去摸下一具屍體;雖然頭暈目眩身體難受至極,但摸着摸着,左淩泉還真體會到了點‘殺人奪寶’的快感,連疼痛都緩解了幾分。

王銳在旁邊,自然也沒閑着,和左淩泉一起從另一頭開始摸。左淩泉只摸修行相關的物件,不要世俗銀錢,王銳則是恨不得把骨頭都摸回去,在左淩泉摸完後還要摸第二遍。

兩個人雖然摸得仔細,但時間緊迫動作很快。

一趟下來,除開方才所獲,還摸到了十三枚白玉铢、一把劍、一根法尺、丹藥若幹,說不出名字的雜物些許;鐵锏是俗物沒要,盾牌看起來是個好東西,可惜被打壞了,便也沒拿。

收拾好戰利品,左淩泉背着一堆物件,準備離開,後面還在摸骨的王銳,忽然開口道:

“左師兄,我好像摸到寶了。”

“嗯?”

左淩泉身體很虛弱,不過聽到這個,還是眼前一亮;走到跟前低頭察看,卻見王銳拿着符師被刺壞的法袍,在袖袍位置摩挲:

“這個地方比其他位置厚,應該是縫了夾層,裏面肯定有好東西。”

左淩泉連忙蹲下身來,用劍割開袖袍。法袍極為堅韌,他沒真氣的情況下全力一劍,也才戳一個小窟窿,此時割了半天,才把袖袍切開,裏面露出兩頁紙張。

紙張雪白,如果不是太薄,看起來都像是玉器,但上面并沒有文字,只在紙張角落有一個徽記,看起來像是宗門的标志。

玉瑤洲南部所有宗門,都能追溯到南方九宗,而九宗又是同盟,所以各大仙門所用物品的格式,基本上都大同小異,栖凰谷的《養氣決》便是這種款式。

左淩泉雖然看不出這是什麽東西,但通過聯想,也能猜出這是功法、法技、丹方、符譜之類的東西,這些物件價值幾乎沒上限,再低,看紙張品質,上面的東西也比《養氣決》價值高。

左淩泉遮住雨水,小心翼翼将兩張白紙收好,又轉頭和王銳一樣,把所有屍體摸了一遍,只可惜,這次沒有再找到特別的東西。

收拾完戰場後,兩人不敢再多作停留,快步隐入了雨林深處。

——

夜雨無休無止,深山老林的水潭旁,只剩下五具白骨暴屍荒野。

時間過去不知多久,收獲頗豐的左淩泉早已走遠,天空忽然響起一聲“霹靂——”,照亮了雨林間的滿地狼藉。

電光一閃而逝之間,水潭旁莫名多了一道頭戴鬥笠的身影,剛剛出現,卻又好似一直站在那裏。

老陸背負着雙手,走過五具屍骸,深邃眼底帶着幾分笑意;看他的模樣,應該是想起了第一次與人搏殺的場景——搏殺的過程早已忘卻,但打完後摸到寶貝,恨不得把地都翻一遍的激動,至今還停留在心底。

“呵,摸得真幹淨……”

厮殺波及的範圍不大,老陸僅是掃了一眼,便把周邊盡收眼底,目光最後停留在屠陽的骸骨之上。

骸骨的胸骨和脊椎之上,有一道劍痕,雖然很小,卻很清晰。

老陸甚至不用探查殘存靈氣,便能看出這是誰留下的——因為劍痕太過規則,甚至能看見只有一面開鋒,而大丹朝用單鋒劍的,恐怕只有一人。

老陸蹲下身來,手指撫摸白骨上的劍痕,良久後,輕聲一嘆:

“任你千般法術、萬般神通,我有一劍足矣。好劍……想教都沒得教……”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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