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孟鶴眠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
恍惚好像沒入水中,被八爪魚纏住手腳、動彈不得。
一會兒又悶熱得慌,半夢半醒之間總想去把空調再調低一點。
到最後甚至喘不過氣,胸口沉得像壓了塊滾燙的石頭,亦或是——
孟鶴眠眼睫輕顫,眯開一條縫。
還好,自己睡覺很規矩,什麽姿勢入睡什麽姿勢醒,既沒有搶溫舒窈的被子也沒和她滾作一團。
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溜進來,滿滿爬上床,照在小兔鼓鼓的臉頰和尖耳朵上。
那是一只睡得亂七八糟的小兔,連頭頂上的毛都是亂的,顯得很潦草。
非常可愛,值得孟鶴眠摸出手機來拍一張。
如果它沒有趴在孟鶴眠胸口上的話。
孟鶴眠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看它在自己的注視下伸了伸白爪子,攤成兔條。
眼睛沒睜開,倒是能拿爪子到處亂按,似乎在确認“新窩”的舒适程度。
孟鶴眠:“……”
孟鶴眠毫不留情地把兔條拎起來,輕輕搖晃。
小兔捏起來軟綿綿的,好像那身皮毛裏填充的不是血肉,而是水。
Advertisement
而且這都沒醒。
孟鶴眠把兔條放一邊,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現在想來還是一團亂麻。
她慢慢悠悠地起身換衣服,把母親的手镯拿出來仔細摩挲,用軟帕擦了又擦。最後小心翼翼地、連同溫舒窈的盒子一起鎖進抽屜裏。
斷掉的镯子能在短時間內修複得這般好,或許不是人類的手藝。
妖怪的話……溫舒窈也是妖,但她好像和人沒有什麽不同?
她回頭看,小兔已經換了個姿勢,四腳朝天仰着睡,微微鼓起來的肚子特別明顯。
孟鶴眠頓了頓,走過去扯上被子的一角,給溫舒窈搭上。
嗯,不要讓肚子受涼。
奈何小兔不領情,把被子蹬開墊在自己身下,非要給人展示自己毛茸茸、雪白雪白的肚皮。
她打了個哈欠,半睜着濕潤的眼睛,黏黏糊糊地提要求:“可以摸一摸,這是你的……”
孟鶴眠俯身,想要聽清楚點。
陽光正好無遮無攔地照到小兔身上,刺眼得很,溫舒窈霎時間清醒過來。
她有些後怕地捂住臉,剛才沒睡醒,差點就說漏嘴了。
幸好孟鶴眠聽不見小兔說話。
她把小兔的腦袋毛薅得更亂,同樣懶洋洋道:“現在還很早,你可以再睡會兒。”
溫舒窈溫順地蹭蹭手指,在本能影響下開始嘗試用被子絮窩。
看她這裏扒拉一下,那裏踩踩,孟鶴眠滿頭霧水。
索性自己先去洗漱,然後坐到書桌前補這幾天欠下的工作。
她沖了杯咖啡,瓷勺與杯壁偶爾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醇厚的咖啡香氣于房間裏氤氲缭繞,窗外的小鳥在陽光下啁啁啼鳴。
天氣真好,這樣溫馨的清晨很容易讓人內心平靜,更何況自己還擁有一只小兔妖。
孟鶴眠非常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
鋪好窩的小兔也很滿意,她在充滿孟鶴眠氣息的被子裏滾了一圈,發出輕快的聲音。
“天氣真好,想和孟鶴眠交/配。”
“咳、咳咳——”孟鶴眠被嗆到了。
她躬身咳得厲害,臉和脖子一樣紅,吓得溫舒窈跳下床,連鞋都沒穿就湊上去查看情況。
溫舒窈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着急:“你慢點喝呀。”
如此幾次後,孟鶴眠漸漸緩過來了,只不過臉上還覆着一層淺淡的紅。
她擺擺手,示意自己已經沒事了。
只是表面上沒事,溫舒窈的用詞給了她內心深處極大的震撼,波濤洶湧,要把克己複禮的小船拍爛。
溫舒窈倒回去穿鞋,絮絮叨叨:“而且空腹喝咖啡對身體不好,你等會兒,我去烤個舒芙蕾蛋糕。”
“嗯。”
孟鶴眠恨不得把臉埋咖啡杯裏。
家裏小兔想要的進度太快了,她不是很适應,感覺自己在坐過山車。
事實上溫舒窈是成年的兔子,當然知道“交配”意味着什麽。
妖怪沒那麽多規矩,她早就聽聞和愛人交/配是很快樂的事情。
溫舒窈往打發好的蛋白裏加入少許檸檬汁,小臉通黃。
很想、很想試試……
半小時後,舒芙蕾在烤箱裏逐漸變得蓬松,孟鶴眠也神色如常地坐在餐桌前喝咖啡。
她想自己有必要和溫舒窈談一談“同床共枕”這件事。
她面無表情地攪拌咖啡,擡頭:“窈窈,你——”
“嗯?”溫舒窈端着新鮮出爐的舒芙蕾,偏頭看過來。
她身後的尾巴和舒芙蕾一樣蓬松,像朵白色的雲。當然,還是溫舒窈的膚色更白一點。
一直盯着人家的尾巴看太不禮貌了,孟鶴眠馬上把頭低回去,聲音也小了很多。
“你為什麽穿這麽短的衣服。”
“夏天很熱,把尾巴放出來涼快涼快。”
溫舒窈不覺得有什麽,她澆上一匙蜂蜜,把舒芙蕾端上桌。
這塊舒芙蕾火候掌握得很好,勺子一拍就輕輕搖晃,松軟得不可思議。
吃進嘴裏是滿滿的檸檬香,轉瞬就化開,仿佛抿了口輕薄的雲。
孟鶴眠下意識地拿它和面包小兔做對比,總覺得還是後者更軟一點。
她放下叉子,再次嚴肅正經地開口:“其實我想——”
“好吃嗎?”溫舒窈迫不及待地問。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把頭湊過來的樣子像極了讨摸的小兔。
又一次被打斷,孟鶴眠深吸一口氣。
接着她很認真地點頭:“嗯。”
得到了想要的誇獎,溫舒窈抿嘴腼腆地笑笑:“對了,你剛才想說什麽嗎?”
