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旅途留念(一二至一四)
“好,我知道了。”池小言微眯起眼睛, “那麽, 即将出陣的第二部隊隊長就拜托你了。”
“您真是信任我呢, 我很高興哦。”站在門口的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那麽你先回去準備吧。需要出陣的時候我會叫狐之助或者近侍去通知你。”池小言沉聲安排道。
“既然是您的要求的話,我會做好萬全的準備的。”青年颔首, 語氣依然帶着些許輕佻和興奮。
“嗯。”池小言對着眼前的青年點了點頭。她稍猶豫了一下,又是對着青年開口,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臺詞:“你能來這裏我很開心。龜甲貞宗。”
最後的名字卻是叫得有些生澀。第一個來這裏的人竟然會是他, 這是池小言始料未及的。
“這是當然的了。”龜甲笑道, “因為您就是我的主人。”
龜甲的身影在門口消失很久之後, 池小言才終于徹底恢複了平靜。她倒是并不意外龜甲會選擇加入出陣的隊伍,但她本以為第一個來到她房間的人會是一期一振或者山姥切——畢竟自打來到本丸裏, 她在這兩個人的身上花得心思最多。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作為刀劍, 他們都會聽從靈力供給者, 也就是這座本丸的主人的安排。但此刻的他們畢竟也是有血有肉有獨立靈魂的付喪神, 他們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選擇。
池小言從沒覺得自己能完全征服本丸裏所有的付喪神, 但至少, 她覺得她想要獲得這些人的信任, 讓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在她身邊進行戰鬥。
雖然想做到這一點,實際上一點也不容易。
繼龜甲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幾位付喪神來找了池小言。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她之前一直等待着的一期一振和山姥切國廣。
在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 池小言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矯情。雖然在這種情況下有點憂慮也不算什麽太奇怪的事情,但總這樣患得患失的, 未免太小家子氣了點。
她現在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是即将帶領着付喪神們上戰場的人。光是拘泥于這樣的感情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取得勝利的。
那就趁着這場實戰的演練調整一下戰鬥的狀态吧!
在去演練場之前,池小言提前從狐之助那裏拿到了對手出陣的名單。這是時之政、府在設立演練場的時候給挑戰者一方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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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更詳細的信息,但只看着這一頁名單,池小言的心裏還是不由得升起一絲忐忑。
藥研藤四郎,博多藤四郎,後藤藤四郎,包丁藤四郎,信濃藤四郎,太鼓鐘貞宗。
聽時政的人介紹的時候,池小言就知道,很多刀劍在修行過後實力都會有相當大的飛躍。作為對手而言,那無疑是相當棘手的。
但總要打打看吧……池小言輕嘆了口氣。
而抛開實力強弱不談,看着那滿滿一頁的藤四郎,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把一期一振的名字從出陣名單當中劃掉了。順帶一起劃掉的還有燭臺切光忠。
在這種時候,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畢竟池小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久才能把這些付喪神接回自家本丸。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安撫好的付喪神的情緒被一場演練對戰撩得再起波瀾。
在去掉了這些與對手因緣頗深的付喪神之後,再排除掉根本沒有報名出陣的幾位付喪神,出陣名單幾乎就變得別無選擇了。
龜甲貞宗,壓切長谷部,山姥切國廣,小夜左文字,笑面青江,大俱利伽羅。
這是最終決定的隊伍編成。
由于近侍山姥切也加入了即将出陣的第二部隊,于是本丸近侍的工作就暫時落在了一期一振的頭上。
拜托狐之助把出陣相關的這些事情公布下去之後,池小言獨身一人去了倉庫。畢竟馬上就要出陣了,她想着該去倉庫給即将出戰的隊伍搭配一些刀裝。
所謂刀裝,就是将大量靈力封印在鍛刀素材之內得到的裝備。在戰場上,配備刀裝的付喪神可以通過靈力運轉将刀裝內的靈力具現化得到不同功能的使魔。這些使魔在戰鬥中可以對使用它們的付喪神起到防護的作用,同時還可以配合着刀劍男士們對敵人進行攻擊。
根據顯現的使魔兵種不同,刀裝也有不同的分類,而根據刀裝能容納的使魔數量,刀裝又分為上中下三種。雖然刀裝的種類和等級有所不同,但最終能發揮出什麽樣的效果卻還是要看使用者本身的實力。
在來到這個本丸之前,池小言曾向時之政、府敲詐來了一大批金字——也就是最上等的刀裝,這倒是為她省了不少力氣。
心中默念着不同刀種可以配備的刀裝,暗自計算着數量,池小言推開了倉庫的門。但她并沒有直接走進去。
在推開門的瞬間,池小言便立即感受到了屋子裏的另外一個人的氣息。
“誰在那兒?”池小言沒有妄加猜測,而是直接凜聲問了一句。
“啊……”一聲低沉的嘆息在陰暗的角落裏響了起來,接着,那個方向站起了一道人影。那人身材高大,面孔隐藏在了陰影之中,池小言只能隐約看到他那一頭略有些淩亂的頭發。
但即便如此,池小言還是第一時間分辨出了站在那兒的人究竟是誰。
天下五劍之一,大典太光世。
除了他之外,這座本丸內沒有第二個人身上會有如此強大的靈力。
“原來是你啊……”一改方才的嚴肅,池小言輕笑出了聲:“我有打擾到你嗎?”
