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REBIRTH:23D

第29章 REBIRTH:23D

風見裕也總算是處理完普拉米亞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頂頭上司将二把手非常粗暴地塞進車裏的場景。

是那種打橫抱起直接扔進車裏,系安全帶鎖門一條龍的場景。除了動作還算小心,看起來非常的居心不良,簡直就像是當街搶人的犯罪分子。

換個場景換個人風見裕也都得一邊掏警員證一邊大喊站住我是警察不許動,但是那邊可是降谷零!

降谷先生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輕飄飄的朝着這邊掃了一眼後,風見裕也已經沒有那些世俗的欲望了。

果然,上司還得是禦山先生這種好說話的類型,降谷先生某些時候實在是太可怕了。

風見裕也只能低眉順眼地看着自己的腳尖,絕對不參與進上峰們的鬥争之中。

他一個非職業組幹嘛要蹚職業組的渾水,還是自己安全最重要。

而且。

風見裕也看着遠處,從車窗裏冒出一個白毛腦袋想說些什麽,接着被降谷先生伸手推了進去,然後又冒了出來,接着又被無情地推進去并且關上了窗戶。

他幻視了想往籠子外面跑的貓崽,拼命撲騰的樣子非常的努力,但最終還是輕而易舉的被抓住了命運的後頸皮。

——他們兩個這樣就說明已經和好了吧?

風見裕也雙手插兜,看着降谷先生開着禦山朝燈那輛超帥的豪車遠去。

雖然職位比禦山朝燈他們都要低,但總歸是他們中年齡最大的那個人,他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意。

·

禦山朝燈是被往車裏塞了兩次且上司根本不聽他說話,只能安靜下來後,才發現腰腹部的那個傷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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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降谷先生來之前,普拉米亞撿起了扔在地上的那枚匕首,作為僅剩的武器進行的最後的抗擊。

這麽想來好像确實隐約的有着對方舉刀刺來的印象,但完全不覺得痛的禦山朝燈當時低頭看了一眼,并沒發現什麽不對勁,也就将這件事抛到了腦後。

禦山朝燈将西裝的扣子解開,看到裏面的襯衣已經被血滲透,暈染了半件襯衣了,第一反應居然是又報廢了一件,這可不好清洗。

大概就是因為不痛

吧,他居然覺得這個傷口也沒什麽大不了。

上司先生說他要有事了,應該就是這個傷。但對禦山朝燈來說,只要沒有感覺,就一切都好說。

以前他非常怕疼,哪怕手指被鋒利的紙頁邊緣劃破都要非常在意的保護好幾天。又要面子,他這個工作平時受點傷是非常普遍的,在別人面前裝酷,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疼得能哭出來。

反正他為了工作付出了不少努力,光是格鬥這一項就讓他吃了不少苦頭。

嗯,光是這一點就得感謝系統,綁定之前有幾次他疼得差點都覺得就這麽死了也沒關系,好在最後還是堅持下來了。

禦山朝燈縮在座位裏,決定對系統寬容一點。雖然祂平時完全派不上用場,顯得非常沒用,但他能還有今天都是多虧了系統。

他打算回去往自己的蒸汽賬號裏再充點錢,至少整天看電視打游戲的系統比較省心。

禦山朝燈打了個哈欠,一半的時候降谷零開門上了車,後面半個被硬生生的吓沒了。

禦山朝燈頓了頓,小聲地叫了一句:“降谷先生。”

降谷零身周散發着一種低氣壓,禦山朝燈往座椅裏縮了縮,覺得好像真的變冷了,指尖向內握進手心,涼得他小小的‘嘶’了一聲。

明明現在是盛夏,哪怕已經到了傍晚黃昏,氣溫略有降低,但窗外的風還是溫暖的。

上司的手搭在方向盤邊緣,襯衫被向上挽到了肘下,小臂的線條一如既往的漂亮。手指的骨節分明,看上去就很有力量感。

降谷零低低地嘆了口氣,轉過臉看向他:“你……”

話沒說完,看着他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朝燈?”

