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在宗默的房間門口,阮池挂掉電話,冷眼看向朝自己走來的人。
“進去說話?”陸泊說。
阮池沒答話,徑直走進房間裏。
“別坐床。”阮池邊說,邊以大佬姿勢占據了房間裏唯一一張椅子,而後才問,“你為什麽要動我的東西?”
陸泊就站着,語帶無奈:“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阮池單手支腮,眼皮都懶得擡:“嗯?”
阮家有個小少爺,長得特別可愛,還特可憐。父母因為車禍早逝,老爺子忙于工作,常年跟大伯二伯還有幾個堂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
明明住在自己家,卻像個外人。
曾經,在三個兒子裏,老爺子最寵愛的就是小兒子,就算把孩子養成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傻白甜也喜歡,丢一堆股份給他們夫妻倆,每年坐在家裏收利息什麽都不用幹,唯一的工作就是讨老爺子歡心。
老爺子喜歡的或許就是幼子那份出身于豪門卻全無野心的純良,對他的獨子自然也愛屋及烏,在幼子去世之後尤甚。
乍看起來,阮池和他爸爸很像。
兩個伯伯對他若有若無的打壓段位高超,旁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公務繁忙的老爺子也是如此。
阮池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裝可憐,仿佛一個單純無害、吃了虧也不知道訴苦的小天使。
直到遠房表哥來阮家做客。
他對只比自己小了一歲的表弟很好奇,而且表弟開朗又愛笑,還喜歡帶他去看自己收藏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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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發現,表弟的玩具破破爛爛,還笑得天真又爛漫。吃的也寒酸,老爺子不在家的時候,連餐桌都不上。
用人也不會硬要他下樓吃飯,就給他把飯菜送到房間裏來。
陸泊看着表弟漫不經心地一個人吃飯,有些心酸,自然地生出恻隐之心。
他帶表弟去游樂園,帶他吃了很多好吃的,還在表弟生病的時候照顧過他幾次。
然後,就開始了長達數年的糾纏。
小時候的陸泊不太懂,長大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阮池不是喜歡或依賴他,而是想把他變成自己的玩具。
況且,阮池根本就沒被堂哥們欺負,反而是他花錢收買人心欺負別人。
堂哥們對阮池态度很惡劣,阮池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堂哥們兇他也不是欺負他,而是怕他。
炸毛兇人,一種小孩子慣用的表示害怕的方式。
曾經的陸泊太天真了,好在他即時醒悟。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因為阮池看穿了他的本質,從而失去興趣。
可他沒想到,阮池居然真找到了一個如此合心意的玩具。
只要膽敢接近阮池并展露善意,就會被他單方面視作自己的所有物。
陸泊就算不考慮和宗默的直接接觸,從阮池的選擇,也能猜到他的為人如何。
陸泊無奈地問:“非得把願意對你好的人都逼走才行?”
“啧,說得你好像對我好過似的。”阮池不怎麽耐煩,語氣也不善,“假惺惺。”
陸泊則是和緩地說着進攻的話:“宗默很單純,他需要知道這些事。”
“嗯~你要告訴他?那又怎樣?”
陸泊分不清阮池是在嘴硬還是發瘋,或者是對自己過于自信。
“嗯,我會告訴他的。”
“啧,随便你。”阮池無所謂地說,“他又不會信。”
陸泊忍不住笑了:“你這麽自信?”
“他得聽我的。只要我說不準信,就不準信。”
陸泊:……
阮池托着下巴笑,肆無忌憚:“因為我是他的金主。”
“阮池。”陸泊正色說,“靠威脅控制不了一個人一輩子。”
“你怎麽知道我只威脅他?”阮池反問。
陸泊:?
除了威逼利還有誘。沒錯,誘。
阮池果然說:“我們在床上很合得來。”
-
被晾在走廊上的小萬試着敲自己的房門。
“是我宗哥。”
“只有你一個嗎小萬?”
“嗯。”
貓眼閃了閃,門向後退開,小萬與臉色白成紙的宗默相顧無言。
他宗哥果然也吓得不輕。
-
一會後,只剩下阮池的2233房門也被敲響。
安瀾滿臉焦急地說:“阮總,宗默暈倒了。”
阮池見着人了還不信,問:“裝的?”
“真暈了啊阮總。”安瀾走上前,到宗默身旁喊他,“宗默,醒醒,阮總來了。”
宗默一個激靈吓醒。但腦袋實在太痛太沉,剛睜開眼,瞳孔震了兩下,旋即又昏迷過去。
小萬也擔心,猜測道:“宗哥是不是吓的?”
阮池:?
安瀾:“你少說兩句。”
安瀾繼續說:“今天零下,宗默就穿着一兩件衣服在外面跑了幾個小時,一直到晚上吃飯都還好好的,但突然就病倒了。”
她也覺得有幾成是吓的。
阮池上前檢查,看着滿頭都是汗,可摸上去卻很涼。出這麽多冷汗,感覺比發燒問題還嚴重,不是硬塞點退燒藥就能解決的。
阮池說:“去醫院吧。”
安瀾立馬應道:“好,那我叫客房服務?”
阮池卻反問道:“叫什麽客房服務?”
