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婚途
婚途
對自己的喜好和決定,戚思洲一直很能堅持。
喜歡畫畫,他一畫就是二十多年;被逼相親,他制定計劃執行了兩年;想要解決自身的交流障礙,他報班學習。
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某件事上這樣半途而廢——非不可抗力,僅僅因為個人情緒而變卦。
真是糟糕透頂。
戚思洲合上菜單遞給服務生:“先點這些。”
“好的,稍後為您上餐。”
宋憶鳴還不知道即将發生什麽,依然沉浸在“戚思洲主動約他”的喜悅之中。
說實話,那次從清水弄堂離開之後他心裏又沒底了。
為什麽呢?因為戚思洲又冷了他好幾天,直到昨晚才找他。
流程還跟從前一樣,手機上聊的都是“上哪兒吃”“早餐吃什麽”“午餐吃什麽”“晚餐吃什麽”,根本不給他機會引導新話題。
見面之後他發現戚思洲眼圈都黑了,大概是忙着畫畫趕稿,因此前段時間的冷落他也能理解。
不然他倆都親過了,再這麽相處就有點奇怪了。
餐點上了幾道,戚思洲只吃了幾口,而後十指交握放在桌上,眼眸下垂看着什麽。
宋憶鳴開玩笑問:“有心事嗎?”
戚思洲回答:“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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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憶鳴就知道:“要不請幾個助手?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
戚思洲搖了搖頭,他跟宋憶鳴說的不是一回事。
戚思洲不願意,宋憶鳴就沒再繼續聊這個,只是說:“吃完我送你回家休息吧,你太累了,不需要強打精神陪我約會。”
“不,”戚思洲擡起頭,“沒關系,我想把今天過完。”
“這話說的,”宋憶鳴笑了起來,“聽着有點奇怪。”
戚思洲沒回應,看見廚師推着餐車來了,把手機往旁邊挪了挪。
宋憶鳴發現他的小動作,試探地問:“先拍照?”
戚思洲猶豫了會兒,還是搖頭:“不用。”
“您的牛排好了。”廚師揭開餐蓋,一股淡淡的煙霧逸了出來,“為您介紹咱們餐廳的招牌……”
等煙霧散盡,廚師的講解也完畢了。
大概是沒聽見兩位客人方才的對話,廚師出于習慣地問了句:“需要拍照嗎?”
禁不住再次詢問,戚思洲磨磨蹭蹭地把手機遞了出去。
廚師先是愣了下,接着有些犯難地道:“……好吧。”
只見廚師脫下手套,認真地選角度,拍完幾張牛排照後還了手機,又繼續戴上手套:“現在幫您切好。”
拿着手機的戚思洲:“……”
廚師離開後,宋憶鳴伸手在戚思洲眼前晃了晃:“拍的照片不滿意?”
戚思洲有點崩潰,他以為拍他們的合照,為什麽只是拍牛排啊?
難得他下定決心想要留一張紀念,為什麽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
吃完離開餐廳,戚思洲還對這事耿耿于懷。
宋憶鳴不明白他為何情緒低落,想着逗他開心:“這附近有個溜冰場,去不去?”
戚思洲系上安全帶,歪頭看了眼宋憶鳴的大長腿:“你會摔得很慘吧。”
他181勉勉強強,宋憶鳴191玩這類項目,純純是摔跟頭去的。
“我協調性還不錯。”宋憶鳴在導航上搜了搜那裏的停車場,“你忘了我以前還跳舞呢。”
戚思洲不置可否,就是同意的意思。
宋憶鳴喜出望外,約會難得不是吃吃喝喝的項目,這進步太大了。
誰知到了溜冰場,兩人都潔癖發作,對着很多人穿過的溜冰鞋望而卻步。
戚思洲:“要不……”
宋憶鳴:“我們還是在場外的糖水鋪子裏坐一坐吧。”
戚思洲:“非常好。”
點了兩碗糖芋苗,一個旋轉薯塔,兩人并排坐在面對落地窗的位置,邊吃邊觀賞別人溜冰摔跟頭。
戚思洲心想,某種程度上,他和宋憶鳴真挺搭的。
“可惜……”
“可惜什麽?”
