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南家老宅有段時間沒住人了，宿江時安排了人過來打掃，屋子裏有點亂。

兩人放好行李，就先後出了門。

南桑打車去醫院，來到南樟的病房。

推開門的瞬間，才發現裏面有人。一個是南樟的主治醫生，另一個是南樟之前的助理裴陵。

“南小姐來了。”醫生看到南桑，先跟她招呼，又簡單說了下南樟的情況，“跟前兩天比起來，沒有好轉的跡象，好在也沒有惡化。”

南樟受傷後，南桑也查閱過不少相關資料。她知道，南樟這種情況，昏迷時間越久，就越不容易醒過來。雖然南桑相信南樟一定能創造奇跡，但對現在的情況也不算意外。

該說的早就說過，醫生很快退出去，南桑這才跟裴陵打招呼：“陵哥。”

“桑桑，你來了。”裴陵看樣子是沒想到南桑會在這時候過來，微微退後一點，說，“我在附近辦事，順便過來看一眼，就不打擾你們了。”

“等一下。”南桑關上門道，“我婚禮那天，你是不是來過？”

裴陵頓了頓，說：“你是南樟最疼愛的妹妹，你結婚，我當然要去。”

“但是，你怎麽不多留一會兒呢？”南桑看着他道，“我跑下去你就走了，他們說根本留不住。陵哥，你是不是還在介意之前的事？”

裴陵是南樟最得力的助手，兩人從小就認識，工作中配合默契、無懈可擊。之前公司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多次針對裴陵，想将他從南樟身邊弄走，都沒能奏效。

直到南樟出車禍。

他是和裴陵一起出的國，但車禍那天，裴陵臨時被南樟派去辦事，不在車上。

南樟的所有計劃，裴陵都知道，并且有能力執行到底。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便借機朝他身上潑髒水，又限制他的權利，逼得裴陵不得不從南騰離開。

“當然不是。”裴陵急忙擺手，“我只是……不想影響你的婚禮。對了，雖然有點遲，但還是要祝你新婚快樂。”

“謝謝。”南桑先去看南樟。

即便有最好的護工，他也快速消瘦下去，兩頰凹陷，顴骨凸出。

“我一直覺得大哥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南桑忽然道，“第二帥是二哥。”

裴陵眸色一黯：“桑桑，你大哥二哥都很愛你。無論發生什麽事，他們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知道。”南桑吸了吸鼻子，“所以，我不能就這樣看着，什麽都不做。”

裴陵微微一愣：“你想做什麽？”

“婚禮我讓你留下來，是有話想和你說。”南桑給南樟整理了一下被角，才再次看向裴陵，這次很直白，“我要進南騰集團，陵哥你願意幫我嗎？”

“你……”裴陵有點驚訝，“我現在能幫你什麽？”

“我知道我的能力遠遠比不上大哥，讓你給我做助理很委屈，但我身邊急需一個信得過又有能力的人。”南桑說，“所以，陵哥，你願意委屈一下，回來給我當助理嗎？大哥留下的項目，只有你最熟悉，我要想做完這件事，離不開你的幫助。”

裴陵頓了頓：“你相信我？”

因為車禍的巧合，全世界幾乎都在懷疑他。在這件事情上，他确實百口莫辯。

“大哥信任的人，我都相信。”南桑毫不猶豫。

裴陵其實也出身豪門，可惜家道中落，他父母還不靠譜，欠下巨額高利貸。最困難的時候，是南樟幫了他一把。南樟說過，裴陵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這次南騰集團其實還沒到破産的底線，所以他們一家人還能維持不錯的生活。但南勁嵘就是不想落到裴家那樣的境地，差點毀了裴陵一生。因此他才要早做打算，撐不下去就提前申請破産，反正不能讓南桑背上債務，也不能讓跟了南家多年的老員工寒心。

但南桑認為，他們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不該這麽早認輸。

雖然南樟暫時醒不過來，但裴陵從大學就跟在他身邊做事，他倆之間，可能比南樟和南勁嵘之間還要更有默契。

只要他願意幫忙，必然事半功倍。

“謝謝你，桑桑。”裴陵沒有答應，“但對不起，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就算我回去，也沒有用。因為我在南騰集團得罪過太多人，你身邊有我，他們會連你一起針對。相反，如果沒有我，他們對你沒什麽戒心，你可以慢慢滲透……”

“可是，你比誰都清楚，如今的南騰，最怕慢慢拖。”南桑搖搖頭，“現在的南騰就像一個病人，躺在手術臺上，已經開了顱。這時候不去切除病竈，處理傷口，卻跑去給它護膚、除痘，它再好看也只有死路一條。”

裴陵被她的比喻逗得笑了下，還有點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手指頭被仙人球紮一下都要哭唧唧找哥哥、求安慰的小公主。

“知道你當初被迫離開的最根本原因是什麽嗎？”南桑又問。

裴陵這段時間也在反省：“我性格直，手段強硬，确實容易得罪人……”

“不。”南桑打斷他，“只是因為你沒有股份。”

裴陵：“……”

這還用說？

“如果你願意回來，我給你1%的股份。”南桑一口氣道，“陵哥，拜托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相信你對南騰集團還是有感情的。我也一直堅信，大哥肯定會醒過來，我希望他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不是一堆爛攤子。當然，我沒有大哥的能力，所以你會更加辛苦一點。我也不能保證你回到南騰集團不會再次受到委屈，但我能保證，我一定會站在你前面。”