安瀾肯定自己和小萬都背不動宗默,如果兩人一起以扛麻袋的姿勢扛人則不太雅觀,畢竟宗默再糊也是公衆人物,被人拍到可就不好了。
阮池沒讓她猶豫多久便有了動作。彎腰伸臂,撈起床上的人,順手在後腦勺上壓了一下,讓宗默的大半張臉藏進自己的頸窩裏,這才說:
“走吧。你去退房,小萬,你去開車。”
沒見過老板幾面的小萬趕緊答“好”,麻溜地跑了出去。作為向來雷厲風行的經紀人,安瀾卻兀自在原地多愣了一會兒。
-
宗默醒來,先看到躺在自己身邊的阮池。
白色的被子和枕頭,他還以為是在酒店,動了動才發現手被束縛着,順着望過去,是高高挂着的吊瓶。
他環顧一圈,艱難地認出這裏是醫院。
雙人大床,采光極好的朝南大窗。他知道醫院寸土寸金,一個病房塞好幾個病人都是常事,可這間病房卻大得離奇,空空蕩蕩,窗邊還擺了一排令人心情愉悅的綠植。
好高級的醫院,感覺高攀了。
他動了兩下被子,阮池就醒了過來。
宗默有些懷疑地問:“阮總這是在醫院嗎?”
“一看不就是醫院嗎?”
宗默:……行!
“我們回A市了?”L市的窮鄉僻壤能有這樣的醫院?
“T市。”阮池說,“小萬連夜開了三個小時的車。”
宗默:……
他還記得自己暈倒在酒店裏的事。
“為什麽不在L市就近找個醫院,萬一我在車上不行了怎麽辦?”
“那附近沒有靠譜的醫院,你現在也沒什麽事了。”阮池說着坐起來,背靠床頭,招呼道,“過來,讓我看看。”
宗默試着靠過去,枕在阮池的大腿上。
阮池将他插着吊針的手托在掌心裏,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在他頭頂上嘆口氣:“宗默,你怎麽總是生病呢,嗯?”
宗默:……這。
真好意思問啊。
而且這話很像在問:好好的玩具怎麽說壞就壞呢?
宗默掙紮一下,說:“你這樣抱着我,好像我死了一樣。”
“也好,死了就不會亂跑。”
宗默:?
他阮總是認真的嗎?
阮池又說:“我看你的身體受不住,不如別拍戲了,反正賺不到什麽錢。”
宗默:……
“因為冬天又冷又風大,還總是飛來飛去趕場子,所以才生病。”
還有被吓到。
宗默盡力暗示阮總,還想繼續拍戲,但希望他少折騰點自己。
“嗯。”阮池真在認真地想,過了良久。
“以後就在A市拍吧。”
宗默:……也行。
籠中雀的命運不可避免,至少A市還算大。他也不怎麽想在天上飛了,多少産生了一些心理陰影。
-
又過了一會,阮池才發消息讓安瀾和小萬過來。
安瀾一來就說:“阮總你總算醒了,現在宗默還在微博上挨罵呢。”
阮池從床上下來,就着安瀾的手機看了看。
宗默:?
什麽被罵?為什麽被罵?
他不敢問,也不敢親眼去看。
阮池自作主張,又拿起床頭宗默的手機,說:“躺好,閉上眼。”
現在的宗默仿佛一塊任人宰割的病肉。
阮池拍完照,對安瀾說:“發微博,你們想個文案。”
“阮總,你是想要發病照賣慘?”安瀾不怎麽贊同地說,“雖然确實挺慘,但應該沒什麽人會信,還可能會罵得更厲害。”
阮池:“想個文案。”
安瀾:……
在宗默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微博終于有了團隊運營。
勉強算是團隊吧。
最後是小萬想出來的文案,終于免去因為不會說話被開除的風險:
殺青第一天[哭]
配圖:躺在雪白病床上的病美男照片。臉色蒼白全素顏,還是很帥,更加像電影中的郁遲。
高明,沒有直接賣慘顯得刻意,而是用一句話簡單地交代了前因後果。原因:拍戲。結果:累倒了。
顯示出工作的敬業,也解釋了昨晚為什麽會和陸泊一起吃飯。
果然,這樣一句含糊的話引起了更廣泛的讨論。除了罵他不幹不淨的糊咖到處亂蹭的,也多了對于陸泊新劇的猜測。
【陸老師就是跟劇組同事吃個飯而已啊,期待主演陸泊!】
一個影帝自降身價來拍低成本小電影,不是主演肯定說不過去。
要是等他的粉絲知道實情,陸泊只是友情客串,為數不多的幾場戲還是為了襯托男主角而存在……
到時候宗默肯定還得再挨一波更狠的罵。雖然黑紅也是紅,在親眼看過宗默在劇組的敬業表現之後,安瀾難免有些于心不忍。
宗默也拿到自己的手機在看。
【做戲好歹做真實一點,不要直接在攝影棚拍ok?】
宗默:……
雖然他也不太信這裏是醫院,但他真的好冤。
安瀾無奈道:“這醫院實在是太不像醫院了。”
阮池則擰着眉頭翻看自己的手機,一時不明白陸泊這種無利不起早的人為什麽上趕着來送熱度。
不但在網絡上糾纏他的人,還在現實中動手動腳,真是膽大包天。
阮池放下手機,無所謂地說:“影帝的熱度又不要錢,不蹭白不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