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羞澀

羞澀

林愛雲抿了抿唇,思考片刻,還是決定跟對方好好套套近乎,畢竟是小孩子,應該不難哄騙,要是能讓他幫忙取掉口中塞的破布,也可以呼救試試。

想到這兒,她開始嘗試發出聲音,只是嘴裏塞着破布,無論說的什麽,都是“嗚嗚嗚”的嘈雜聲,別說小男孩了,就連她自己都聽不清說的是什麽。

果不其然,小男孩只是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就挪開了視線,重新邁步回到了剛才他坐的位置上,繼續擺弄他的彈弓和小石頭。

林愛雲沒有放棄,又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大堆,可是都遭到了無視,見此,她有些洩氣,但同時也察覺到自己身上的力氣在慢慢恢複,她索性也不浪費口舌了,開始偷偷用眼神搜索附近有沒有可以幫忙逃脫的工具。

但是明顯綁她來這兒的人不是傻子,周圍都被清理過,什麽尖銳物品都沒有,不給她留一丁點兒可以割斷繩子的機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望着越變越暗的光線,林愛雲知道天要黑了,月黑風高殺人夜,等會兒到底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但左右不是什麽好事。

處于這樣的環境下,難免胡思亂想,林愛雲心慌得厲害,但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祈禱惠姨在發現她失蹤後,能立馬跑去報警。

不知道過了多久,陽光變成月光,門被人從外面砰得一聲打開,林愛雲猛地睜開眼,循着聲音望過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誰。

在煤油燈的照耀下,她看見了一張完全意想不到的臉。

微弱的暖黃色燈光包裹住全身,一下子世界仿佛只剩下窒息的靜谧,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那人剛一出現,原本還乖乖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就爬了起來,三兩步跑上臺階,抱住對方的腿,嘴甜地喊道:“娘。”

“鍋裏給你留了飯,你上去吃完後帶着妹妹睡覺,我和你爹有事要辦,不許再下來。”

燭火閃動,将她的臉照得越發清晰,赫然是住在丁家對面的蘇小妹。

她的話音剛落,林愛雲視線挪動,這才看見在蘇小妹的身後還站着一道身影,臉隐藏在黑暗中,但是目測比蘇小妹高許多,頭頂都快挨到門框了,黑衣黑褲,看上去不是很壯實。

可是林愛雲知道,這人肌肉發達,力氣大得驚人,之前就是他把自己拖進巷子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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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爹?蘇小妹的丈夫不是在西北工作,好幾年沒回來過了嗎?那這個男人是誰?

“好。”小男孩轉過頭看了一眼林愛雲,便繞過兩人直直往樓上跑去,鞋踩在木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這會兒,林愛雲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得小男孩眼熟了,因為他跟蘇小妹的眉眼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随着小男孩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林愛雲一顆心也漸漸提了起來,無法動彈的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蘇小妹領着那個男人一步步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

地下室裏明明有三個人在,卻安靜得針落可聞,林愛雲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呼吸不受控制地變重,被捆住的掌心滿是熱汗。

“喲,醒了。”男人一開口,林愛雲便認出他就是在菜市迷暈自己的人,同時她不敢置信于為什麽一個人會擁有兩種不同風格的聲音。

如果說之前見面的時候,他的聲音如涓涓細流般溫柔,那麽現在的聲音就如雷聲滾滾般沉悶。

蘇小妹和牛文山居然是一夥的,而且聽那個小孩兒對牛文山的稱呼,顯然兩人的關系不一般。

“是不是很驚訝是我?”牛文山喉間溢出陣陣低笑,歪頭看着她越來越慘白的臉色,“畢竟你還專門找去了廠裏,哈哈哈,但很可惜,平時監視你的人是她,不是我。”

言外之意便是他該上班的時候确實在上班,而蘇小妹一個沒有工作的家庭主婦則代替他監視林愛雲,這樣不會引起旁人任何懷疑。

兩個平時看起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論誰也不會把他們聯系到一塊兒。

牛文山蹲下身來,伸出手捏住林愛雲的下巴,那是一雙常年幹重活才會擁有的手,指尖帶着厚厚的一層繭子,落在皮膚上壓得生疼,她下意識地扭頭狠狠躲開他的手,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表達自己憤怒的情緒。

“快點兒,說好的就今天晚上。”蘇小妹見牛文山碰上林愛雲,額上青筋一跳,眸中閃過一絲煩躁和嫉妒,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急切。

