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陸泊也說過, 阮池在某些地方比他更優秀,接着便承認自己虛僞。
這話或許是誇阮池表裏如一。
宗默想了想, 這個“表”顯然指的不是外表。
他意思應該是, 阮池表面上的性格是個瘋子,實際上的性格也是個瘋子。
如果阮池求而不得,肯定連虛僞的祝福都不會說, 大概率會讓膽敢拒絕背叛他的人生不如死。
宗默斂眸凝思良久,把順手拿起的一罐啤酒喝了個底朝天,才憶起自己對面坐着陸泊。
陸泊靜靜等待着, 耐心地不出聲催促, 直到面前的人再度看過來。
那眼神幹淨純粹,就像小狗一樣全無防備, 真誠而又溫柔。
也像小狗一樣, 堅定而又執拗,無可撼動分毫。
陸泊倒寧願他學會僞裝, 笑着搖搖頭, 低頭垂眸, 喝了口酒。
宗默心裏悶悶的不是滋味, 但覺得自己該走了。
他起身, 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陸泊颔首:“嗯, 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再走。”
宗默舒了口氣,壓住紛亂的思緒, 獨自往民宿而去。
敞亮的大門已在幾米外的位置。他卻似有所覺地停步, 擡起頭來, 一眼便鎖定三樓露臺邊的那點紅色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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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默:……
明明遠到只能看清體型輪廓, 可他似乎隔着溶溶液色與阮池視線相接了。
民宿到海邊之間有不少高大的椰子樹阻擋, 從阮池的視角,能看到在海邊交談的人嗎……?
不一定能看清人,可兩人之間的那團篝火卻很顯眼。
宗默趕緊進門,先在一樓的餐廳櫃子裏藏好相機盒,才趕到三樓露臺,在阮池對面的鐵藝椅上坐下。
“你去見陸泊了?”阮池直截了當地說,“你剛才拿了什麽?”
宗默:……
這眼神可真是,超乎他想象的好。
阮池盯着他看了一會,發現以眼睛為圓心擴散開的淡淡紅暈,又問:“你還和陸泊喝酒了?”
“就喝了一罐菠蘿啤。”宗默嘟囔,“跟飲料差不多。”
阮池一推桌面上的易拉罐,說:“正好這裏還有一罐啤酒,喝了吧。”
宗默:……
能當飲料喝的菠蘿啤不至于把他灌醉,但也覺得腦袋有些暈乎。
醉就醉吧,醉了還能少胡思亂想一些。大不了再嚷嚷幾句我是大猛1,反正他的臉早就丢幹淨了。
他打開啤酒猛灌一口:“咳,這個很嗆。”
阮池給他的這罐卻是正兒八經的啤酒,不甜不香,又苦又澀。
阮池沉默着坐在對面,又拿出一根煙。
宗默瞄過去一眼,勸道:“別抽煙了。”
阮池“嗯”一聲,把煙收回去,催促道:“快點喝了。”
宗默咕嚕幾口将啤酒飲盡。
短短時間裏喝完兩罐啤酒,宗默借口去趟衛生間,順便洗了把臉。露臺上微涼的夜風吹到帶着濕意的面頰上。
沒能把他吹得清醒,反而更困。
至少沒醉,腦子還勉強轉得動。
阮池總算滿意了,這才進入正題:“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都要一五一十地回答,不準猶豫,不準撒謊。知道了嗎?”
宗默慢吞吞點頭:“嗯,好。”
第一個問題很簡單:“你多大了?”
“二十二了。”
“生日呢?”
“6月22日。”
“你爸媽是誰?”
“我不知道。”宗默垂下頭,輕聲道,“他們把我丢掉了。”
阮池用雙手托起他的臉,讓他直視自己。溫熱的掌心瞬間驅散了臉頰上被晚風吹出來的寒意。
初見之時,阮池的外表就對宗默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在發現這樣完美無瑕的表象之下是那樣強勢霸道的性格之後,他已經很少再像今天這樣觀察阮池,或許是看得習慣了。
雖然從來不說關心的話,卻在生病時片刻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帶着他去泡溫泉療養。也會在淩晨陪他去看電影首映,半夜三更開車去海邊看日出。
是無論忙到多晚,都會回家和他一起吃飯的人。
是言出必行,從來不會欺騙他的人。
阮池是他可以相信的人。
“你的名字是誰取的?”阮池問道。
目光在臉上各個位置輕輕點過,最後深深陷入那雙幽深的眼睛裏。宗默看得出神,乖乖回答:“養父母。”
“他們去哪了?”
