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次日上午的拍攝場地在郁遲家，一間破敗不堪采光極差的小平房。床上的強吻戲安排在後面，今天先拍強吻不成被“哥哥”楚南天撞見，久別重逢的戲。
主要是為了将就陸泊的日程，這種随意在劇本中擇出來一段直接讓演員拍的情況也常見。
比如先拍結局，再拍初遇；先拍婚後，再拍告白，極為考驗演員的演技。
有點兒像宗默和金主的關系。
-
這場戲發生在春天，郁遲還是那身一成不變的秋季校服，可憐又頹廢。
寬松的校服外套像塊破布挂在身上，宗默倒不是多麽瘦削的身材，但這校服尺碼大，他又微微彎背倚着牆，竟顯出幾分孱弱單薄的少年美感。
房間角落和門外一堆工作人員，他都得當作沒看見，旁若無人地低頭點煙，手指微微顫抖，擡起頭時眼神空洞。
他看到窗外的陸泊了。
陸泊本該在被他發現後就進屋說臺詞，但站在那看了特別久也不動，導致宗默不自在地撇開頭。
陸泊這才推開虛掩的房門，走過去。
先加戲，把少年手裏的半支煙搶走，在破舊的牆壁上摁滅。
宗默：？
他露出一分渾然天成的愣，仿佛真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陸泊把拖了好一會的臺詞說出來，用磁性的嗓音喊：“小遲。”
Advertisement
按劇本走，這時候該喊卡了，然後插播小時候的回憶。大量留白，兩人再次相見就是借錢。
第一次楚南天來找郁遲，喊小遲。郁遲當然沒喊他，只是僵持。
直到下次借錢，郁遲才艱難地喊了聲哥哥，楚南天給他錢，都還沒來得及再叫一聲小遲，他就逃跑了。
慚愧、羞憤且痛苦，還帶有一絲隐隐的希望。
跑得遠了，他才敢回頭看一眼那棟高級公寓樓。
楊導似乎格外偏愛演員的自由發揮。
宗默揣摩着就連劇本旁白也沒完全說清楚的郁遲的感情，久久不知如何開口，但他不想跟陸泊演太久，不怎麽耐煩地說：“你誰？”
眼神卻躲閃，一看就有故事。
陸泊只說兩個字：“是我。”
宗默的眼神閃了一下：這總能喊卡了吧？
不是喜歡暧昧不清的留白嗎？啊？！
“小遲，我回來了。”
“我不認識你。”少年嘴硬地說，還不耐煩地團起秀氣的眉，“而且你為什麽掐我的煙？給我點回來。”
“明明不會抽煙，為什麽要抽？”
“關你屁事！”
宗默開始本色出演。
他不怕得罪影帝，只要金主伺候得好，他的星途就不會受影響。
陸泊沒生氣，還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新的煙和打火機，點上，但塞自己嘴裏。
宗默：？
陸泊又拿一根新的煙，遞到宗默嘴邊。宗默愣愣地叼上，見他遲遲不給自己點火，打火機還收回兜裏。
宗默慌張地用兩指把嘴裏的煙夾出來。
他懂了，不能再懂，主角攻的套路一重又一重，這是要他湊過去蹭火。
用兩根煙，連接四瓣唇。
“卡！”
宗默差點癱倒在地，緊張出一頭的汗。
楊導興奮地喊：“小陸宗默，你們來看看。”
有好幾個攝像頭在拍，到時候成片還要遠景近景特寫一頓剪輯，将戲劇效果拉滿。雖然這時看的只是其中一個長鏡頭，但也能看出些意思來。
一次重逢，滿是故事。陸泊将青年的成熟和包容完美地诠釋出來，幾個舉手投足，就将渾身尖刺的少年逼得原形畢露。
隐藏在溫柔的包容和敏感的逃避之下的，還有高高在上的矜貴，和慌慌張張的卑微。
一下就拔高了劇情的質感。
不但有氛圍感，性張力也……拉得很滿。
主角攻不澀，那能叫主角攻嗎！
主角受不澀，能被主角攻澀嗎！？
宗默再仔細看看，陸泊的動作确實很暧昧，而澀氣主要來自那張臉，眼神是幹淨的，看弟弟的眼神。
演技确實在線，也敬業。
宗默從鏡頭前移開視線，發現陸泊正在看自己，那眼神已然改頭換面，嘴角還噙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宗默開始想他阮總了。
-
暫時沒見過攻345，只在攻1和攻2之間進行比較，宗默還是覺得阮池更澀。
只看臉，因為主角攻的身體他不是很了解。
他阮總主要澀在那雙桃花眼。四周略帶紅暈，又長又翹的睫。黑白不怎麽分明，眼神似醉非醉。
勾人的同時，也在看垃圾。
反正算不上溫柔。
如果再冷笑一聲，就更像在看垃圾。
如果把那雙眼睛垂下去，在睫毛的掩映下若隐若現，比如抽煙的時候，更澀。
宗默啧一聲。
-
破舊小屋的眼神戲之所以要放在上午拍，就是為了突出室內的陰郁和外面世界的明媚。
下午第二場對手戲，郁遲去找楚南天借錢，則發生在傍晚，夕陽将落未落的時候。
宗默看向溫文爾雅、儀表堂堂的青年，嗓音艱澀地喊：“……哥哥。”
他用真心演出了郁遲的為難。兩種為難的原因截然相反，呈現出來的效果卻殊途同歸。
一聲哥哥喊出來，真的好像主角受。
上次告別時，楚南天給郁遲留了自己在國內暫住的地址。只是沒想到上次還倔得不肯認自己的少年，居然會主動找上門。
開口問他借錢。
楚南天問：“你需要多少錢？”
郁遲說：“五千。”