“沒有。”大典太沉聲應了句,卻似乎并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
池小言知道他性格本就是這樣沉默,所以也不甚在意,反而輕拍着胸口笑着說了句:“那就好。我原是不知道你喜歡躲在這種地方的。”
“我本就是被封印了放在倉庫裏的刀,在這裏也是一樣。”大典太的聲音裏并沒有多少起伏。
“嗯……因為大典太先生沒有說想要加入出陣的隊伍呢。”池小言聳了聳肩,“本丸裏現在戰力嚴重不足,大典太先生卻拿着這樣的借口來偷懶,真是比來派的明石還要狡猾,該說不愧是天下五劍嗎?”
大典太光世并沒有回應。
他覺得這樣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去回應。被塵封,被喚醒,然後再被塵封,再被喚醒。在這樣周而複始的循環當中,他已經渾渾噩噩地經歷過了太多的歲月,之前那個小姑娘也是,眼前的這個孩子也是,說什麽幫他改變命運——這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大典太光世并不渴望戰場,也沒有特別厭惡這樣被塵封在倉庫中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到哪裏才是終結?或者說,這樣的日子真的有終結嗎?存在得太久了,大典太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作為刀劍本應有的熱情。
被當作為生病的人祈福的道具?安安靜靜地在倉庫裏生存?這樣的宿命啊……
“那個……能幫我一下嗎?大典太先生。”
正在大典太光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的時候,一旁的池小言卻忽的喚了這樣一聲。
大典太這才發現,這位審神者正費力地控制着自己手裏的幾個金燦燦的刀裝球。刀裝這東西重量并不算很大,但由于表面光滑,加上大小并不是特別友好,想一下子拿上十幾個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嘛,我忘記找袋子裝了,所以能麻煩大典太先生幫我把這個搬到準備室去嗎?”
池小言眨着一雙似是含着秋水的眼睛看着大典太,那一臉無辜的可憐相讓大典太光世根本無從拒絕。
“嗯?是大典太先生?”看着跟池小言一同出現的大典太光世,笑面青江笑眯眯地招呼了一聲:“真沒想到您也會主動申請出陣啊。”
距離出陣還有一段時間,池小言本想着提前些到準備室來等着那些即将出陣的付喪神們,卻沒想着笑面青江已經先一步到這兒了。
還偏偏說了這樣的話。
大典太光世瞥了他一眼。
身為出陣的隊員,笑面青江理應很清楚即将一同出陣的人員名單裏并沒有大典太光世這一號,因此他這會兒說出的這樣的話就多少有些意味不明了。
玩笑?還是這兩個人間本身有什麽過節?
池小言心裏有一絲疑惑,但還是十分主動地打起了圓場:“大典太先生只是來幫我運東西的,出陣什麽的,說實話,在确定我有能駕馭天下五劍的能力之前,我還真不是很敢邀請大典太先生一起呢。”
說到這兒,池小言的視線向大典太光世的方向飄了一下,确認對方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麽特殊的變化之後,這才轉過頭,對他說道:“麻煩你啦,大典太先生,把東西放到這邊就好。”
“嗯。”大典太點了點頭,十分順從地把手裏的幾件刀裝放在了桌案上,接着,他沖池小言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哦呀,刀裝嗎?不錯呢。”笑面青江沒有去在意大典太光世的反應,而是把注意力轉到了那一排金燦燦的刀裝上面:“您這是想讓我染上您的顏色嗎?”