“唔……”禦山朝燈想答應他,但開口的聲音十分的微弱,幾乎到了聽不清的程度。

禦山朝燈眼前一片模糊,有種熟悉的下墜感拖着他倒下。

這次又是因為什麽?總感覺最近這種狀況出現的好頻……

他連思緒都斷了片,最後的視覺印象是上司那雙漂亮的手伸了過來,便非常安心的失去了意識。

>>>>

禦山朝燈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他在一個并非日本的城市

久住着,住在非常漂亮的小洋房中。平時似乎沒有正經的工作,只需要照顧一下花園裏的鮮花,但是每個月都會有大筆的錢打進他的賬戶。

身為公安的敏銳讓他立刻意識到,夢中的他一點也不像是個正派人,混黑或者詐騙,開張一次吃一年。

從某種角度來說非常正直的禦山朝燈對自己的身份有些糾結,他開始思考是否要嘗試控制一下夢中的自己去自首,但很快轉換到了一個新的視角。

他出現在了有些眼熟的城堡裏,禦山朝燈想起這是彭格列的總部。

他之前去意大利,幼馴染告訴了他自己是裏世界的半壁江山彭格列的十代目首領,并且帶他這個現役警察參觀了黑手黨基地。

對警察來說,他接受的教育就是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他的同事們有部分偏激的,甚至覺得寧可錯抓,也絕不能放過任何可能的罪犯。

禦山朝燈并不贊同這樣的想法,但他也從不信任黑手黨,說起來這還算是他那位不靠譜的監護人教給他的。

「黑手黨就是黑手黨,這一點要記住了。」那位監護人躺在沙發上,看起來非常的懶散沒有姿态,語氣也不算太嚴肅,「絕對不要因為他做過什麽好事就認為他可以改正,有過那種過去的人幾乎沒有可能重新回到無聊的日常之中。或者說,我認為那樣的人非常的愚蠢。」

「那種人不會有好下場的,朝燈君。」

禦山朝燈也是一直這樣做的,因為這個宗旨,他避開過好幾次暗箭,也難免被認為過于無情了。

這種評價他倒是沒什麽所謂,在這種時候,禦山朝燈都是工作至上的。

然而沢田綱吉不一樣。

聽到幼馴染給他坦白局,說自己是彭格列十代目的時候,禦山朝燈第一反應就是‘為什麽要告訴我啊?現在我該怎麽裝作沒聽見’,随後他也變得坦然了。

——那可是綱吉!別的黑手黨怎麽和他比?我幼馴染天下第一好,就算是黑手黨也一定是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好黑手黨!

總之他非常雙标的将這件事輕輕放下,和往常一樣與沢田綱吉繼續交往。

夢裏的他熟門熟路的穿過了走廊,直接到了最頂層的首領辦公室,敲了兩下門後,從裏面傳來了溫潤柔和的

‘請進’。

禦山朝燈推開門,幼馴染看着他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禦山朝燈對着他微微颔首,開口叫道:「BOSS。」

——壞了,我成黑手黨了。

幼馴染挂着無奈的笑容糾正他的稱呼,随後交給了他一個任務。

夢中的場景非常混亂,禦山朝燈并沒有看清紙上的內容,只從幼馴染的話語中,大概明白過來好像是發現了一位來自別的組織的卧底,希望他能去處理。

禦山朝燈離開彭格列的首領辦公室就進入了另一個房間,空間變化的非常沒有邏輯,但考慮到這是在做夢,禦山朝燈覺得好像也能夠接受了。

他正躺在一張床上休息,然後聽到了腳步聲。夢裏的他沒有睜眼,但禦山朝燈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情是愉快的,直到那人在床上坐下,身邊的軟墊塌下去一小塊。