這點錢對于如今的楚南天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他大手一揮，轉了一萬，還問“夠了嗎？不夠的話再跟我說。”
宗默：……
他不是郁遲，卻也體會到了幾分郁遲的心情。
窮過，但他沒郁遲那種渣爹，性格也沒郁遲犟，比較随遇而安，就算被包.養也沒覺得自尊心受傷。
可這時就是覺得，好氣！
阮池讓他陪.睡，累是累，他也享受。早上起來還要做飯，也可以接受。可如果一覺起來收到個紅包——
“夠了嗎？不夠再跟我要。”
他得氣死，跟被女票了有什麽兩樣！？
嗯，雖然他日常開銷都是直接刷阮池的卡。
但這跟被票不一樣。
-
宗默迅速和郁遲共情。
眼角微微泛紅，他扣緊自己老舊的手機，垂下眼簾藏住情緒。
楚南頭喉頭一緊，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艱難地開口，想喊一聲。
“小……”
郁遲打斷他，淡淡地說：“謝謝。”
他甚至都不問自己一句為什麽要借錢。
或許覺得他和大多同齡的少年一樣，喜歡買限量版球鞋，買最新款手機，或者買機車載着女朋友出去炫耀。
他什麽都不問。
郁遲轉身離開，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楚南天望着他發白的校服，愣愣地出神，覺得自己應該叮囑他去買一件新衣服……
-
宗默拍完戲就回到酒店房間，難得因為貧窮生出了些不高興。
穿書之前窮，但至少自力更生，不靠別人養活。穿書之後不窮了，還成了受盡寵愛的主角受。明明是主角，可前期被包.養吃軟飯，後期則是抱大腿，一路蹭成頂流。
害，不爽！
[來自阮總的視頻通話邀請。]
不爽歸不爽，視頻還是得趕緊接。
“今天很早。”阮總表示滿意。
宗默說：“還沒吃飯。”
阮總吩咐：“叫客房服務，或者安瀾送。”
宗默：……
他現在有點害怕開房門，怕一開門就是主角攻。
好想換個酒店。但如果換個酒店，但凡只是換個房間。
他阮總可能會問：
“房間怎麽換了？”
“你在心虛什麽？”
宗默今天進屋的時候把門拴死，還在門外挂了“免打擾”的牌。這樣總行了，飯不吃也行。
想着，他問：“你吃了嗎阮總？”
阮池說：“沒有。”
宗默提議道：“你要不要叫個外賣？”
阮池：“不吃外賣。髒。”
宗默：……
算了。
但阮池沒真絕食，突然人走了，端了杯冒着熱氣的牛奶回來。
穿着白毛衣，喝熱牛奶，似乎很合适。
如果能不吧唧嘴就更好了。宗默都不知道阮池是不是故意。
沒有吧唧嘴的聲音，卻總能看到動來動去的舌頭，還有黏在嘴邊一圈的奶漬。
宗默：……
直到阮池問他：“今天拍什麽了？”
宗默一個激靈，迅速冷靜。
還能拍什麽，拍和主角攻，和你的白月光的對手戲。
他沒立刻答話，阮池就望過來，眼神直勾勾，滿是探究。
他回避視線，只能撒謊，說：“又打架，這男主天天打架。”
阮池輕笑，接着問：“什麽時候拍吻戲？”
宗默松了口氣，看來阮池不知道陸泊也在這裏，關心的只是吻戲。
還好。
他說：“不确定，可能過幾天。”
阮池：“嗯”。然後就撐着下巴，一直看着屏幕右上角。
宗默：“……今晚不工作？”
“嗯，無聊。”
沒說完的話可能是好想做。
他這件白毛衣還是V領。身子一往前探，領口就往下掉。鎖骨很明顯，圓潤優美。再往下就是一片黑，什麽都看不到。
看不到，但宗默能想到。他都看過不知道多少次，洗幾百遍腦子也忘不掉。
空掉的牛奶杯還放在那裏，宗默看一眼，說：“我想去洗個澡。”
阮池：“去吧。”
還好，沒讓他把手機帶去浴室。
因為腦子裏亂七八糟，宗默多洗了一會兒，最後還把熱水調涼。
“一個半小時，很好。”阮池沒什麽情緒地說，“你是故意的嗎，宗默，你覺得我在監視你？”
原來阮總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有自知之明，但拒絕接受。
宗默實話實說：“嗯。每天視頻這麽久感覺很奇怪……”
“我又沒一直盯着你。”
宗默：……
的确，好像是他偷看阮池的次數比較多，為了看阮池是不是在監視自己，結果卻顯得像是自己在監視阮池。
“對了，你洗澡的時候有人敲門。”阮池說。
宗默一咯噔，回頭看時發現闩門的鏈條還在。
沒松口氣，阮池繼續：“還有男人的說話聲。”
宗默：……他好累。
“可能是楊導吧，他也住在附近。”宗默說，“我看看他有沒有給我發微信？”
“嗯。”阮池語氣淡淡，似乎無所謂他的解釋，“視頻挂了吧。”
“還有，你明天可以休息。”
宗默：？
阮池溫言細語，仿佛真在照顧金絲雀的情緒。
“好好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某默：阮總真好qaq，但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是怎麽回事？
另，祝大家聖誕快樂吖～默默馬上要和阮總一起過節了，不過不是聖誕嘿嘿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