池小言的手在半空中微頓了一下,但很快,修長的手指便落在了一件刀裝上面,就好像方才那一瞬間的晃神并不是因為笑面青江那有些輕佻的話語,而是在糾結挑選哪件刀裝一樣。
“嗯,是哦。”池小言轉過頭,将剛剛選好的刀裝遞到了笑面青江的面前:“雖然你之前也經歷過很多戰鬥,但作為我的刀劍出陣,還是第一次呢。”
“這樣說也沒錯呢。”笑面青江接過了池小言遞來的兩個金字的弓兵,“那我就好好地使用吧。”
門口忽然響起了腳步聲。于是池小言便借此停止了與笑面青江的交談。她轉身走到了門口,迎面正碰上了即将推門進來的大俱利伽羅。
大俱利低頭瞥了池小言一眼,眼神裏并沒有多少溫度。他本身就是個慣于獨來獨往的人,獨自戰鬥,獨自死去。與人交流這種事情他完全沒有興趣。
會選擇加入出陣的隊伍,不過就是因為他覺得戰場才是他們刀劍的歸屬,戰鬥是他們無法避免的宿命。至于并肩作戰的人究竟是誰,于他而言并沒有什麽分別。
池小言自然知道,眼前這位青年大約是不會主動開口的,就算開口,多半也只會說上句“不想跟你搞好關系”這樣的話。不過這沒關系,只要他肯戰鬥就夠了。
“這是給你準備的刀裝。”池小言也是照例遞了兩顆金球過去。
大俱利瞥了池小言手裏金燦燦的刀裝一眼,随手接過,說了句:“能用就行了。”
池小言剛想繼續說什麽,卻發現山姥切國廣和小夜左文字兩個人也一前一後地到了屋門口。于是她只好先招呼着大俱利進屋坐下,接着轉身把山姥切和小夜兩人的刀裝派發了下去。
整個過程安靜得甚至有點詭異。
“啊,啊,盡是些冷淡的人呢……”一旁的笑面青江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嗯?我來晚了嗎?”幾乎是同時,另一個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啊,看樣子好像要被責罵了呢。”
池小言順着聲音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位身着精致的白色西服的男人。龜甲貞宗微眯着眼,臉上帶着些興奮的笑。
“你來得正是時候。”池小言将刀裝遞了過去,“在做戰前準備。”
“嗯,是你的命令呢。”接過金色的刀裝,龜甲卻并沒有急着配在身上,而是仔細端詳了一番,接着忽的擡頭對池小言又說了句:“所謂裝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束縛呢。”
“要将我好好束縛在您身邊才行啊……”
感受到龜甲的氣息漸漸靠近,池小言不動聲色地退開了半步,她側頭看向了在一旁眯眼笑着看熱鬧的笑面青江,嘀咕了句:“你們倆真應該好好交流一下心得。”
準備室裏的氣氛因為龜甲貞宗和笑面青江兩個人的存在而變得稍微熱絡了些,雖然空氣中彌漫着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息,但總好過一屋子人湊在一起卻沉默得讓人無所适從。
最後一個到這兒的壓切長谷部進門之後,池小言的心跳驟然快了幾分。即将參與戰鬥的興奮感與緊張感在那一瞬間突然被無限放大。
“對于戰鬥,我或許并沒有在座的各位熟悉。初次指揮,肯定有諸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我仍然希望我們能在戰場好好配合。我不想說什麽無聊的話,演練場裏,鍛煉實力固然重要,但我更想要的是——”
“勝利。”
雖然心裏帶着忐忑,但池小言依然把動員的話說得十分熱血。可惜在場的付喪神們多半不是那種情緒易受感染的人,池小言一席話後,場面竟然忽然有些冷。
“好哦。我會想辦法把勝利帶給主人你的。”
率先打破這樣尴尬的沉寂的人是龜甲貞宗。他單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舉手投足間并沒有多麽熱血,語氣甚至依然有一些輕佻。但池小言還是十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啊,畢竟是戰場,沒人會想要輸吧。”接着,笑面青江也跟着回應。