“我剛剛說話了嗎?”戚思洲捂住嘴。
宋憶鳴點頭:“你說可惜,後面聽不清了。”
戚思洲舉起薯塔,從上面不對,側過來也不方便,真不知道這玩意兒該怎麽吃。
胡亂啃了一口,堵住嘴就不用回答了。
宋憶鳴看見他臉頰上沾了番茄醬,抽紙巾替他擦。
戚思洲沒躲,等宋憶鳴擦完才開口:“我是不是有很多毛病?”
宋憶鳴微笑着搖頭:“才不是。你特別可愛。”
“不對,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戚思洲一一細數道,“我這個人特別懶,能躺着絕不會坐着,能坐着就不會站着。除了畫畫,只會吃和睡,我連自己的生活都照應不了。還有,我特別沒有上進心,我只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用心,對未來完全沒有長遠的計劃和打算。”
宋憶鳴愣了下:“所以……呢?”
戚思洲:“所以我們結束吧。”
宋憶鳴沒反應過來:“什麽結束?”
“我知道我這樣有違約定,可能也比較突然。”戚思洲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語速,以防宋憶鳴反駁,“但我本身是沒有義務幫你的,而且在幫你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很困擾。你不要問我為什麽困擾,我也說不清,可以肯定的是,只要結束這段關系,一切就會回到正常的軌道。”
“正常的軌道……”宋憶鳴喃喃道,“我們之前有過不正常?”
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戚思洲直視着他:“我親你了,你也親我了。”
宋憶鳴沒意識到自己在步步緊逼:“這哪裏有問題?”
“這哪裏沒有問題?”戚思洲皺着眉頭,“你跟我本來就不是真的相親,甚至我們都很反感相親,所以我們一開始就做了約定,只是一起吃飯的關系。”
宋憶鳴說:“我們也可以不只是一起吃飯的關系。”
戚思洲反問:“那還有什麽關系?”
宋憶鳴從未想過會像這樣跟戚思洲“吵架”,他苦苦忍耐了這麽多年,難道真的要在今天結束一切?聽戚思洲的意思,以後連面也不想再見。
沒辦法繼續忍了,即使會給對方壓力也要争取這一次。
“下次見面,不約飯了行嗎?”
剛才還糾纏不休,現在這麽爽快,戚思洲有點不知所措:“……哦。”
宋憶鳴握住戚思洲的左手,真誠地望着他的眼睛:“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嗎?”
戚思洲:“……分手。”
宋憶鳴不解道:“我們對彼此的親密都不讨厭,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戚思洲猛地抽開手,沉默了好半晌才搖頭道:“你根本就不懂!”
說完起身離開。
宋憶鳴直覺自己這次不追過去,可能會錯過最後的機會。
戚思洲跑出去一會兒才發現這是停車場的方向,連忙轉頭,卻撞見直奔他來的宋憶鳴。
前路被堵,無論他向左向右,宋憶鳴就是不肯放他走。
煩躁。
又是那種煩躁。
“讓開!”他不再好聲好氣。
宋憶鳴擋在他面前:“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你到底在抗拒什麽?”
戚思洲別開視線,不願面對宋憶鳴,更不願面對自己的未知情感。
他讨厭并且抗拒未知,所以他從不對未來作打算。他曾把這一切歸結為自己懶、沒有上進心,但其實他是害怕,他害怕未知的一切。
很小的時候,他喜歡上了畫畫,他就畫到現在。因為對未來、對未知的恐懼,他産生了一種興趣就會堅持到底,無論對什麽一旦真心,就無法再抛棄,包括情感。
之所以一直沒有戀愛的打算,就是因為他無法想象自己會喜歡誰、會真的跟誰在一起。
抗拒未知的情感,也是保護自己。
“你可以保證一輩子不讨厭我嗎?”戚思洲很明白自己的缺點,有時候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宋憶鳴毫不猶豫:“我可以。”
“你說謊。”戚思洲重新凝視着他的眼睛,“除了家人,沒有人可以完全接受另一個人的缺點。既然早晚會厭倦、會分開,在一起還有什麽意義?”
“成為家人是不是就可以了?”
“……”戚思洲一愣。
“跟我結婚吧。”
“你……”戚思洲錯開與宋憶鳴的對視,抓了抓頭發,心在原地慌亂,“你懂不懂法律,我們兩個怎麽結婚?”
“我把一切都交給你。”宋憶鳴抱住他,輕輕撫摸着他的後頸,“婚姻無法保證的,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