聞言,牛文山不滿地啧了一聲,罵道:“他媽的,老子知道,催什麽催,這不是才剛開始嘛。”

要不是白天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回廠裏上班,他早就得手了。

他的話才剛剛落下,林愛雲就感受到身子一輕,竟是被眼前的男人一把給提溜了起來,毫不費力,她背靠在牆壁上,才剛坐穩,就看到他居然開始脫起了身上的衣服。

竟是半分廢話都不打算說,直奔主題。

林愛雲害怕極了,掙紮着往旁邊跑去,或許是知道她行動有限,怎麽折騰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牛文山和蘇小妹都沒有管她,甚至前者還笑着欣賞她的狼狽和絕望。

陰森中帶着明晃晃嘲諷的笑聲回蕩在耳邊,催命符似的惹人控制不住地發抖。

看着自己拼盡全力也只爬出去兩臂寬的距離,林愛雲不禁紅了眼眶,而身後牛文山已經脫得只剩下一條短褲,她握緊掌心,手腕和腳踝被繩索摩擦出的傷痕隐隐作痛,她卻不敢放松分毫,抓住機會在對方湊過來抓她的瞬間,用力一擲。

“操。”牛文山痛呼出聲。

見狀,在一旁環胸看戲的蘇小妹立馬跑過來,滿臉擔憂:“你沒事吧?”

兩人忙着清理牛文山眼中的灰塵和殘渣,沒有注意到林愛雲悄無聲息靠近了蘇小妹,并快準狠地拿頭狠狠撞了一下對方的腿窩,下意識地她手中一松,煤油燈砸落在地上,發出悶響,滾燙的煤油也随之灑了他們一身。

牛文山穿的少,遭殃的也更多。

混亂中,林愛雲摸到了煤油燈碎片,上面猶帶滾燙,她卻不敢松手,拿到手的瞬間,便開始嘗試割開手腕上的繩索,只是他們用了極粗的麻繩,又綁得很緊,一時半會兒根本割不斷。

“臭婊*子,活膩歪了。”蘇小妹最先回過神,顧不上身上的灼燒感,二話沒說,在一片黑暗中抓住了林愛雲的小腿,長長的指甲洩憤般在上面抓出道道紅痕,後者疼得皺眉,擺動身體,試圖逃脫掉她的束縛,可是這顯然不可能。

順着小腿往上,蘇小妹毫不客氣地踩上她的小腹,一下又一下。

林愛雲忍着難耐的疼痛,手中的動作不敢停,也不敢反抗,怕引起對方更加瘋狂的報複。

“媽的,就是欠幹,給老子過來,不辦得你叫爹,名字倒過來寫。”牛文山推開蘇小妹,徑直壓了過來,高瘦的身軀才剛剛碰上林愛雲,頭頂上卻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那絕對不是兩個小孩子能發出來的聲音。

林愛雲率先反應過來,嘴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嗚咽聲,她來不及去猜測樓上的是誰,是不是蘇小妹和牛文山的同夥,她只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求助的機會。

但是另外兩個人也不是死人,牛文山幾乎是立馬就反應了過來,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口鼻,頓時一股窒息感迎面而來,并且力道還有加重的趨勢,林愛雲瞪大眼睛,手中的碎片在呼吸困難間即将握不住。

可是這是她唯一的籌碼,就算掌心被劃破,她也要牢牢握在手中。

“她要死了。”眼看林愛雲呼吸越來越微弱,蘇小妹皺眉提醒。

“死就死了,死在這裏的人還少嗎?明天拖出去直接燒了就是。”牛文山壓低聲音吼道,混濁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現在最讓他在意的是樓上的動靜到底是誰發出的。

是錯覺?還是真的有人?

據他所知,蘇小妹可沒有什麽相交甚好到可以随意進出這裏的朋友,那麽……

思及此,牛文山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聽見這話,蘇小妹握緊了手,這可不是牛文山的風格,萬一人死了,他沒玩盡興,到時候遭殃的還不是她?

想到這兒,蘇小妹出手扯了一把林愛雲,讓她得到了一絲喘息的空隙,後者憑借本能,往後用力仰着脖子,抵抗着牛文山的力道,她還不想死,好不容易重來一次,她也不能就這麽死了。

不多時樓上原本已經停下來的動靜突然變得越來越大,似乎人還不少,不知道他們在找什麽,一直在屋裏打轉,蘇小妹心中不住地打鼓,忍不住害怕道:“怎麽辦?會不會是事情暴露,警察找過來了?”