「小朝。」卧底先生開口說話了,熟悉的聲音漾着笑意,語氣溫柔的像是情人間的嗫喏愛語,手指輕輕的觸碰了他的臉,「既然已經睡了,我也只能離開了。」

禦山朝燈睜開眼睛,朝着金發的男人露出笑容,非常熟稔地伸出手臂勾住了對方的脖頸,兩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身體糾纏在一起,熱情而熾熱的吻落在了他的眼角,鼻尖,整個人仿佛飄起了一樣,感受着對方的存在。

最終柔軟的觸感落在嘴唇上,是非常愛惜的、溫柔的親吻,哪怕知道對方是其他組織派來的卧底,也很難從這甜美的陷阱中逃離,或者說是甘願沉溺其中。

但仍然感覺到了不滿足,或者是不夠多。

「安室先生,可以更粗暴一些對待我嗎?」

……

禦山朝燈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哪怕他不去觸摸自己的臉,都能感覺到臉上的熱度,燙地就像剛從烤箱裏拿出來的面包。

眼睛直接成了蚊香的形狀,他擡手想要撩起額發降溫,卻被手背上的輸液針牽絆住了。

他的左手插着針,連接的高處放着三個空瓶,這已經是最後一瓶,看上去也很快就要輸完了。

禦山朝燈這才想起來觀察周圍的環境,不過倒也不需要太努力,只要聞到空氣中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身上這個潔白到看上去有些冰冷的被子,就知道是在醫

院了。

“太好了,是夢。”他長嘆了一聲,整個人向後癱倒,看上去要融化成一灘了,“我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別亂動。”上司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和剛剛才經歷過,還沒完全過去的夢境中那個人的聲音恍惚間重合了。

禦山朝燈一下又坐了起來,被對方壓着手腕将手擺放好。降谷零将剛剛領回來的單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用手機壓好,又調整了一下輸液的速度,才在禦山朝燈面前坐下。

禦山朝燈低着頭任憑他擺弄,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更低些,然而根本沒用,降谷零此時此刻的眼睛裏只有他了。

上司又端着水杯給他喂了點水,照顧的無微不至。

禦山朝燈根本坐不住,但又不敢拒絕,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時,他就忍不住的想起了夢裏的過分的觸碰。

“你夢到了什麽?”上司似乎是想要借這樣的話題來放松他的心情,态度有些随意的問道。

——夢到了我和你擁抱,接吻,然後還上了床。我敢說你敢聽嗎:)

禦山朝燈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做這樣獵奇的夢,他如今看到降谷先生還會吓得心跳加速,誰知道做夢已經發生更恐怖的事情了呢?

“我夢見……”

雖然很想真的說出來創一下上司,但禦山朝燈仔細考慮了一下,按照職業組的升遷速度,忽視他的入職年齡,二十六歲升警視的話,他至少還要在降谷零手下幹三年。

三年,絕對夠被對方翻來覆去的報複了。

“賽文奧特曼輸給了澤迪,簡直是太離奇了。”禦山朝燈說着真的很離奇的話,但是聲音仍然平淡冷靜,有種微妙的幽默,“所以很不理解我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上司:“……”

上司:“嗯,是夢真是太好了。”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禦山朝燈低着頭,從寬大的病號服領口看下去,從左側肩膀到腰部都被繃帶纏繞住了,範圍大的就像是一件衣服。

所以這次的暈倒應該是失血過多吧……因為不痛所以完全沒意識到。

禦山朝燈用沒有紮針的那只手摸了摸傷口的位置。有正在撫摸的觸感,卻完全沒有感覺。

總之對他

來說不疼就好,養好這個傷口簡直不要太輕松。

不過還得想辦法早點出院,他是在不喜歡醫院的氛圍。

“降谷先生,我什麽時候能回家?”