“去世了……”
指腹從臉頰蹭到眼睛下方彎月狀的卧蠶,宗默條件反射地輕輕閉上眼。被觸碰的睫毛微微顫動,此時又聽到阮池的聲音。
“你叫什麽名字?”
問題突然變得簡單,宗默毫不遲疑地說:“宗默。”
兩個字一送出口,覆在臉上的那雙手驀地離開。他驚恐地睜眼,眼中一片清明,霎時酒醒。
宗默臉都白了,喊道:“阮總……”
阮池面色無異,平靜地說:“只是确認一下這段時間有沒有叫錯名字。”
宗默微愣:“什麽意思?”
“你原來就叫宗默?”
“……嗯。”宗默做賊心虛地再次低下頭,沒聽到下一個問題,半晌才擡眼看過去,“阮總,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因為我長高了嗎?”
“那倒沒怎麽在意過。”阮池說。
宗默微覺疑惑,張了張嘴,還以為又是自己不小心自爆了。
“以前的你,嗯,以前的宗默很怕我。”阮池解釋道,“怎麽可能,主動往我床上爬?”
宗默:……
很好,穿書當天就掉馬,只有他一無所知。
他不清楚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是什麽樣子,但眼睛裏肯定洋溢蕩漾着清澈的愚蠢。
“手臂上的疤。”阮池又問,“是你本來就有的嗎?”
“嗯,小時候做飯燙的。”
“什麽時候?”
“七八歲的時候。”
阮池擰起眉心:“你七八歲就下廚做飯了?”
宗默點點頭:“嗯。”
“你不是被領養了嗎?”
“三歲的時候被領養。”宗默如實交代,“六歲的時候他們去世了。他們的親戚覺得我是災星,又沒有血緣關系,都不願意撫養我,所以我又回孤兒院了。”
“有血緣關系的也差不多。”阮池自顧自低聲道,随即又問,“六歲的事還記得這麽清楚?”
宗默垂眸看向手臂上的疤,“嗯”一聲,視野裏突然闖入一只修長勻稱的手。
阮池撫過他手臂上的疤,把話題轉回來,語調輕快:“嗯哼~所以這就是你原來的身體,不是占了別人的?”
宗默:……
阮總的接受能力好強啊。
想象力也很豐富。
宗默老實地又“嗯”一聲。
阮池颔首道:“嗯,沒別的問題了。”
宗默:?
這樣就結束了?
拷問過于容易就過關,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難道他阮總也看穿書的網絡小說?
于是他問:“阮總,你為什麽問我有沒有占了別人的身體?”
“因為DNA檢測的結果,是同一個人啊。”阮池說。
“你還去做DNA檢測了……?”宗默難掩震驚,“用什麽測的?”
阮池:“除了頭發和指紋,還能是什麽?”
宗默:……
這根本不叫扒馬甲,這叫扒皮。
這樣想來,在第一夜的荒唐過後,阮池那句“你知道我是誰嗎?”的意思并不是“你知道我是你的金主嗎竟然敢睡我?”
而只是簡簡單單、別無深意地詢問這位外來者:“你知道我是誰嗎?”
宗默:……
他當時說了什麽又想了什麽,不願再繼續回憶了,免得再增添幾分清澈的愚蠢。
陸泊知道的東西比小說寫的還多,而阮池也不遑多讓,居然第一晚就發現他換了人。
那麽,阮池為什麽會把他當成陸泊?
而且他還故意裝成陸泊,當時只是惡趣味作祟,此時卻極其不是滋味。
作為綠jj純愛文的攻2,阮池怎麽能不守男德呢?!
如果不守男德,他穿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投訴差評一條龍!!
可他進到書中世界才發現,這裏的每個人都無比鮮活,根本不按劇本出牌。只要他稍稍揮動蝴蝶的翅膀,整個劇情的走向就會地覆天翻。
阮池真實的性格就和書中寫的不一樣。
那別的方面也一樣嗎?
猶豫許久,宗默開口道:“阮總,那天,你把我看成陸泊了嗎?”
阮池則毫不猶豫,脫口而出:“那天陸泊也在,你們穿的衣服和身材乍看起來有點像。”
宗默心裏一咯噔。
“原來的宗默躲我還來不及,怎麽會突然關心我。”阮池接着說,“不但敢碰我,還敢搶我的酒杯,大概只有陸泊有這個膽子,我還當是我眼花。”
嗯?
宗默微微瞪大眼睛。
怎麽聽阮池的意思,不但認出他不是主角受,同樣也沒把他當成陸泊?