就算平時膽子再大,可是這會兒聲線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孩子還在上面呢,我得上去……”蘇小妹說完就想往地下室的入口走,但是沒往前邁出兩步,又驀地停下,轉而躲在了牛文山身後,抖成了篩子。

牛文山毫不意外蘇小妹的選擇,唇邊勾起一抹冷笑,但他此刻沒有閑心去出聲嘲諷,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頭頂上方,叮叮咚咚的聲音逐漸遠去,像是來人沒有發現異常,轉移了陣地。

安靜了許久,蘇小妹才哆哆嗦嗦地開口:“走,走了?”

牛文山沒有回答,垂下頭看了眼許久沒有掙紮的林愛雲,掌心中已沒了溫熱的呼吸,光線昏暗,只有縷縷月色能讓人勉強看清個大概的輪廓,以至于他現在也不知道對方是死是活。

猶豫片刻,他嘗試性地松開手,對方便猶如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倒在地上,見狀,牛文山可惜地咬了咬牙,這娘們他盯了那麽多天,廢了老大功夫才弄回來,結果連點兒葷腥都沒嘗過就這麽死了。

“我們要出去嗎?”見牛文山沒有理自己,蘇小妹以為他是沒聽見,于是壯着膽子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又加大音量問了一句。

“閉嘴。”黑暗中,牛文山眼中閃着陰鸷的光,不耐煩地掐住了蘇小妹的脖子,這個蠢婆娘真是關鍵時候掉鏈子,萬一那些人沒有走遠,聽到了她的聲音,又掉頭回來怎麽辦?

這個地下室的出入口只有一個,那到時候就真成了甕中被捉的王八了。

“出去送死嗎?門口還算隐蔽,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發現……”牛文山話還沒說完,突然頭頂上面傳來猛烈的巨響,他還沒反應過來,爆炸産生的沖擊襲來,将他連帶着蘇小妹一起擊飛半米遠。

零散的石塊噼裏啪啦散落一地,激起的塵土濺了滿頭滿臉,同時一道刺眼的燈光照射進來,肮髒的黑暗影遁無形,宛如白晝。

緊接着,四五個大漢從被破開的洞口依次跳下來,手中拿着的家夥令人不寒而栗,牛文山和蘇小妹哪兒見過這種場面,吓得一口氣噎在嗓子眼裏,臉色蒼白,傻愣在原地不敢随意動彈,沒過多久就被對方按着頭,摁在地上控制住。

等場面穩定下來,其中一個男人找到了入口,三兩下便将門打開,恭敬地垂頭退往一邊,自覺站在門口等着,很快就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兒,身後還跟着兩三個人。

似乎是嫌棄裏面的髒污,那人皺起眉頭,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直到視線掃過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女人時,方才邁動了腳步,順着臺階往下。

“城哥,還活着。”有人正蹲在林愛雲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搏和鼻息。

蕭城穿着休閑,雖是最簡單的軍綠色上衣和黑褲子,但是在他身上卻硬生生穿出了一股子貴氣感,極其優越的身高和長相,讓他即便在這黑壓壓的一群強壯男人中也不落下風,甚至格外顯眼。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眼神一寸寸掠過她的周身,少女蜷縮在地上,墨發蜿蜒,盤在腦後的青絲不知何時散落一地,素色的衣衫沾滿污垢,還有點點血花綻開。

她擁有着一張精致的小臉,皮膚瓷白,剛被人解開的膠帶和破布扔在地上,紅唇微微張開,呼吸輕弱而艱難。

手腕,腳腕無不被桎梏着,由于之前的用力掙紮,此刻在強光的照射下印出駭人的青紫,一動不動,整個人如同垃圾堆裏被主人丢棄的洋娃娃,泛着惹人心疼的柔弱易碎。

驀然,原本還雙眼緊閉的人兒,聽見旁人稱呼蕭城,長睫顫了顫,竟緩緩睜開了眼,目光分毫不差地徑直鎖定了蕭城所在的方向,似乎是不敢置信,瞳孔放大,喃喃出聲喊了他的名字。

“蕭城?”