“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兩人同時開了口,聽到對方的問題,禦山朝燈瞬間僵住了。

聽降谷先生的這口氣,好像都已經知道了。

“……我可以解釋的。”禦山朝燈看向了上司的方向,眼角都有些耷拉了下來,看上去有些可憐兮兮的。

降谷零右手還固定着禦山朝燈正在輸液的左手,虛虛地覆蓋在上方,因為輸液有些涼的體溫也漸漸的恢複過來。

“好,你解釋。”降谷零面對他的時候又情不自禁地板起臉來,他倒是想控制一下,但覺得現在這樣的态度也好,補充了一句,“從頭開始。”

之前被禦山朝燈勉強糊弄過去了,這次他不想放過這家夥,從辭職開始,如果不全部說出來的話……

降谷零眯起了眼睛,禦山朝燈咽了咽口水,稍微有些不安地動了動,最終還是決定投降。

“其實是那天,從降谷先生的家裏離開後。”禦山朝燈恍惚間感覺自己坐在了審訊室,降谷警官就在他的對面,只能坦白從寬,“回家之後有些睡不着,就打算出門散步,沒想到遇見了諸伏前輩。”

降谷零眉頭一蹙,他的本意并非問詢這件事,但也沒有打斷禦山朝燈,語氣平淡的說道:“嗯。”

“前輩受了傷,所以我就找了最近的賓館帶他過去了。”禦山朝燈繼續坦白,小心地看了一眼降谷零,“我沒注意看招牌,是家LOVEHOTEL。”

這件事降谷零是知道的,他那天也去了那家賓館與幼馴染見了面。

諸伏景光受的傷稍微有些麻煩,禦山朝燈簡單的處理并不夠,他帶了抗生素過去。

“我們進去的時候被琴酒看到了。”禦山朝燈快速地說道,“然後就是第二天……”

他試圖避重就輕,但上司如果是這麽輕易能被糊弄過去的人,他也不至于這麽緊張了。

“琴酒。”降谷零點了點頭,表情沒有變化,甚至對禦山朝燈笑了一下,“繼續。”

“……”

禦山朝燈覺得更恐怖了,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第二天我和風見在附近的餐廳吃飯的時候,又遇見了琴酒。”

和白蘭的那段被他隐去了,這種內容他判斷是沒必要告訴降谷零的。而且要說又一次好像被琴酒誤會了什麽,就得說被白蘭扶住的原因。

本來降谷先生就覺得他好像有些體弱,他不想再增加這種無用的刻板印象了!

從健康到可以徒手撕大象(其實并不能)的強壯公安到體弱多病走兩步就會暈倒的嬌弱病號,這個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還有就是昨天?”他看了眼自己的血條,只剩下23天了,說明從他暈倒後過了最多一天。

好消息是他之前那個任務已經完成了,雙倍獎勵,多了二十次的抽卡道具。

他打算出院後再抽,醫院不是好地方,他覺得肯定會更非,本來就臉黑的他不想增加這種無謂的風險。

“昨天和您分開後,我遇見了沖矢昴。”說到最重要的事情時,禦山朝燈态度也變得認真起來。

反正他才不會幫赤井秀一保密。

“我仍然認為他是赤井秀一,所以沒忍住動了手,最終他承認了這件事。”禦山朝燈将過程省略後,把最重要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和他約定好了替他保密三周時間,他答應了對我一年期的幫助。”

“詳細報告呢?”降谷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卻并沒有太驚訝。

他之前就在懷疑這件事,只是當初并沒有發現沖矢昴的異常。

聽到禦山朝燈說自己沖動動了手,導致赤井秀一被迫承認了身份的時候,降谷零甚至有些想笑。

果然,他這麽多年還是有些古板了,當初要是沖動些去扯工藤宅裏的那個“沖矢昴”的臉,說不定早就戳穿了他們的謊言了。

“……還沒來得及寫,明天交給您可以嗎?”禦山朝燈完全說不出口,昨天因為對方繞過他給風見分派任務,他有些生氣就沒寫。

“這個不急。”降谷零說道,這才是昨天上午的事,之後又發生了普拉米亞的事件,他還沒有嚴苛到這種地步。

而且只要确認了赤井秀一的身份,很多事情已經可以開始布局了,具體是怎麽知道的也沒那麽重要了。

“既然他答應了你,你們之間的約定也是個不錯的機會。”降谷零客觀的分析道,“可以利用。”