“你知道1%的股份意味着什麽嗎？”裴陵有點震驚。

南騰集團是大公司，南樟也才6%的股份，南杉和南桑，都只有5%。現在雖然南騰不被看好，但到底還沒到破産的地步，1%的股份，已經非常可觀。

“意味着，你從此也是公司股東，在各種意義上擁有了話語權。意味着以後無論發生什麽，只要你自己不想走，就沒人能趕你走。”南桑說，“陵哥，明天早上九點，我坐高鐵去北城見林思玖，希望能在出發前見到你。”

裴陵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會認真考慮。”

等他離開，南桑坐回病床前，看着南樟，小聲道：“大哥，你說我做得對嗎？”

她過慣了被人寵愛的日子，現在強迫自己去擔起那麽重的擔子，心裏不可能不慌。但她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洩露一點不安。

回答她的，只有滴滴運轉的儀器。

“不回答就是默認。”南桑又換了輕松的語氣，“有你的支持我就放心了，大哥的決定向來都是對的。”

話音剛落，病房門被人推開，是護工拎着個塑料袋進來。看到她吓了一跳，急忙解釋：“刮胡子的泡沫用完了，剛才裴助理在這裏，我才出去買……他說好等我回來的。”

“沒事，我看到他了，我讓他先走的。”護工也是熟人，這段時間将南樟照顧得很好，南桑不會随便懷疑他，“泡沫給我吧，我來幫大哥刮胡子。”

護工将泡沫交給她，不太放心地在旁邊守着：“你會嗎？”

“我給大哥刮過胡子。”南桑說。

護工放心了。

但他不知道，南桑說的，是小時候的事了。

她那會兒好奇心重，有一次不小心看到媽媽幫爸爸刮胡子，覺得有意思，自己也想試試。

南勁嵘坑兒子，讓她去找南樟。

南樟那會兒才剛開始長胡子，并不多，平時拿電動刮胡刀掃一掃就行。

第一次用刀片，還是妹妹動手，他是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點頭的。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并不多餘，南桑刮第二下就刮破了他的嘴角。

刮胡刀鋒利，鮮血瞬間湧出來，南桑自己先吓哭了，南樟還得反過來安慰她。

想起這些小事，南桑眼眶又有點熱。

好在這一次，雖然刮得略顯潦草，倒沒有再弄傷南樟。

“刮得不好。”南桑注意到護工複雜的眼神，笑道，“回頭找我老公練練手再來。”

護工：“……”

刮完胡子又坐了一會兒，跟護工詳細了解過南樟的情況，南桑才從醫院出來。

雨還在下，醫院附近堵車嚴重，南桑随便選了個方向朝前走去。

心裏有事，走着走着就忘記了時間，直到聽見喧嚣，她停下來一望，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一家酒吧門口。

炫彩的燈光，醉醺醺的人群，還有聒噪的音樂……曾經算得上熟悉的生活，如今卻有些不适。南桑皺了皺眉，想拿手機看眼時間，才發現包裏好像一直在振動。

“那不是南桑嗎？”就在這時，一聲呼喝突然在身側響起。

南桑下意識扭頭，暗道一聲倒黴。

唐駿霖和五六個朋友剛從酒吧出來，唐駿霖看起來醉得有點厲害，左右都被人攙扶着。

雙方一照面，都僵在原地。

店裏的音樂恰好在這時候停了，于是南桑便清楚聽到了他們的議論。

“卧槽！她還真來了？”

“消息不是剛發出去嗎？這麽快？”

“說明她還是放不下唐公子呗，MD，就不該在群裏發，沒想到她還真來。”

“不是已經跟宿江時結婚了嗎？這算什麽？”

“跟宿江時那是為了面子，不可能長久的。”

“唐公子別難受了，你看南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

“對啊，她還是關心你的，快過去。”

……

南桑大概明白了，這群人閑得無聊，或許純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或許是真想幫唐駿霖……看到唐駿霖喝醉了，便在群裏發消息，引她上鈎。

她以前确實加過幾個圈子裏的群，但這一路根本沒看手機，誰能想到，就這麽巧呢？

這事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南桑咬咬牙，打算不解釋，直接掉頭離開。

“桑桑。”唐駿霖喝多了，被人一慫恿，跌撞着上前攔住南桑，去抓她的手臂，“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不對。”南桑突然就很煩躁，甩開手道，“唐駿霖！你清醒一點！”

唐駿霖更激動：“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南桑緊緊擰眉，剛要說“路過”，身後忽然傳來男人慵懶熟悉的嗓音：“她來接她老公，唐公子有意見嗎？”

南桑一回頭，就看到宿江時臂彎搭着外套，只穿了件白襯衫，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懶洋洋地站在霓虹燈下。

細雨靡靡，朦胧了視線，南桑從沒覺得狗男人這麽帥過。

她像看到救星一樣，快速沖過去，撲進宿江時懷裏，一邊略顯敷衍地幫他拍打身上的水珠，一邊捏着嗓子、嬌聲嬌氣地道：“老公～你怎麽出來了？”

宿江時：“……”

什麽叫出來了？他就沒進去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