隊伍總算多少有了些要出陣的樣子了。于是池小言就這樣帶着自己的部隊去了演練場。
時之政、府給審神者們分配的本丸都分布在不同的時空裂縫當中,當然,同一片時空裂縫裏通常情況下會有幾座本丸。因此,審神者們常常把同一個時空裂縫裏的不同本丸戲稱為一個街區。
而演練場則是每個“街區”都會有的一處所在,顧名思義,這兒就是同一個“街區”裏的本丸相互切磋演練的地方。
演練場占地面積很大,裏面又有日戰、夜戰、街道戰、叢林戰的幾種不同的地圖,幾乎能百分之百地還原出真實戰鬥的場景。因此,這裏其實相當适合進行實戰的模拟訓練。
在演練場進行的戰鬥雖然也是真刀實槍的對決,但卻并不會對付喪神本身造成傷害,只會按傷害的程度對靈力進行封印。當然,這并不影響戰場的真實度。
他們今天進行戰鬥的地方就是在模拟街道戰。
付喪神們在到場之後就瞬間進入了備戰的狀态,而作為審神者的池小言則是走到了場中間,跟對面本丸的主人打了個招呼。
“唔,原來你就是我的新鄰居啊。”對手本丸的審神者是位彬彬有禮的斯文青年。那青年生得很好看,舉止也十分紳士得體,見到池小言之後,他主動走上前來,伸出了手,招呼道:“您好,初次見面,陸彌淵,請多關照了。”
“你好,池小言。”池小言立刻也是挂上了公式化的微笑,輕輕與那青年握了下手。
“哦?你也是中/國出身?”青年眼鏡背後那雙亮閃閃的眸子裏透出了些許詫異。
“是啊。”池小言點頭。
“那可真算得上是同鄉了呢……”陸彌淵輕聲嗤笑,眉眼間似是帶着些許輕視,“難怪這麽客氣。”
“客氣?”池小言挑眉。
“恕我直言……”陸彌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你還是個新手吧。帶着這樣的隊伍來這裏進行戰鬥,就好像是白送的勝利一樣呢。”
話說到這個程度,對方明顯帶上了些許挑釁。
池小言卻完全不以為忤。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帶領的隊伍實力和磨合程度跟其他審神者相比或許要差上一些,但戰場上本就是瞬息萬變的。
不搏一下怎麽知道最終的結果?
寒暄的話到這裏就結束了。
陸彌淵顯然也是個老油條了,所謂同鄉之間的寒暄或者戰前言語上的挑釁于他而言都只是信手拈來的說辭而已。好在池小言也并不是個容易受他人影響的人,進行了禮節性的招呼過後,接下來便是認認真真的對決了。
兩位審神者各自回到了自家的陣中,做起了最後的戰術部署。
“不行,完全看不到對方的陣形。”隊長龜甲貞宗的面色難得的有些凝重,他蹙着眉,沉聲向池小言彙報着偵查的結果。
盡管這樣的結果也算在意料之中了,但池小言還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以兩旁的建築做掩護,單排橫隊直接強行突入。”略經斟酌之後,池小言下達了這樣的一條命令。
“了解。”
“盡量避免正面的沖突,他們出來之後盡量消耗。”池小言又補了句。
“那您呢?”龜甲貞宗忽然問道。
“我?”池小言勾起唇角,“找個地方,躲起來。”
聽到了這樣的回答,龜甲貞宗微怔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回過了神,颔首笑着應了句:“知道了。請您放心。”
天色有些陰沉,城鎮的街道間挂着陣陣冷風。龜甲貞宗帶着隊裏的幾位付喪神按照池小言的安排向敵方的本陣直突而去,而身為審神者的池小言則是兀自在街道當中繞起了圈。
作為審神者,池小言深知,自己存在的意義是為付喪神們提供靈力,而不是直接參與正面的戰鬥,雖然在必要的時刻她也可以進行一些指揮,但真正的戰鬥還是要靠沖在前線的那幾位。她此刻,或者說以後在戰場上所要做的事情,僅只有保護好自己而已。
保證自己的安全,保證付喪神們的靈力的供給。
話雖是這麽說,但不關心場上的情況顯然是不可能的。在進場的時候,池小言也曾仔細留意過這座城鎮的大體布局,而此刻的她只想盡快找到一個既可以隐蔽自己,又能清晰看到場下情況的平臺。
找到了!