幾乎是同時,在場的人全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嚯,這女人什麽來頭,居然敢直呼老大的大名。

蕭城本人倒不是很詫異,畢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是這麽叫的。

“帶走。”

“是。”

周金沒有猶豫,手中的刀三兩下便将困了林愛雲那麽久的繩索給割斷了,接着便想單手将人扛到肩膀上,只是餘光瞥到蕭城眉頭微挑,手中的動作不由放輕,改為用雙手打橫抱起,她很瘦,抱在懷裏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

“等等。”蕭城突然出聲攔住準備往外走的周金,後者不解地停下腳步,看向他,等候下一步的吩咐。

蕭城來到兩人跟前,視線下移落到某處,然後伸出手,只是才剛剛觸碰到,她的指骨便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瞬,但是下一秒又主動往他的掌心送了送。

掰開被血染紅的手,那裏靜靜躺着一塊碎片,絞進肉裏,扯出來的時候,耳邊随之響起一道抽氣聲,蕭城擡眸看向源頭,她淚眼婆娑,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在控訴下手沒個輕重。

嬌氣。

“手不想要了?”蕭城把玩着手裏染滿血的碎片,看着林愛雲便覺蠢笨得很,這玩意兒割不斷繩子,也救不了她,握在手裏除了傷害自己別無他用。

聞言,林愛雲搖了搖頭,正常人誰不想要手,但這個碎片對于她來說是絕望深海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旦握住便不想放手。

好在最後蕭城來了,他救了她,他永遠是那束耀眼的光,擊碎黑暗。

蕭城沒有忽略掉林愛雲眸中炙熱的視線,那是一種莫名的極端信任,忽地他笑了,手中的碎片随之飛出,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徑直射進牛文山的胸口,精準避開了要害,可湧出來的鮮血卻噴了離他最近的蘇小妹一臉。

漫天的紅色吓得她尖叫出聲,只是才剛喊出來就被人捏住下颌強迫閉了嘴,所有的驚恐都咽進了嘴巴裏,沒一會兒空氣中蔓延開一股難聞的尿騷味。

其他人見怪不怪,只是拍了拍濺到身上的血,便面無表情站在原地,似乎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出現在自己面前,竟能做到毫無波瀾。

林愛雲渾身一陣陣冒着涼氣,害怕地閉緊雙眼,沒一會兒又忍不住睜開,去确定牛文山是不是真的死了,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指甲狠狠掐進手心裏,不自覺地擡起眼睛看向面前勾起一側唇角的蕭城。

她是第一次看見蕭城傷人,雖然一直知道對方一路走過來,難免經歷打打殺殺,可是他從未在她跟前表露分毫,也把她護得極好。

“怕什麽?我這是在給你報仇。”蕭城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跟前面色變得蒼白的林愛雲。

“我沒有怕。”林愛雲梗着脖子,反駁。

這話卻換來了一聲冷笑。

“知道今天會遭遇什麽嗎?”蕭城眼中無波無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走到了牛文山身邊,一邊說着一邊從對方胸膛裏找着那枚碎片,陷進血肉裏稍微有些難拔,他不緊不慢地擡腳踩上他的胸口,借力抽了出來。

林愛雲心頭一抖,随後看着他拿着碎片抵上蘇小妹的臉,後者被身後的男人揪住頭發,以便蕭城動作,竟是半分都動不了,處境與她方才別無一二。

“來,你說,如果我們沒有出現,你們會怎麽對她?”蕭城揚手示意那個男人松開蘇小妹。

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蘇小妹瞥了一眼杵在臉上的碎片,明明只是那麽一小塊,卻令她怕得口腔內的牙齒都在不自覺互相撞擊發出脆響,兩眼發黑,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就是和牛文山一樣的下場。

但是聽到蕭城的問話,她又不敢不答,也不敢撒謊。

面前的男人生得俊氣,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小,卻偏偏是個喜怒無常的閻羅。

“牛,牛文山會上了她,然,然後再把她捂死,第二天拖出去在城外燒了。”蘇小妹咽了咽口水,老老實實把原本的計劃說了出來,盡量把話說得簡短,祈禱着對方聽完,能大發慈悲放過她。

蕭城拿碎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拍着蘇小妹的臉,輕飄飄指出重點:“這麽熟練,幹過幾次了?”

“就這一次……”話音未落,就感受到碎片刺進皮膚的痛意,蘇小妹急忙改口:“這是第三次,真的,真的。”

說到後面,尾音帶上了一絲哭腔,怕他不相信,還重複了好幾遍“真的”。

聞言,林愛雲眉頭緊皺,面上閃過悲戚,沒想到在她之前還有女孩兒遇難,這兩個人真是壞到骨子裏了,牛文山……死有餘辜。

“你說這些人該不該死?”