阮池接下來的話徹底證實他的想法:“回家之後,可以确定不是我眼花,而是發生了一些更加匪夷所思的事。”
宗默:……
也是,堂堂陸影帝怎麽可能護送阮總回家,照顧他的胃病還給他喂粥。更不可能往他床上爬,這種骨科的劇情絕對不能發生在綠jj的小說裏。
宗默的情緒一口氣坐了趟過山車,從掉馬的驚慌,到被當成替身的難過,再到得知自己從來沒被當成過別人……
他一時百感交集,只默默凝視着眼前的人。
阮池又擡手捧住他的臉。
手指往上移,宗默下意識閉上眼,這次卻是拂開他額前的碎發。
宗默再次睜眼,驚覺距離已經近到不足以容下阮池的整張臉。
在他睜眼的瞬間,阮池湊得更近,在他前額落下一吻。
宗默:?
短暫的怔愣過後,他火急火燎地向後退開,擡手捂住自己發燒似的額頭,貌似責怪地問:“……為什麽親額頭?”
“額頭不能親?”
宗默:“以前不是都沒親過嗎……”
額頭當然沒什麽不能親,但他的臉為什麽會突然這麽燙?
“難道別的地方有人親過?”
宗默不知道阮池是不是在故意曲解他的話,忙解釋:“沒有,我是說你沒有親過。”
阮池按住他的唇,又問:“有別人親過?”
“沒有。”宗默說,“只有你。”
為什麽感覺臉更熱了?
肯定是夏天惹的禍。
-
既然皮都扒了,阮池也沒有要把他送去醫學研究的意思,他還有一些想知道的事,便大着膽子問出最為好奇的一件:
“阮總,你為什麽要包養以前的宗默?”
阮池揚眉,沉吟片刻後重複道:“包養?”
宗默滿懷期待:“嗯?”
阮池微微勾唇,意味不明:“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你。”
宗默:“……你現在心情不好嗎?”
看着挺好的啊?
“還行。”
“要怎麽樣才能心情好?”
難道要違反協議第二條……?
阮池卻說:“你以後乖乖聽話。”
宗默:“不說就算了!”
阮池還真就不說了,仿佛陸泊附身,吊着他胃口。
但阮池的心情看着明顯不錯,又主動提議:“你還有沒有什麽想問的?”
宗默思索良久,看向阮池,認真地說:“阮總,那你還有沒有過別人?我的意思是……交往,牽手,親吻,或者做……都算。”
阮池只抛回來三個字:“你說呢?”
宗默:……
他就知道,不願意承認自己是0和處.男的阮總,也不可能承認自己只拉過一只金絲雀的小手!
不說就不說,但氣勢不能輸!
“我說有!”
“嗯~那你要怎樣?”
“我……我,艹死你。”
好不容易憋出來一句葷話,把宗默自己的臉都憋紅了。
阮池卻沒什麽反應,無所謂地說:“嗯,好啊。”
宗默:“……不行。這不算懲罰。”
反正皮都扒了,又有酒精帶來的勇氣,膽子再大點也無妨。
“給我口!”
阮池故作遺憾道:“可我沒有。”
宗默偏頭捂住半張臉,躲避視線順便佯裝醉酒。
阮池單手支頤,似笑非笑地觀察着他。片刻後,霍地起身,落下一句話:“跟我來。”
宗默這次是帶着醉意才胡亂說話,卻沒真的醉到思維模糊,清醒地感到有些丢臉。
他先跟上阮池往卧室的方向走,試圖中途溜號逃回三人間。
阮池一把将他拉住:“這邊。”
指的是雙人大床房。
宗默微怔,意識到了什麽。
阮池熟練地将直播攝像頭掐掉,說:“躺下。”
宗默終于恍然大悟,呆愣着沒動。
“……你要違約嗎阮總?”
“協議裏有這一條?”
宗默瞪大雙眼,本以為這種事只有等他下輩子成了阮池的金主才有可能發生。
他先猶猶豫豫地在床邊坐下,阮池立即來推他,自己也跟着壓過來。
宗默:?
“阮阮阮阮總,等、等一下。”
“不要就算了。”
阮池立刻停下動作,不再管自己惹出來的火。
宗默不敢置信,又問:“真的嗎阮總?”
阮池:“嗯,真的算了。”
宗默:?
“我問的是,你是不是你真的願意給我……”
“想要就閉嘴。”
宗默閉上嘴。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揭露了一個身穿的伏筆。
憋死我了(瘋狂吸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