“是。我想等過幾天,約他出來一次。”禦山朝燈神情也認真起來,對降谷零說道。

聊起工作時的這兩個人都非常的冷靜,就連氣場也有些微妙的變化。病房好像變成了警察廳的辦公室,有種肅穆的氛圍。

降谷零微微颔首,餘光掃到了禦山朝燈挂的點滴,已經空瓶了,只剩下上面的管子裏還有一點餘量。

他沒叫護士,自己就動作娴熟地拔了針,幫着副官按住了手背。

赤井秀一的确是個刺激的話題,降谷零的思緒也不禁随着稍微偏移了些。但看到副官正在輸液的手,就想起了對方必須躺在這裏的原因。

“別的呢?”降谷零用空閑的手敲了敲床,繼續追問道。

禦山朝燈确實還有一件事沒說。

“就是在赤井先、赤井秀一的身份暴露後,沒想到我們又遇見了江戶川柯南和他的那幾個朋友們,以及那位阿笠博士……赤井和我提到「安室先生」的時候,故意誤導了我們的關系。”

禦山朝燈改了個習慣性加稱呼的口,還是決定讓FBI背這個鍋,“那幾個孩子現在可能認為,我和波洛咖啡的服務生安室先生是戀人關系。”

降谷零沒說話。

禦山朝燈看了他一眼,很難理解對方現在的表情究竟是什麽意思,只能硬着頭皮給自己打補丁:“我有說因為我工作原因,希望他們幫忙保密。但是他們說不定會詢問您……”

降谷零松開了幫他按着手背的那只手。

“到時候如果您覺得困擾的話,全部推到我身上就可以。”禦山朝燈說道,“比如已經分手,或者把我甩了之類的。”

說完他低下頭等着上司的批評,但是降谷零仍是遲遲沒有開口。

禦山朝燈非常理解,畢竟他家上司是個眼裏只有工作,戀人估計得是國家的卷王。

上次琴酒的事情就算了,那屬于緊急避險,在琴酒面前進行的僞裝。

這次又在一群小孩子面前再次被迫出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

反正今天這次罵是脫不了的。

總而言之都是琴酒的錯!

但降谷零久久的沉默還是讓禦山朝燈感覺到了些許不安。

挨訓他已經習慣了,而且這次真的是他的錯。對方訓斥,他道歉,他也已經很熟悉這套流程了。

可上司一直不說話,他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麽。

“對不起,降谷先生。”禦山朝燈跪坐在床上,整個人朝向降谷零,“是我的失誤。”

“只有這些事嗎?”降谷零總算是開口說話了,他站了起來,跪坐的禦山朝燈只到他胸口的位置,不得不仰頭看着他。

“是?”

“安室透和波本,在不知情人眼中是兩個人,但仍然有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他擡手幫躺了一晚上的副官整理了下頭發,語氣舒緩,動作溫柔,“之前忘記了補上這一層關系,現在也不晚。”

禦山朝燈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并非安室透與波本的任何一人,降谷零繼續開口說道。

“但是,朝燈。關于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降谷零低聲問道,大概是熬了一夜的緣故,聲音略有些沙啞。

“我……我沒什麽……”禦山朝燈有些迷茫,還是說道。

“從之前我就覺得了,你根本不在乎過自己吧。”降谷零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不在乎自己的想法。你是為別人而活的嗎?”