突然問話抛到了林愛雲身上,她一怔,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蘇小妹撕心裂肺的求饒聲:“求求你,我都是迫不得已,是牛文山逼着我幹的。”

“嗚嗚嗚,牛文山才該死,他就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兒,特,特別是那些從外地過來的,就算死了,也沒有多少人會追究,更沒有時間和精力細查下去。”

“要不是我男人不給我寄錢了,我怎麽可能跟他在一起?我,我還有兩個孩子要養,他們都是無辜的啊,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嗚嗚嗚。”

孩子?林愛雲猶豫了,可是也只是猶豫了一瞬,腦海中倏然想起之前蘇小妹放棄上樓找回兩個孩子,選擇保全她自己的事情。

而且她之所以在這兒,也是“多虧了”那兩個小孩兒!說不準,他們以前都是用同樣的法子,利用女孩的善心來設置陷阱。

林愛雲不是聖母,這樣的母親和孩子,根本不配她同情。

“該死。”冷硬的兩個字,倒讓蕭城微微仰頭,看向林愛雲,燈光照在他好看的臉上,勾人極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上,目光灼灼,好似都想看進彼此的內心最底層去。

可是林愛雲卻覺得那是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淵,明明蕭城唇邊挂着笑意,卻令她如墜寒冬,陌生得仿佛從未相識過。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驚覺她将事情想得過于簡單,前世的蕭城是經歷過千錘百煉,于時間長河中沉澱下來的性子,是在新華國法規下洗白的“好人”。

而現在的蕭城不屑于僞裝自己,性子暴戾惡劣,沒有束縛,是徹頭徹尾的“壞蛋”。

像是在印證她的想法,下一秒碎片被塞進蘇小妹的手裏,蕭城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将血跡随意抹在旁邊人的衣服上,緩緩說道:“好好握着,用力點兒,可別讓它落地了。”

“好,我握着。”蘇小妹哪兒敢拒絕,硬着頭皮握緊了碎片,沒一會兒便疼得龇牙咧嘴,血順着指縫往下流。

這個時候,入口處又出現兩個男人,一手拎着一個小孩兒直接摔在地上,完全沒有所謂“尊老愛幼”的意思。

“城哥,這小屁孩兒還真他媽的惡心,瞧瞧我找到了什麽?”東子揚了揚手中的東西。

明晃晃的燈光下,無論什麽都無影遁形,看得一清二楚,那居然是一串用人的牙齒做成的手串,上面還用筆畫上了塗鴉,一瞧就知道是出自小孩兒之手。

林愛雲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湧,幹嘔了兩下,牽動各處的傷,疼得不自覺抽搐,視線開始模糊,漸漸陷入昏迷。

周金似有所察,抱着她的手收緊了些,垂下頭想要看看怎麽回事,就被一巴掌扇在了臉上,“杵在這兒幹什麽?她死了,你也別喘氣了。”

聽見這話,周金哪還敢耽擱,抱着人就往樓上快步走去。

“這就是咱要找的妞兒啊?長得還挺漂亮。”

東子嘴上沒個把門的,被周金警告性地瞪了一眼方才賤嘻嘻收回視線,只是一擡頭差點撞到蕭城身上,察覺到不對勁,連忙收斂臉上的笑意,脆生生喊道:“城哥。”

“不處理好,就自己滾去陪江堰,他應該會挺樂意。”由于背着光站着,蕭城臉上的輪廓顯得越發深邃,渾身散發着說不出的随性,但東子卻覺得駭人得很。

“保證幹淨。”東子不自覺挺直腰背,目送蕭城消失在拐角處。

轎車就停在門口,蕭城到的時候,周金已經在駕駛座上就位,他習慣性地随手拉開後座的車門,映入眼簾的卻是半躺在上面的林愛雲,渾身髒兮兮的。

這個蠢貨。

蕭城猛地将車門關上,轉而上了副駕駛座位。

“醫生和護士請的都是省院的,等在遠揚路了,專業性有保障,城哥你放心。”

他放心什麽?關他屁事?不,還是跟他有關系的。

蕭城偏頭看向車窗玻璃上印出來的臉,整個人松懈下來,認真瞧便會發現他眼下是遮掩不住的烏青和憔悴,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蕭城是個縱.欲過度的浪蕩子,但誰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沒睡好。

