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冰牆
第40章 冰牆
“殿下,夫人回來了。”
阿木傳消息的時候簡翊安還在院中練着武功,這平日裏都是那人手把手教着簡翊安,簡翊安總覺得也不是很難,如今對方不在,這手中的木劍便又變得沉重了起來。
那人不讓他使尋常佩劍,說是怕他傷着自己,特意給簡翊安自己削了柄木劍。
簡翊安本是嫌棄的,對方卻又哄着他,說等他練得差不多的便給他尋把寶劍來。
簡翊安問是什麽将對方也不說,只是說簡翊安一定會喜歡。
對方這般說,簡翊安雖然不悅卻也聽了對方的話。因為他清楚,對方說出的話便一定會做到。
聽到阿木所說,簡翊安收起手中的劍擡起腳便想往外頭走去,但匆忙走了幾步簡翊安又想到了什麽,一下便放緩了腳步。這般急着走去,總會有種他很想對方的錯覺。
稍稍皺了眉頭,簡翊安整理了下袍子便繼續朝着院門走去,只是不等他踏出院門,一個虛影便閃到了他的跟前。簡翊安忍不住睜大雙眸,來不及停下腳步整個人便直直撞入了來人懷中。
頃刻間便被對方擁了個滿懷。
“殿下也這般想我嗎?”
往日那般不正經的聲音再次響起,簡翊安便知對方是真的回來了,不等他擡頭掙脫對方便伸手取了他身後握着的那柄劍,環着他的腰徑直又踏入了院中。
“我不在殿下倒是比平日裏還要刻苦。”
對方哼笑一聲,接着竟是帶着簡翊安舞起了劍。放平時簡翊安其實不太喜歡對方這般帶着他耍招式,可每每只要對方想,簡翊安再說什麽便也沒用了。
對方的性子簡翊安很是清楚,嘴上說的手上做的完完全全不是一碼事。
擡起眼,簡翊安能瞥見對方清晰的側顏,縱使對方是枕邊人,簡翊安依舊會驚嘆于對方這副皮囊,美得驚心動魄,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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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簡翊安生在皇宮,而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簡翊安自小便見過無數,可頤尚荷不同,初見時候洞房燭火下那驚鴻一面,雖覆着厚厚脂粉,可那雙桃花眼卻是勾人心魄,眉眼稍彎,紅蓋頭下對方甚至只是沖着他淺淺一笑,簡翊安當即便失了聲。
他在她眼中瞧不見這宮中被紅牆束縛後的木讷,麻木,就好像一只在外頭自由慣了的黃雀,一朝落入了籠中。
一颦一笑,都是鮮活的。
回憶止于手中劍的最後一個招式,對方像是看出了他的分神,将木劍收起,逗趣道:“殿下在想什麽?我不是說過習武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分心,殿下這一分心,剛剛舞的那些個招式可都白費了。”
“在想一些事。”
簡翊安沒有說自己再想兩人成婚那晚的場面,不過短短數月,簡翊安卻總覺得兩人已經做了數年夫妻。事到如今,簡翊安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确實是這些年來最契合他的人。
“我出去兩日,如今回來殿下竟是還有心思想別的。”
聽到簡翊安所說,對方面上竟是露出了難過的神色來,擡起手擦去眼角莫須有的淚水,簡翊安都不用瞧便能毫不留情地戳穿。
“好了,你別裝了。“
就算簡翊安很是了解對方,眼下卻還是嘆了口氣坦誠道,“我只是在想我們成婚那日。”
聽到簡翊安所說,宮晏挑了挑眉,眸子明顯帶上了幾分喜悅。
“倒是沒想到都過去這麽久了,殿下還這般回味那一晚。”
宮晏自然也是記得他和這位三皇子成婚之日,從扶着他下轎子開始對方便是溫柔體貼,一舉一動叫宮晏都覺得很是有趣。
他未曾想過有這麽一日,會有一人對他這般呵護。喝合卺酒時,宮晏便是壓不住自己的嘴角。
太有趣了,若是可以,那時候的宮晏倒是想開懷大笑一番。
“什麽回味不回味,不過突然想起罷了。”
見對方又開始口無遮攔,簡翊安掙開對方,奪過對方送自己那柄木劍就要離開。
但還沒走兩步,簡翊安便又走了回,擦過宮晏的身側,來到那桃樹下取走了劍鞘,随即便在對方玩味的神情中徹底離開。
“去沐浴一番,然後來吃飯。”
離開前,簡翊安說了一句。
說完這話,宮晏眼角的笑幾乎是快要溢出,呆呆在那站了許久,直到風靈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你是不是真傻了。”
風靈實在是受不了自家主子這番癡傻模樣,若不是早早就調查過那三皇子,風靈真會以為這三皇子也是同她一樣的巫蠱出身,給自家主子下了什麽蠱,自此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宮晏稍稍側過臉,瞧了風靈一眼,“竟是這般辱罵自己的主子,就不怕我撕爛你的嘴?”
風靈“哼”了一聲,并沒有把宮晏這話當回事。
就宮晏現在這副傻傻樂呵的模樣,怎麽可能撕爛她的嘴。
“若是你這副樣子被一些人瞧了去,只怕到時候江湖裏會傳出你癡傻了的傳聞來。”
風靈不屑一顧地開口,她一直都為自己效忠的是天下第一而驕傲,可如今風靈都快忘了這個天下第一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了。
猶記得最初踏入江湖時候,面前之人便總是往那亂葬崗走。
将手中的屍體在那亂葬崗裏随處一丢,神情淡漠至極。風靈記得那一幕,她效忠于此人,卻從未在此人身上瞧見過什麽情動。縱然他平日裏見誰都是笑着的吊兒郎當模樣,但風靈清楚對方那副面具下的真實樣子。
那是一堵冰牆,誰都無法窺得牆後是何等光景。
但風靈卻知道窺得這背後的真實是要付出代價的,甚至那裏不會是一幕美景,更有可能是牢籠。
......