那是座二層的小樓,樓上的窗口正對着已被火力鋪滿的街道。窗臺的邊沿很高,加上屋內光線昏暗,想從外面看清屋裏的狀況顯然十分困難,因此作為觀望點,這裏可以說非常理想了。
池小言輕手輕腳地爬上了二樓,悄悄趴到了窗口,看向了外面。
外面的戰局看上去有些混亂。雙方的付喪神和刀裝凝聚起的使魔混雜在一起,讓人一時間也分辨不清戰鬥到底已經進行到了什麽樣的程度。
不過即使是這樣,池小言還是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對面的一衆短刀速度快得驚人,加上身材矮小,穿梭在戰場之中顯得更加游刃有餘,反觀幾方,短刀小夜左文字和脅差笑面青江的狀态似乎還好一些,但餘下的幾位打刀在這樣的戰局中,看上去多少有那麽些力不從心。
池小言不由得暗自握緊了拳頭。
忽地,原本應該沉浸在下面戰局當中的龜甲貞宗突兀地擡起了頭,向着池小言所在的窗口瞥了一下,接着,一顆石頭向這個方向疾飛而來。
是投石兵投出的石頭!
池小言心下大驚,變故來得太突然,她根本無暇思考,而是瞬間側身閃到了窗邊。
呼嘯而來的石頭貼着窗框落在了池小言的腳邊,而就在石頭碎裂的那一瞬間,池小言終于察覺到了空氣當中另一個人的氣息。
“嗯?看來你家的刀們相當護主呢。”清潤而帶着些許寒意的聲音在有些昏暗的室內響起,池小言只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沒想到陸先生是這樣一位喜歡在背後偷襲的人啊。”池小言後退了半步,大腦飛速地運轉着。她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一面努力尋找着脫身的途徑,一面想方設法地與對方周旋。
偷襲未能得手的陸彌淵似乎也沒有立刻與池小言正面沖突的意思。沒有向前再逼近,陸彌淵竟是面上帶笑地跟池小言拉起了話題:“什麽嘛,作為審神者,在戰場上藏身也算是必修課啊。”
“而且……控制住你的話,這場戰鬥就可以結束了吧?”
“陸先生莫不是急着回家見什麽人?”池小言的臉上并沒有露出多少畏懼的神色,反而笑着調侃:“嗯,這次是我大意了。”
“認輸嗎?”沒有理會池小言的調侃,陸彌淵揚眉問了句。
“總要徹底被控制住才能認輸吧。”池小言聳了聳肩,“怎麽樣,陸先生你打算過來親自動手?”
陸彌淵卻站在原地沒動地方。
池小言的眉梢微微抽動了一下。陸彌淵的選位可以說刁鑽至極,他站在那兒,剛好封住了她去往樓梯口方向的路線。
但凡他前進一步或者後退一步,她都能迅速找到脫身的空隙,但他偏就堵在了那個位置不動。而此刻她所在的位置也着實不怎麽理想,兩面都是牆壁,其中一面還有着扇十分危險的窗戶,想平安無事地下樓,必須要通過陸彌淵守着的那個地點。
怎麽辦?硬闖嗎?
“有點難辦啊……”池小言摸了摸下巴,她眯眼看着眼前的青年,“作為前輩,你在戰場上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嗎?”
“呵呵……”青年輕笑了一聲,卻沒有回答池小言的問題。
“還是說你專門就喜歡用這樣的手段偷襲人的?真是不磊落啊……”池小言又道,“嘛,不如我們堂堂正正地分個勝負吧?”
說着,她故作從容地邁開步子,向陸彌淵的方向走去。
陸彌淵站在原地,雙目緊緊鎖在池小言的身上,臉上的表情卻依然十分的有恃無恐。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忽的,池小言蹲下了身,就地一個翻滾,接着,一顆碎石直朝陸彌淵的方向飛去。
陸彌淵連忙側身閃避,池小言趁機向前疾走。但陸彌淵很快便回過了神,立刻回身來攔截。畢竟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池小言想借這一瞬間突破陸彌淵的封鎖顯然還是有點吃力的。
眼看一招落空,池小言立刻側身向樓梯扶手的方向閃去。陸彌淵立刻欺身追上,卻被池小言的又一顆石子逼退了半步。趁他退開的瞬間,池小言已經身形矯健地翻過了護欄。
但這兒畢竟是二樓,從這裏直接跳下去還是相當危險的。池小言暗自估計了一下,覺得自己要是真這麽直接下去了,八成要受傷。不過已然被逼到這個地步了,再翻回去顯然不顯示,于是池小言心一橫,順着護欄往下滑了些許,接着借着力狠狠一蕩,總算成功落在了不遠處的樓梯上。
雖然落地的時候身形踉跄了一下,但好在池小言很快穩住了身形。暗自感慨了一番自己的身手跟小時候比果然還是要遜色很多,與此同時,池小言轉身奪門而出。
順着狹窄的街巷一路狂奔,接連拐過幾道彎之後,池小言才算停下自己的腳步。
背抵着牆壁屏息聽了一段時間,确認陸彌淵沒有追上來之後,池小言這才松了口氣。
慌亂之下,池小言在撤退的時候并沒有去關注路線的問題,于是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距離主戰場有多遠。但通過靈力探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戰鬥還在繼續。
要回去嗎?還是幹脆就在這裏等待戰鬥的結束?
