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七天晚上, 節目錄制還剩下最後幾個小時。衆人堪堪完成十畝田的插秧任務，插得歪歪扭扭, 間距時大時小, 充滿了糊弄。
用指标外的農活換回扣押在節目組的私人物品是不可能了。塗蔔即使不考慮嘉賓們粉絲的強烈要求和投訴，僅是為了自己未來的導演生涯考慮，也不能真把那些東西扣押下來。
雖然這兩塊表他都挺眼饞的……
“咳咳。”
先戰術性咳嗽, 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塗蔔才接着說，
“看來你們沒時間種完足夠的田把自己的東西換回去了。這樣, 我再給你們一個才藝展示的機會, 只要我滿意就能換一樣東西回去。”
素來捧場的祁知意卻質疑道：“塗導，我哥抵了四件東西給你吧？難道得一件一件換嗎？”
塗蔔點點頭：“嗯, 反正你們不是有兩個人嗎？”
宗默不太相信阮池的表用一次個人技就能換回來, 也說：“塗導，枕頭被子我們都用不上了, 不如我們直接等價交換？”
“你們還消耗了大量食材, 那些枕頭被子也都是二手的了, 不值錢。”塗蔔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尤其是你宗默, 你的被子是最不幹淨的, 我們拒絕回收。”
宗默：？
難道他真在夢裏做了什麽不幹淨的事？
阮池：……
希望仿佛掐準了時間出現，到宗默腳邊蹭了蹭，甜甜地“汪～”
宗默蹲下身撸撸狗頭, 将剛才的插曲抛到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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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知意身先士卒, 拉上祁南風, 說：“我和我哥表演唱跳。就我們的出道曲吧, 但我們很多年沒上過臺了, 動作都不記得多少了……”
事前兄弟倆人都扭扭捏捏，等一站到院子中央，仿佛是站上了什麽世界級大舞臺似的，瞬間從頭倒腳變了樣，自信和魅力不要錢地往外擴散。
唱跳音樂的節拍強烈，即使是多年前的歌也不顯得土氣。宗默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書中世界的爆曲，聽得認真仔細，再加上流暢優美的舞姿，不知不覺就沉浸其中。
可惜雙胞胎要對着工作人員和他們那邊的一排鏡頭表演，其他幾個嘉賓坐的位置只能看到他們的側面。
這輩子第一次看演唱演唱會，還是這種近距離，宗默沒忍住把腦袋越探越出去，盡力調整自己的觀看角度。
看着看着，脊背一涼，仿佛有無形的冰錐紮到他身上。
宗默：……
他老老實實地坐回去，端端正正，目不斜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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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跳本就極為消耗體力，兄弟倆又多年沒表演過，祁知意累得直喘粗氣，擺擺手道：“車禍現場，大家見諒。小寒你來唱首歌吧，給大家洗洗耳朵。”
祁知意沒露出什麽沮喪的神情，嘴角還挂着笑，顯然只是随口說說自謙的話。
宗默都能猜到，這話一說出來，彈幕上肯定全是“不要說這種話嗚嗚嗚麻麻永遠愛你”“我家崽崽是最棒的”“有生之年嗚嗚嗚嗚”。
啧，媽媽粉真好。