離開蘭溪縣的這麽多天,他連一天好覺都沒睡過。

想到這兒,蕭城看向車內後視鏡,隐隐約約能瞧見林愛雲的腦袋随着車子的颠簸時不時撞一下車門,不由語氣煩躁道:“他媽的開慢點。”

“好的,城哥。”

周金降低了速度,不明白哪兒又惹到他了,但是順着他的話總沒有錯。

車子很快到達遠揚路,這兒有一棟兩層的小洋樓,精致大氣,氣派的大鐵門在車子出現的瞬間被人從裏面推開,緊接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上前從後座将人抱到擔架上。

蕭城雙手插兜,懶洋洋地越過稍顯混亂嘈雜的人群,直直往二樓去,等他洗完澡再次出現在一樓時,他們還在給林愛雲做檢查和治療。

啧,動作真慢,蕭城不耐煩地偏頭點燃一根香煙。

“現在把腿分開些,慢一點兒,對,就是這樣。”男醫生雄渾的聲音穿過門傳進耳朵裏,蕭城抽煙的手一頓,皺起眉想也沒想地一腳踹開了門。

室內戴好手套,正準備彎下腰做進一步檢查的男醫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扭頭看向來人,待看到臭着張臉的蕭城時,嗓音顫顫:“蕭先生。”

“誰讓你脫人褲子的?”蕭城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被護士摁住兩條長腿的林愛雲,被子只蓋住了她上半身和腰腹,其餘地方的皮膚白得發光。

不光褲子,顯然是已經被脫光了。

頓時,蕭城的臉色更難看了,周金這個狗東西,就不會找個女醫生嗎?

“由于病人身上出現多處外傷,再加之情況特殊,所以需要确定一下下*體是否撕裂。”男醫生說話婉轉,但是蕭城還是聽出了言外之意,簡單來說,就是要确定一下林愛雲有沒有被強*奸。

“這重要嗎?”蕭城将煙扔在腳下,碾滅。

“……”男醫生望着蕭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今晚鬧出這麽大動靜來找人,想必這位女士跟他關系匪淺。

這世上只要是個男人都會在意另一半的貞潔,越有錢越有地位的男人更甚,但是聽他這個語氣,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不重要就把其他該做的做了,然後滾出去。”男醫生久不回答,蕭城耐心耗盡,聲線冷冽。

這個時候,男醫生方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公事公辦道:“是重要的,如果裏面有傷,需要上藥,更嚴重的還需要縫針……”

“護士會幹嗎?”蕭城打斷他的話。

護士下意識看向男醫生,猶豫着颔首點頭:“會。”

“那就暫時不需要你了。”蕭城揪住男醫生的衣領,跟拎小雞一樣把人拎出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

驀地,大廳裏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蕭城松開手,走到酒櫃邊上給自己倒了杯酒,三杯酒下肚,方覺整個人清醒過來。

他剛才絕對是瘋了。

在醫生眼裏無性別之分,給林愛雲做檢查也是職責所在,沒有任何問題,但偏偏他矯情地覺得男女授受不親。

正當蕭城琢磨得越想越麻煩時,旁邊的房間裏傳出一陣嬌呼,熟悉的聲線,是林愛雲醒了,也不知道裏面在幹什麽,動靜越來越大。

“輕點兒,嗚嗚嗚。”

暧昧的哭嚷令蕭城喝酒的動作停下,不由偏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腦海中自動浮現剛才看到的那雙分開的腿,以及近來越來越荒唐的夢境。

又過了四五分鐘,門被護士從裏面打開。

“蕭先生,病人醒了,除了身上的傷以外,沒有其他問題,只需每天按時塗藥即可,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去醫院做一個更為細致的檢查。”

沒事就行,他哪有閑工夫帶人去醫院,聞言點了點頭,瞥了一眼剛換完衣服,杵在旁邊的周金,後者了然,帶着醫生和護士離開。

人少了,屋子裏有什麽動靜都聽得越發清楚,蕭城原本打算再喝兩杯就上樓休息,可是他摸了摸耳朵,實在是受不了那時不時就響起的被子摩擦聲,狠狠摔下酒杯,大步沖到房間門口。

門沒關,入目便是香豔至極的畫面。

光滑如玉的裸背,腰肢婀娜,兩個淺淺的腰窩陷進去,黑色長發與白皙皮膚形成鮮明對比,隐約遮住那漂亮的蝴蝶骨,再往上是潔白豐潤的肩膀和修長的天鵝頸。

或許是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她被吓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來,手中才夠到的髒衣服也随之滑落在地,面上泛着粉色的羞澀,眸随眼動,長長的睫毛顫了又顫,漾着柔波望着他。

蕭城眼神微眯,薄唇吐出來的字冷如寒冰:“瞎折騰什麽?”