回去吧!畢竟這裏是演練場,演練的目的就在于模拟實戰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在實際的戰鬥中,她不可能偏離主戰場太遠的。
這樣想着,池小言開始觀察周圍的地形。憑借與生俱來的方向感,池小言很快便開始向一個方向移動。
果然,沒走出多遠,池小言便隐隐聽到了遠處交戰的聲音。
有了之前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在向戰場靠近的時候,池小言格外加了小心。她一面往前走着,一面四下環顧。
這會兒的她身處狹長的深巷當中,上面的屋檐幾乎連在了一起,光線暗得吓人。在這樣的環境裏,如果遇到伏擊,想逃脫大約是比較困難的。
但願……
還未及池小言将心底的願望想完,前方的巷口卻忽然閃出了一道人影。那人身材矮小,脊背卻拔得很直,手中的短刀在幽暗的光線下依然泛着寒芒。
池小言幾乎是下意識地側身貼着牆壁站下。她輕輕摒住呼吸,試圖在這黑暗當中隐匿自己的行蹤。然而顯然事實并不如人意。
“喲,是對面本丸的大将呢。”低沉的聲音帶着些許戲谑的笑意,瞬間由遠及近。
池小言甚至根本來不及轉身,那道矮小的黑影已經驟然在她的眼前放大,刀鋒的寒光也瞬間在她眼前閃過。
太快了!
“您不用那麽緊張,雖然是對手,但畢竟只是演練場而已,我是不會傷害您的。”壓低的聲音在池小言的身邊掃過,眼前的少年人卻是收起了手裏的刀,似乎是想徒手制住池小言。
“藥研……藤四郎?”池小言一面試圖躲閃,一面念出了這個名字,“糾纏一個沒有戰鬥能力的人,符合你的武道嗎?”
“這樣的行為确實不甚磊落。”敵方的藥研應聲,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依然以十分淩厲的攻勢向池小言襲來,“但戰場本來就有很多種可能,于您而言,這也是一種歷練,于我來說,擒賊擒王也算是一種策略。”
“這是我家大将教給我的。”
看敵方藥研的這個動作的熟練程度,顯然在演練場欺負對面審神者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池小言忽然有點懷疑,對面的那一隊小短刀,不,也許是一整個本丸都已經很習慣這種取勝方式了。
這顯然是受對面審神者的影響。
危機之中,池小言忽然有那麽一點羨慕,能對這些存在了千百年以上的付喪神造成這樣的影響,那個男人應該相當有手段吧?不知道自己最終能不能讓自家本丸的那一衆刀劍男士們如此信任呢……
在藥研藤四郎的攻擊之下,池小言知道自己根本撐不了多久,而自己一旦被對方徹底控制住或者敲暈,那這場演練就徹底結束了。
到此為止了嗎?