算了,孟鶴眠有些釋然了。
比起溫舒窈那一日千裏的進度,睡一塊兒也沒那麽不可接受。
她重新組織措辭:“我想問,之前和你說過的合作的事情,考慮得怎麽樣了?”
溫舒窈不假思索:“我願意,我想幫你的忙。”
孟鶴眠喝着咖啡,卻覺得舌尖嘗到了甜味,心裏有什麽東西被填滿了。
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那過幾天可以去辦一張健康證明。”
這是從事餐飲行業必備的,更何況溫舒窈少不得親自上手做點心。
“嗯......”溫舒窈下意識地咬叉子:“其實我沒有人類的身份證。”
畢竟沒有人會去查兔子的戶口。
她見孟鶴眠擰眉,飛快地放下叉子補充道:“妖怪的也沒有,是黑戶來着。”
這就純粹是塗山袖偷懶了。
妖怪的身份證能為生活在人類社會的妖提供很多便利。可塗山袖私底下和妖管局有過節,也沒想着帶溫舒窈去登記。
孟鶴眠不解,她知道貓咖的老板也是只妖怪。
“那你們的店是怎麽通過審核的?”
溫舒窈底氣不足,吶吶道:“店是借別人身份開的。”
孟鶴眠聽明白了,好家夥,原來是一窩黑戶。
氣氛陷入短暫的沉默和尴尬中,她垂眸思忖,試圖想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可溫舒窈想得更多。
做黑戶二十幾年,小兔妖頭一次這麽慌張。她唰的一下揪住孟鶴眠衣擺,眸光晃動。
“辦不了健康證,我會不會被抓走?會不會連累你坐牢?”
孟鶴眠也不太确定:“應該不至于……”
剛說完,溫舒窈就委屈地開口:“我想去你的店幫忙,但不想給你添麻煩。”
她真的很着急,既不想連累孟鶴眠,又想黏着孟鶴眠,幫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她都急得想刨土了,孟鶴眠反而輕笑出聲,擡手揉了揉她的頭。
溫舒窈無意識地蹭回去,眼巴巴地望着她。
孟鶴眠沒忍住,又摸了摸。
她問:“在人類社會登記妖怪的身份,會限制你的自由嗎?”
“好像不會……”
溫舒窈只聽說過有作奸犯科的妖怪被抓走,像她這樣乖巧的妖怪都能好好适應人類的社會準則。
聽此,孟鶴眠稍微放下心,敲定了接下來的行程。
“那就回趟堯城吧,正好把我的東西帶過來。”
妖怪的社會相當于另一個世界,自有一套運行準則。她對此了解的不多,甚至處于相對弱勢的一方。
但孟鶴眠願意為了家裏的小兔,踏足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就像溫舒窈努力地參與進她的生活一樣。
“還有一件事,”孟鶴眠語速不急不緩:“之前我就想和你說,上個季度的房租可以不用交了,畢竟家裏的家務活都是你在做。”
她還難得開玩笑:“而且我們倆這種關系,再收房租像什麽樣子。”
溫舒窈認真聽着。
孟鶴眠繼續道:“還有店裏利潤的分成,我會給你至少一半。”
這着實出乎溫舒窈意料,她一心想要幫忙,本沒打算着從孟鶴眠這裏賺到錢。
很多時候感情沾上了錢,就會讓兩個人變得陌生。
她不想這樣,手足無措地揪住孟鶴眠衣擺:“可你剛剛還說,我們這種關系……”
“正是這樣,才更應該給你錢,什麽關系都不是白嫖勞動力的理由。”孟鶴眠沒有松口。
她像午後閑談一般,把自己的價值觀拆解給溫舒窈聽:“我媽媽心甘情願地做了十幾年家庭主婦。可我一直覺得,這不該是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的本份。”
她回握住溫舒窈的手,語氣溫柔:“同樣的,和我一起開店更不是你的本份,以你的手藝完全可以自立門戶。哪怕是在貓咖打工,老板也會發你工資對吧?”
溫舒窈這下聽明白了。
孟鶴眠真的是在為她考慮,甚至不喜歡她在自己這裏吃虧。
她抿抿唇,二話不說撲進孟鶴眠懷裏,抱着可勁撒嬌:“孟鶴眠,你真好!”
要是能和孟鶴眠澀澀就更好了。
明明兩人躺一張床,她嗅着熟悉的氣息卻什麽也做不了,好讓她焦躁!
她得想點辦法!
想點辦法!小兔握拳.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