這話有些太重了,禦山朝燈覺得自己應該開口反駁,卻只是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立場去反駁,上司說的內容正是他先前得知自己生病後最後悔的事情。

以為自己要死之前,他做了很多之前從未想過的新的事情,雖然那些事的後續給他造成了很多麻煩,但想起來真的是非常的快樂。

然而綁定了系統,他又能活下去了,人生卻還是按照最熟悉的軌跡進行着,沒有絲毫的改變。

那麽,他重活一次又有什麽意義呢?

降谷零忽然伸手推了他一下,他整個人向後倒去,愣愣地坐在了床上。

上司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腹部,從皮膚凹陷的程度可以看得出,他此時有在用力,但禦山朝燈只是感覺稍有些癢。

“不痛吧。”降谷零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說道。

禦山朝燈低頭看向了

一旁,連僞裝都忘記了。

然後剛剛被放在桌子上的幾張化驗單被上司放在了他的腿上,他不想去看,只是任憑那些東西放在那裏。

“你還想怎麽樣?”

上司的這句話像是自己辜負了他一樣,禦山朝燈此時的腦袋有些亂,一時在‘這是我自己的事’和‘降谷先生好奇怪’之間來回徘徊。

他擡起頭,看到了降谷零的那雙紫灰色的眼眸,裏面蘊藏着許多說不清楚的情緒,無法辨別。

忽然間,降谷零彎下腰伸手抱住了他。禦山朝燈此時的腦袋似乎是不太清醒,但又像是過于清醒。

他不知道上司為什麽要抱住他,但是卻有心情想他坐的有些矮,以降谷先生的身高來說,這樣抱着他腰應該會很難受。

不過現在好像也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

“對不起。”

上司的聲音在耳邊炸起,其實是十分微小的聲音,但還是讓禦山朝燈睜大了眼睛。

他從來沒聽過降谷先生說這樣的話,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沒能提前發現,是我的錯。”降谷零的手臂非常的用力攬住了他,如果是往常他估計會覺得有些痛了,但他感覺不到。

“和降谷先生沒有關系,這是我自己的事。”

哪怕剛剛被上司的剖析搞的有些不舒服,禦山朝燈還是下意識地說道。

降谷零卻沒有回應他的話,稍微擡起了身體,雙手扶着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果然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禦山朝燈想說自己已經在反省了,但他其實也覺得,反省的結果可能與現在也沒有任何變化。

“最早明年,我才會給你打升職報告,今年繼續留在我這裏吧。”降谷零說道,态度變得強硬了些,“報告說是晚期,但仍然還有治療的機會。你不喜歡醫院對吧?從這周起,我會每周陪你來進行檢查,不喜歡住院就吃藥治療,彭格列的東西不要再碰了。”

禦山朝燈沒想清楚這裏和彭格列有什麽關系,回憶了一下總算想起,上次他對上司說他正在吃彭格列的藥物。

說不定降谷先生以為他是吃那些藥才會失去痛覺的。

可是他根本沒吃什麽奇怪的藥物,痛覺屏蔽是系統給的,而且

只要他足夠努力,身體也會越來越好。

但面對此時的降谷零,他根本沒有理由和立場拒絕。

“我可以自己來的。降谷先生平時就已經夠忙了。”禦山朝燈想要勸對方打消這個念頭。

反正他的身體是真的在康複中,到時候再去拜托岸谷新羅僞造一些醫用單據,把作業交上就好了。

“我不相信你。”降谷零直白地說道。

禦山朝燈低下頭,覺得降谷零這句話比捅他一刀還難受。

“你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是這方面的信譽是零。”降谷零繼續說道,将禦山朝燈腿上的化驗單疊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總算是露出了一個笑容,“而且,身為戀人的話,這也算是我的義務。”

“……”

“既然說出了這種話,還是要裝的像一些。”

“……”

“不說話就是同意了。走吧,今天先送你回去,下周我會去接你。”

“降谷先生。”

“嗯?”