正這樣想着,忽的,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巷口襲了過來,直撲向了正跟池小言纏鬥的藥研藤四郎。
藥研反應相當敏捷,在對手出現的一瞬間,立刻退開了半步,伸手抽出了自己的短刀,迎上了對方劈來的刀刃。
刀刃相碰,來人立刻收住了招式,調轉刀頭,向藥研斜劈了過去。藥研動作更快,側身閃過了襲來的刀鋒,接着斜跨半步,舉刀卻是直朝來人發動了反擊。
來人立刻翻轉刀身,格擋下這一擊,但藥研的招式并未用老,一擊不中,下一式便已經欺上。
“很快嘛……”雖然在戰鬥中處于明顯的劣勢,但來人的聲音卻依然從容,“不過既然與主人為敵,那麽就不可饒恕。”
“那就試試看吧。”
說話間,藥研的攻擊愈發猛烈了起來,而在此時,池小言也終于在翻飛的刀花當中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龜甲貞宗。
眼下擋在她的面前、正在跟藥研藤四郎戰鬥的人。
龜甲的戰鬥力其實不差,但在這狹小的街巷當中,比起身材矮小的藥研來說,他明顯要吃不小的虧。加上他的速度比起身為短刀的藥研藤四郎要慢上一截,因此,想抵擋藥研四面襲來的靈活攻擊已經相當吃力,更不用提反擊。
池小言不由得暗自捏了一把汗。
盡管巷內光線昏暗,池小言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龜甲那身精致的白色西裝上面的劃痕,也能清晰地感受得到龜甲的靈力在漸漸被封印。
還是不行?不!不對!
在那一瞬間,她忽然發覺,龜甲貞宗正在将自身的靈力凝聚,那種灼熱的感覺甚至連她都能感受得到。
“我說啊……”龜甲貞宗的動作忽然快上了幾個檔次,戰鬥當中,他甚至十分游刃有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沒有愛意的疼痛是沒有價值的。”
“為了主人,我可不想就這麽輸掉呢!”
那一瞬間,形式忽然發生了巨大的反轉。龜甲貞宗的反擊如同暴風驟雨一般,逼得方才十分靈巧的藥研藤四郎也不得不暫避鋒芒。
久經戰場的藥研藤四郎當然知道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真劍必殺,這是在絕境當中才有可能爆發出的蘊藏在刀劍付喪神身上的巨大潛能。面對這樣的場面,藥研藤四郎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暫時撤退。畢竟直面真劍模式下的付喪神戰鬥難度實在太大,他完全沒有必要這樣給自己找麻煩。
激烈的戰鬥終于暫時歸于平靜,池小言和龜甲貞宗兩個人也總算有了些許喘息的時間。
“您沒事吧?主人。”收刀入鞘之後,龜甲貞宗回過頭,看向了池小言,目光依然透着些許灼熱。
“沒事。”池小言輕笑。她俯身撿起了龜甲貞宗散落在地上的披風和外套,緩步走到了龜甲貞宗的面前,微揚起頭:“謝謝你。”
“在戰場上守護主人,這原就是我應該做的事情。”龜甲接過了池小言手中拿着的衣服,“不過真是狼狽呢,讓您看到我這副樣子。”
“如果現在,如此狼狽的我還想向您讨要獎賞的話,您會不會因此而責罵我呢?”龜甲貞宗眯起眼,掩藏起了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嗯?你想要什麽?”池小言疑惑。
“幫我……把衣服重新整理好吧。”龜甲貞宗忽然向前邁了半步。
池小言怔了一下。這原不算是什麽過分的要求,更何況龜甲貞宗剛剛才進行過了那麽激烈的一場戰鬥。只是幫忙整理衣服這樣的動作未免有些親昵了,她……
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了龜甲貞宗那散開的襯衫領口下若隐若現的紅繩,池小言連忙別開頭去。那樣的場景讓她不由得紅了臉。
總之還是讓他把衣服好好穿上比較好吧。這樣想着,原本有些猶豫的池小言終于還是點頭答應了龜甲的請求。
纖長的手指劃過龜甲貞宗身穿的黑色襯衫的領扣,池小言飛快地幫對方把粉紅色的領帶打好,恰在此時,龜甲忽的在她的頭頂輕笑了一聲。
“是呢,我不被束縛住是不行的呢。”
“能被您這樣束縛住,我很開心哦。”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出現私設較多。審神者随隊出陣這個設定取自游戲裏大阪城的活動說明,刀裝設定參考夢現亂舞抄pv。演練場的戰鬥方式參考的是刀舞1裏的紅白合戰。後續出陣都會采用這樣的設定。
典典在前田家的時候一直都被封印着,只有在為病人祈福的時候才會拿出來。
極短和普刀之間的差距假裝沒有游戲裏那麽誇張,審神者在戰場的作用這樣的私設全部在為後續情節服務√
然後第一次發v章有點小緊張呢,小可愛們你們還在嗎?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
評論區前15個兩分評掉小紅包~(希望有這麽多人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