經紀人早就交代淩寒要他沒事多露幾嗓子，但他不是熱衷于表現的人，也沒那麽厚的臉皮上趕着去獻藝。
既然祁知意特意點了他的名字，他便順勢接受，換了幾口氣緩解緊張，不怎麽自在地去完成任務。
少年的音色清冽幹淨，婉轉的情歌從他喉間流淌出來，原本的悲哀感覺就像被涓涓細流漸漸沖去，洗滌幹淨，令人憶起少年時期那種青澀的、懵懂的，求而不得乃至不自知的愛戀。
宗默忙着打工和照顧孤兒院的弟弟妹妹，沒在讀書的時候喜歡過誰。但優秀的音樂确有這樣的魔力，能在不同的人心中喚起不同的情緒和回憶。
他就想起課間時獨自在天臺上吹的風，那是他難得感到放松的時刻。
淩寒一曲唱畢，最捧場的還是祁知意，拼命鼓掌叫好。連陸泊都微笑着點頭，稱贊道：“希望有機會我們可以合作一次，你的聲音很适合唱OST。”
雖然陸泊是演員，但名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他的肯定甚至要比偶像歌手的分量更重一些。淩寒微微一愣，彈幕則刷個不停。
【我也覺得淩寒的歌好聽，沒想到老公和我品味相同嘿嘿嘿】
【少放馬後炮了你！！】
【我現在就去把淩寒的整張專輯買來聽聽。】
【雖然我也很喜歡陸老師，但他真的不是畫餅嗎，他都一年多沒拍戲了吧！？】
【诶之前不是有陸老師在L市拍戲的消息嘛？】
宗默也由衷誇贊道：“這歌真好聽，是你寫的嗎？”
淩寒卻神色驟冷。
這是他去年出道專輯的主打曲，由華國擁有音樂教父之名的詞曲作家傾情制作，一經推出便傳唱大江南北，風靡一時。
宗默居然問，這歌是不是他自己寫的？
淩寒此時的心情頗為煩亂。他開始判斷不出宗默的演技到底是好還是壞，這樣的奉承虛僞又拙劣，還暴露出自己對華語樂壇的無知，真不嫌丢臉。
淩寒不怎麽想接話，宗默還繼續說：“但這是首情歌，調子又高，感覺和你的聲線氣質不太相符……”
淩寒驚恐地瞪大眼睛，宗默真的是笨蛋嗎，什麽都敢在直播間裏說，一點都不怕挨罵？！
說不定也會害得自己也擔上不尊重前輩的罵名！
正想着該說點什麽堵住宗默的嘴，又聽他說：“你要不要嘗試自己創作啊？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最喜歡、最适合什麽樣的風格。”
淩寒頭皮發麻，如坐針紮，瞥見藏在工作人員裏的經紀人已眉頭緊縮。
他斟酌着措辭，涼涼地回絕：“我不擅長創作。我現在的歌都是前輩們專門為我寫的，我很喜歡，也覺得很适合我。”
宗默貌似無害地問：“你小時候參加節目不就唱過原創歌曲嗎？”
淩寒：……
現在可以确定宗默是故意的，還要再特意提一嘴他小時候的黑歷史，讓他在直播間裏難堪出醜！！
宗默再接再厲：“我回卧室拿被子的時候，看到一張寫了歌詞的紙，是你寫的吧？”
祁知意适時插嘴：“我沒看到诶。但我和我哥已經很久不唱歌了，更不會寫歌。”
淩寒：……
宗默：“你寫都寫了，不如在這裏唱一唱？”
為了拯救淩寒這破孩子，他真的仁至義盡了！
塗蔔觀察彈幕的情況，也推波助瀾：“既然寫了就唱吧，到時候我們還要補付你版權費呢。”
淩寒這才磨磨唧唧地拿來每天早上都要愛惜地打理一遍的吉他，輕輕撥動兩下。
“那我就随便唱一下。”淩寒垂下頭，不怎麽好意思地說，“獻醜了。”
宗默暗自感嘆：啧，口是心非的小屁孩。
淩寒的嗓音天生清冽，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澀和幹淨，此時一改節奏明快、情感充沛的情歌，換成纾緩悠揚、細水流長的鄉間小調。
“我不記得何時見到他
他一直在那，等我說話
大概是在晚上，木屋上，薄紙般的月亮，
沿着麥浪
抑或是在白天，田野間，水井邊，
清晰的指尖，指甲上的半圓形弧線……”