用晚膳的時候簡翊安就覺得自己這個夫人出去兩日腦子大概是被驢踢了,從頭至尾都在朝他撒嬌,說讓簡翊安幫他夾菜盛湯,好不容易将對方伺候好了,簡翊安穩穩擡起碗自己喝了一口雞湯,随即便聽到對方在自己身側嬌聲道:
“殿下,我們什麽時候圓房?”
話音剛落,簡翊安被忍不住咳了起來,喉間被堵得厲害。宮晏見狀也伸手輕拍了下簡翊安的背,還貼心安慰了一番。
“你......”
“我知道,殿下又想說我姑娘家不要總說這些,可殿下不也一直避着這件事嗎?”
宮晏一手撐着臉,盯着簡翊安糾結的臉看。情之歡喜,多半也都在情事之中。宮晏行走江湖也瞧過不少不太正經的話本,他也不在乎簡翊安是男是女。
宮晏本就只是個随性的江湖中人,自小無拘無束慣了,也順心慣了。
當然,他想睡這位三皇子殿下,這也是事實。
宮晏稍稍眯起眼,掩住眸中顯有的貪婪。就算如今進了宮日日穿着華服端着儀态,他依舊是那個粗鄙的江湖人。
“我......”
宮晏看着對方的唇緩緩張口,不知要吐出什麽話來。
不會又會和以往一樣推脫?
宮晏的耐心有限,他并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我明白了。”
簡翊安緩緩說道,但不等宮晏彎了眉眼又繼續道,“但我得......準備一下。”
這話是宮晏沒想到的。
“準備什麽?”宮晏好奇開口。
簡翊安聽到這話也是面露無奈,躊躇一會兒才答道:“準備一下才不會受傷。”
此話說得含蓄,但宮晏一下便明白了。像是想到了什麽,宮晏終于是露出了無比舒心的笑來。
“确實。”
宮晏笑得叫簡翊安心底發觑。
宮晏伸手輕拍了下簡翊安的肩膀,認同了簡翊安所說,“是該好好準備一下,殿下。”
......
兩人的談話雖然很輕很輕,但頤尚荷走後阿木卻是走到了簡翊安身側。他低着頭,看着簡翊安那雙仿若羊脂玉般的手。
“有什麽事嗎?”
簡翊安不明白自己這個傻傻的小厮像根木頭一般杵在自己身邊是想做什麽,瞧着叫人心煩。
聽到簡翊安問自己,阿木一下便擡起頭來,本該木讷的雙眸如今卻是充斥着慌亂。
他在猶豫,在這無休止的煎熬之中。
見阿木遲遲不開口,簡翊安便沒了耐心,他起身甩了甩袖子,只是抛下了一句“收拾幹淨”便離開了。
望着簡翊安全然不知的背影,阿木站在那許久都不曾挪動一寸,只是看着,和當年一樣,看着對方無數次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阿木終是慘然一笑。
伸出手來瞧了眼自己掌心滿滿的血痕,阿木的眸色最終又恢複了那般木讷神情,乖乖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
這些時日,風靈實在是覺得無趣煩悶,趁着這月末的春風放起了風筝,只是這重華殿實在是有些小,放着放着便飄到了外頭,最後又落到了那宮牆之外。
趁着四下無人,風靈輕功一躍便攀上了宮牆,誰想不等她再躍下,一只手便已經舉着風筝遞向了她。
“這是你掉的是嗎?”
男人的聲音很是溫柔,叫風靈一下便有些拘謹了起來。
她好像記得對方是誰,這不是那體弱多病的太子嗎?
風靈會點醫術,一眼便能看出這男人活不長久,其身子傷了根本,這些年似乎也只是拿藥在續命。
“是我的。”
風靈答得坦誠,等她答完簡淮羽便将那風筝擡高了些,想要遞給她。
見狀風靈便趴在牆上伸手去拿,等好不容易拿到,風靈剛想離開,卻只聽男人突然捂住胸口一陣劇烈咳嗽,随即竟是當着風靈的面吐出一口鮮血來。
風靈愣了一下,盯着這太子蒼白如紙的臉瞧了一會兒。
“你沒事吧?”風靈還是好心問了句,這畢竟是太子,又不是什麽無關輕重的小人物。
簡淮羽揮了揮手,像是想說自己無事,奈何實在是裝不了,一個字都沒能成功吐出。
風靈見狀便有些急了。
這太子總不能死在這吧,那她不就完了?
想到這,風靈趕緊跳下圍牆,伸手扶住了簡淮羽。
“哎,你怎麽樣啊?”
風靈一邊問一邊順勢給對方搭了個脈,沒想到這把脈把出來的結果叫風靈驚愕了一瞬。
在她看來這位太子早該到了彌留之際,活到現在算是對方命大。
“你別死我面前啊。”
風靈急的團團轉,她怎麽就這麽倒黴,碰到這太子。
眼看着簡淮羽的氣息就要斷去,風靈咬了咬牙,竟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只蠱蟲反手劃開了這太子的掌心,眼睜睜看着那只渾身金黃的蠱鑽了進去。
“真倒黴啊。”
風靈一邊罵着一邊掏出一支短哨,放進嘴裏吹了起來,伴随着哨聲,男人突然眉頭緊皺,渾身青筋暴起,張口想要痛喊卻被風靈一下捂住了嘴。
過了很久很久,風靈才放下了手中的哨子。
望着懷中面色稍稍紅潤了些的男人,風靈只覺得心疼不已。
“世上唯一一只黃金蠱,便宜你這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