“我只是想穿衣服。”林愛雲捏緊了胸前的被子,指尖發白,兩人才見面他就無緣無故兇人,難免令她感到委屈,唇抿成一條直線,眼角耷拉着,不說話了。

“……”女人就是麻煩。

蕭城看着地上那團破抹布一樣的衣物,眉心跳了跳,她準備穿那個躺在他家裏?

“等着。”說完,蕭城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可是走到一半又繞回來。

“砰!”門被大力甩上,看的出來,他心情不佳。

林愛雲縮了縮脖子,他讓她等着,那自然是要等着的,而且她現在這副模樣能跑到哪兒去?

她揭開被子的一角,看着腹部一大塊的青紫,疼得倒抽氣,除了這處,身體其他地方也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小腿上還有蘇小妹留下的抓痕。

護士給她上的藥涼涼的,緩解了一些痛意,可是整個人還是有些不舒服,但今天要不是蕭城帶着人及時趕到,她肯定不止遭這點兒罪。

想到這兒,林愛雲不由皺了皺眉頭,他是什麽時候從京市回來的?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出事了?更關鍵的是,依着他的性子,怎麽會願意帶人來救她?

他們只不過才堪堪見過兩面。

要知道,蕭城是個絕對不會多管閑事的人。

該不會……林愛雲眨眨眼,覺得自己太過自戀,明明前一秒蕭城還在兇她,現在她就懷疑對方是不是喜歡上她了,或者只是有好感,雖然的确有這個可能性。

還沒等她想明白,門又被人從外面打開,下一秒一件黑色的襯衫和褲子砸在腿上。

“将就着穿,這兒沒女人的衣服。”蕭城正準備走,又被叫住。

“蕭,蕭先生,謝謝你今天救了我,我非常感激你。”

“城”字在嘴裏打了個轉,又被咽了下去,正常情況下,她還是不敢直呼他的名字的,畢竟兩人目前還沒有熟到那種地步。

蕭城颔首點頭,應下了這句感謝,倒是個懂禮貌的,沒白救。

“蕭先生!”眼看他又要走,林愛雲微微提高了音量。

蕭城轉身,滿臉寫着“有屁快放”四個大字,顯然是不耐煩到了極點。

“有沒有吃的啊?我餓了。”

“……”感情在這兒等着他呢?

被關在地下室沒吃沒喝,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要不是這兒只看得到蕭城一個大活人,她是怎麽也不會朝他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開口的。

而且他今晚的脾氣屬實大了些,全然不似之前在劉家時好說話。

林愛雲哪兒知道面前的男人現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他已經許久沒合過眼了,好不容易回到家,卻要被“使喚”來“使喚”去。

蕭城什麽時候給人當過保姆,說出去都要笑掉大牙。

現在更甚,還要當煮飯公。

“要是沒有的話,那就算了。”眼看着蕭城馬上就要發火,林愛雲連忙怯生生地改口,他們現在又不是什麽關系,她害怕她要是再麻煩他,可能真的沒個好下場。

接收到她的識相,蕭城關上門離開。

林愛雲撇了撇嘴,看了眼床上的衣物,趕緊窩在被子裏換上,才剛穿好,門就被敲響了,會敲門的,那來人肯定不是蕭城。

“請進。”

門後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林愛雲認識他,之前就是他把她從地下室裏抱出來的。

周金,一條蕭城指哪兒咬哪兒的忠犬。

這當然不是林愛雲對他的評價,而是後世旁人開的“玩笑”。

原來周金從這個時候就跟在蕭城身邊了。

“廚房有食物,你可以随便吃。”周金向來寡言少語,跟塊木頭似的,林愛雲見怪不怪,鄭重地說了句謝謝,可随即想到了什麽,唇角卻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看來就算蕭城再喜歡板着張臉,也沒有任由她餓着肚子,而是吩咐周金過來了。