詞句裏帶着少年跳脫的思維方式和天馬行空的想象，不成邏輯，不談情愛，卻有如晚風拂面，令人倍感舒适。
這詞寫的是月亮，但宗默越聽越覺得不大對勁。
扮演自帶萬人迷光環的主角受太久，使他變得草木皆兵。
可淩寒實在沒道理喜歡上他。思及此處，歌聲戛然而止，仿佛少年人無疾而終的愛戀。
淩寒略顯遺憾地說：“就寫了這麽幾句。”
宗默捧場地拍了拍手，以資鼓勵。祁知意則是再次熱情誇贊：“很好聽，真希望你以後也能給我們寫歌～”
熟悉的商業吹捧。淩寒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剛擡頭瞥了眼宗默，只聽塗蔔也在一旁鼓鼓掌說：“不錯，不過你好像沒什麽東西抵押在我這裏？”
淩寒又低下頭想了想。按理說他該對借了自己一個星期被子的祁知意和為自己換來枕頭的陸泊表示感謝，但祁知意兄弟倆多的是才藝，再表演一次就能把東西都換回去，影帝陸泊就更不用說了……
“你有什麽個人技？”淩寒沖着宗默的方向開口。
宗默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微微愣了一下後說：“呃……演技？”
淩寒：……
宗默的演技，比他本人還要出名，臭名昭著。
“換宗默的拍立得。”淩寒說着聲音漸低，“謝謝你……做的飯。”
雖說宗默沒什麽表演經驗，但第一次拍戲就得到了楊導的認可，他感覺自己的演技也沒多麽辣眼睛。可如果要當着官方影帝陸泊和野生影帝阮池的面，在無法剪輯的直播間裏展示演技……
真的不可以。
淩寒此舉正中他的心意，又是一愣，忽覺這破孩子看起來順眼了不少。
宗默道了聲謝，卻還沒完，阮池又對他說：“我的表。”
宗默：……
“下一個我來吧。”陸泊插話道，“我随便演一個新電影裏的片段。”
重量級影帝登場，彈幕瞬間炸開了鍋。
【什麽？？？】
【我就說陸老師進組的傳言根本不是傳言啊啊啊】
【而且還不是電視劇，是電影！！】
【啊啊啊啊期待陸影帝！】
陸泊在衆彈幕的期待中，沉着地緩步走向院子中央，立時将剛才的舞臺變成充滿氛圍感的劇場。
宗默：……
等一下，《逐光少年》裏好像沒有陸泊的獨角戲吧，他要怎麽演？
陸泊站定，回神，目光遙遙地投向其他幾位嘉賓所在的位置。
宗默：……他的直覺總是該死地準确。
雖然很怕陸泊把自己硬拽出去，可他們兩場對手戲的臺詞少得可憐，不加上前情和往事的插敘根本演不出所以然來。他倒是有幾分好奇，想看看陸泊要怎麽演。
陸泊的目光只在他身上輕輕一點，随後便走到離他最遠的對角線位置，剛好也到了主鏡頭拍攝範圍的邊角上。
接着，他邁動沉重的步伐，一路走走停停，再次回到院子中央時，鋒芒畢露的強勢氣息已盡數斂起，只餘下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宿命般的傷悲。
“十年了，我終于重新回到這裏。”陸泊悠悠開口，一人自言自語卻不顯得突兀，由于感情張力十足，反而像是話劇表演落幕前的最後一場獨角戲。
“他長大了，也回到了親生父親身邊，我想，他應該過得很好。”陸泊斂眸，輕緩的嗓音卻像一只無形的手，牽動着聽者的心。
“但倘若我真的如此篤定，又為什麽要親自回來再看他一眼？”
陸泊說着，忽地擡起頭來，深邃的目光仿佛擁有能夠穿透時空的力量。
“後來，我常常會想，如果我能提早兩年回來，是不是一切都會完全不一樣？”
宗默猛地一愣，第一次忘了躲避和陸泊的對視。
劇本裏哪來的兩年？
不能怪他敏感，主角受不就是從兩年前開始被金主包養的嗎？
以他的演技水平，根本判斷不出陸影帝是不是在演戲。
陸泊輕輕嘆了口氣，終于念出劇本中的臺詞，打斷他的思緒：“小遲，我是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