禦山朝燈确實沒有充足的理由拒絕對方的提議,讓上司陪着他一起去醫院(雖然頻率高達一周一次),總比讓他停職修養要好。

但是,聽到對方緩解氣氛的玩笑話時,禦山朝燈感覺到了些許的不舒服。

肯定不是身體上的——自從綁定了系統屏蔽痛覺後,他已經能很清楚的分辨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了——那就是心裏的。

他想起了剛剛的那個荒誕虛無的夢境,那種離奇的親密關系,總算讓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上司了。

雖然知道對方只是在試圖讓做錯事的他別那麽沉重,如果是之前他可能會自然地接受下來。

可是現在,他不是那麽的清白了。

禦山朝燈垂下眼眸,避開了上司的眼睛。

“別開這種玩笑,降谷先生。”他低聲說道,然後感覺到對方舒緩的氣場瞬間收緊。

過了許久才終于放緩,朝着他的頭發伸出一半的手收回又放下,降谷零的語氣未變,笑着說道:“抱歉,下次不會了。”

*

琴酒單膝跪在昏暗的房間之中,将自己的呼吸努力壓到最低,确保自己不會打擾到在那邊的男人。

在房間的深處,一個并未點燃的壁爐面前,有人坐在背朝門口的寬大單人沙發上,捏着一枚棋子一下一下敲擊着放在右手邊的棋盤上。

他戴着黑色的手套,任何能露出皮膚的地方都被遮擋住,除了這是個男人外,完全無法判定他的年齡和外表。

僅從露出的斑駁的銀白色發絲,能感覺出他或許已經不再年輕了。

男人長嘆一聲,對跪在身後的琴酒,非常随意地問道:“波本還活着?”

琴酒将頭壓得更低了,白色的長發都垂到了眼前,在地上折了一小個彎曲。

“是。”他恭敬地回應道,“波本從裏面出來了,當時與……”

琴酒頓了頓:“他的戀人在一起。”

“唔。”男人指間的棋子掉落到棋盤上,他并沒有再理睬,饒有興趣地問道:“戀人?”

“是個警察。”琴酒在男人面前态度非常的恭敬,沒将私下裏随口的黑話拿出來說,“履歷很幹淨,沒辦法推斷波本是否有問題,我還在觀察。”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我以為,琴酒會是排除任何可能危險的性格,留他到現在,有什麽別的理由嗎?”

“他似乎與彭格列有關系。”

“原來如此,那确實需要謹慎。”

男人伸出手,越過棋盤,摸向了放在專門搭建的臺子上的一枚水晶球,下方是紅色的絲絨襯布,小心地拱衛着這顆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水晶球。

琴酒也稍微擡了擡眼,對于這個與房間格格不入的廉價擺設,從第一次見到BOSS時就非常不解了。

看上去只是非常普通的,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玻璃球,和市場上騙人占蔔的水晶球差不多的大小。

然而無論琴酒來過多少次,去什麽地方見到那位先生,這顆普通的水晶球都擺在那裏。

貝爾摩德倒是提過一次,她說在很久之前,那個球曾經是會發光的。

整個球體都散發着能将房間照亮的光芒,非常的漂亮。讓人覺得,或許在黑夜中将它帶出去,甚至能照亮整個夜空。

然而這樣的光,卻并不刺眼。

在琴酒想更确定地詢問是多久之前時,貝爾摩德閉上了嘴,又開始說些不準詢問女人年齡之類的無聊的話。

那位先生的手碰到玻璃球,只在上方輕輕點了一下,又收了回來。

“去找他更私人的資料給我,不是檔案上的那種。”那位先生摩挲着椅子上的巨大的紅寶石,說道,“關于他本人的性格,愛好,說話的習慣,偏好的擺設……所有的一切,我要最細致的。”

琴酒下意識皺了眉,低頭答應下來:“是。”

“不用繼續觀察波本了,他是安全的。”那位先生又繼續說道,總算扶起了那個掉落後倒在地上的棋子,将它與靠在邊緣的另外四枚放在一起,“讓我看看,下一個目标選誰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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