瞧見這幕,周金皺眉,不知道林愛雲突然笑什麽。

林愛雲掀開被子下床,穿好鞋跟在周金往外面走,也是這個時候才看清自己身處的地方到底長什麽樣。

時下富貴人家流行的歐式裝修風格,腳下是柔軟的地毯,頭頂是絢麗的水晶吊燈,繁雜又精致,從一樓到二樓都是精挑細選的家具和擺件,肉眼可見的價值不菲。

的确是蕭城的風格,無論走到哪兒也不肯在衣食住行方面委屈自己。

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目之所及除了她和周金,竟是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櫥櫃裏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各種食材,令人眼花缭亂,一時都不知道該吃什麽,林愛雲咽了咽口水,腦海中有了想法,拿出一袋面粉。

餘光瞥到杵在廚房門口的周金,熱情地問道:“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點兒?”

“不用。”

“……”一開口就把天聊死,你真是很可以。

林愛雲知道就算自己做了,周金也不會動筷子吃一口,索性只做了一份,這樣也快了很多,揉好的細白面條下進滾燙的開水裏,再打個荷包蛋,撒上嫩綠的蔥花,無疑是種別樣的視覺盛宴。

暖呼呼的湯水和實在的面條入肚,林愛雲吃得腮幫子鼓鼓的,臉上是心滿意足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聽了蕭城的命令,林愛雲無論走到哪兒,周金就跟到哪兒,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距離,卻跟監視一樣。

就連她吃飯,洗衣服的時候都盯着。

“那個,我平安無事的事情能跟惠姨他們說一聲嗎?”林愛雲率先開口打破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說完又覺得周金可能不知道惠姨是誰,正準備再解釋一番,就聽見他說。

“他們知道。”

“那就好。”林愛雲松了口氣,沉默片刻,還是将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好奇道:“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在哪兒的?”

周金面色不變,口風極緊,半個字都沒吐出來。

見狀,林愛雲果斷轉了話題:“那我明天可以走嗎?”

“這個要看城哥的意思。”他不讓走,誰也走不了。

林愛雲抿了抿唇,剛想再問點兒什麽,話頭卻被頭頂上方傳來的一道嗓音給截斷。

“話這麽多,把舌頭割了會安靜點兒嗎?”

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着最毛骨悚然的話,林愛雲不由打了個哆嗦,擡頭便對上那雙幽深煩躁的眼眸,剛從床上起來,他只有腰間松松垮垮地穿了條短褲,顯然是臨時随意套上的,性感的人魚線沒入褲頭,腰腹間的青筋都能瞧見。

光裸的上半身肌肉線條明顯,健碩的胸膛劇烈起伏,壓着即将爆發的壞脾氣。

這破屋子隔音極差,耳力好的在二樓卧室能将一樓發生的一切聽個大差不差,閉上眼,鍋碗瓢盆的吵鬧聲就不說了,他以為她吃完後能本分地回房間待着,結果這兩人居然還聊起來了。

蕭城瞥一眼周金,什麽時候他也是個能跟女人唠嗑的人了。

後者接收到蕭城的視線,颔首垂頭,“對不起城哥。”

林愛雲知道是自己打擾到蕭城休息了,想到本來他睡眠就不好,都到了要看醫生的地步,今天又為了救她,折騰到這麽晚才上床,而她……

心裏湧上濃濃的愧疚感,也跟着周金一起垂頭,低聲道:“對不起。”

看着那如出一轍垂着的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活像是在說他刻意刁難,蕭城只覺得額角突突跳,面色陰沉得可怕,聲線帶着怒氣:“給老子滾蛋。”

“是。”幾乎是立刻,林愛雲先動,三步并作兩步跑向之前的那個房間,只是慌亂間在中途撞上沙發一角,牽動了身上的傷,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抱着小腿緩了好一會兒才一瘸一拐地繼續跑回去。

“……”蕭城看着她那蠢樣子,氣笑了。

小劇場:

蕭城:“媳婦兒,你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林愛雲:“還不是你太兇了。”

蕭城:“我……有嗎?”

林愛雲:“哼。”

瓜子看戲:“呵呵,某人口嫌體正直怎麽不提?”

蕭城微笑:“再多嘴,就把你給嗑了。”

瓜子:“……”

另外:以後都改為晚上十二點更新!!今天一口氣把所有加更加了,寶貝們想要加更,拿營養液和評論砸我吧,嘶哈嘶哈,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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