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一·燈滿人間

番外一·燈滿人間

臨近妖族望舒節,孟鶴眠閉店一周,打算和溫舒窈去天虞旅游放松。

這次的望舒節由貓妖族承辦,在鐘靈毓秀的天虞山上,她們正好可以跟着貓小姐一起去。

漂亮的大白貓将她們領到山腳下,甩甩尾巴:“就在上面,剩下的路你們自己走喵~”

她交代完閃身鑽進了草叢裏,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孟鶴眠望着面前看不到頭的臺階,久久沉默。

她突然開始後悔了。

作為前打工人,孟鶴眠的身體常年處在亞健康狀态,別說爬這麽高的山了,就連停電爬二十樓都費勁。

可她轉頭一見挎着白色毛茸茸小包、嘴角上翹的溫舒窈,打退堂鼓的鼓槌便又收了回去。

算了,來都來了。

孟鶴眠硬着頭皮踏上臺階,半開玩笑道:“我一個人類去那裏,應該不會出意外吧?”

溫舒窈捏緊拳頭:“當然不會,誰敢欺負你我就揍誰!”

孟鶴眠忍不住笑了笑,呼吸卻開始逐漸急促起來。

她擔心的意外不是被妖怪欺負,而是這天虞山的臺階——

沒有盡頭啊!

山路蜿蜒向上,滿目溫潤的綠色,時不時有小雀或者松鼠敏捷地從樹枝間掠過。

然而孟鶴眠已經沒有精力欣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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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爬樓梯的間隙擡頭,遠處石階延伸至昏黑的樹林中,仿佛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她恍惚了一瞬,聽見溫舒窈擔憂的詢問。

“你還好嗎?要不我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孟鶴眠咬着牙,艱難地擡腿:“沒事,再晚趕不上開市了,山路也會很難走......”

溫舒窈強行挽住她的手,讓人靠着自己借力。

“可是你臉色好白,真的可以嗎?”

她捏着孟鶴眠冰涼的手心,試圖給她暖暖:“我也沒那麽想去妖市。”

聽完這句話,孟鶴眠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蹭地一下站直。

她面無表情,卻斬釘截鐵:“我可以!”

絕對不能讓小兔失望!

她強行忽略腿部的酸軟無力,繼續朝上爬。

一階、十階、百階……

心髒猛烈地鼓動着,似乎要迸出胸腔。

因為大口呼吸喉嚨裏被灌入冷空氣,以至于喉粘膜幹燥出血,口腔內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讓她惡心得想吐。

孟鶴眠再也堅持不住,在一個拐角處身子一晃,倚倒在溫舒窈肩上。

她手腳發冷發麻,眼前全是黑白的噪點,腦袋更是昏昏沉沉,喪失了思考能力。

“呀!”耳畔傳來溫舒窈的驚呼。

随後身體被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坐到臺階上,幹裂的唇也被用瓶蓋裝着的水潤濕。

孟鶴眠仍舊大口大口喘息,氣若游絲,一副病歪歪命不久矣的樣子。

“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畢竟眼前一黑的時候,時間都似乎已經靜止,只餘過度放慢的心跳聲,還有身邊慌張的溫舒窈。

溫舒窈猛地捂住孟鶴眠的嘴:“呸呸呸!不要亂說話!”

孟鶴眠渾身軟綿綿的靠在小兔妖神上,神游天外、眼神渙散,還沒有緩過勁來。

“沒事,”她繼續慢悠悠地開口:“我死了家裏還有房有鋪面,你要是不想努力就把商鋪和堯城的房子租出去,無聊就做些面包點心賣……”

瞧這身後事打算得多好,小兔聽了都生氣!

她超大聲打斷:“孟鶴眠!”

話音落驚起幾只晚歸的飛鳥,徬晚的風飒飒吹過樹林,恰如江海濤聲。

孟鶴眠垂眸抿了抿唇:“……抱歉。”

她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卻沒考慮這是不是溫舒窈願意聽的。

家裏的小兔一直活在當下,從不會想未來如何。

現在冒然戳穿這層紙,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溫舒窈不說話,從包裏摸出一塊油紙包好的糯米甜糕。自己咬一口,再遞給孟鶴眠咬一口。

分吃完帶着桂花香的甜糕,孟鶴眠終于恢複好體力,便準備繼續往上走。

原本在她身邊叽叽喳喳的小兔子安靜了,就揪着她的衣袖,悶悶不樂地爬樓梯。中途時不時偏頭,觀察孟鶴眠的臉色。

只不過孟鶴眠每次看過去,她都飛快地收回視線,假裝自己還在生氣。

好在後面的路不長,不過半小時,兩人終于抵達山頂妖市。

斜陽半挂,集市尚未點燈,一排排花燈卻早早的挂了出來。街上飄出袅袅煙霧,滿是各色食物混合的香氣。

和人類的廟會似乎沒有區別。

身邊常有毛耳朵的人形妖怪路過,孟鶴眠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随後一回頭就發現溫舒窈正在瞪自己。

“……”她自覺理虧,開始掏手機:“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溫舒窈本來就不怎麽開心,聽完半點沒客氣。

熊妖賣的蜂蜜糕,金黃柔軟,她三口就能吃完。汁水豐沛的烤羊肉串拿了一大把,邊走邊鼓着腮幫子吃。

什麽鮮榨果汁、酸奶貓爪雪糕,通通來者不拒,從街頭氣鼓鼓地吃到街尾。

孟鶴眠就跟在她後頭,一句阻攔的話都沒說。

吃到最後,溫舒窈挑了一只糖葫蘆,站在街邊慢慢吃。

裹着薄脆糖衣的山楂,酸甜可口,她咬下一顆含在嘴裏,擡眸望見站在燈下的孟鶴眠。

長發束起,眉目溫潤,正不緊不慢地掃碼付錢。

末了,那人轉頭看向她,輕聲問:“好吃嗎?要不要再來一串?”

溫舒窈嘴裏的糖已經開始化了,甜甜的滋味從舌尖溜走,變成山楂的酸。

溫舒窈眼眶也酸,心口一緊,眼淚便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想用袖子擦,奈何遮住臉卻遮不住哭聲哽咽。

孟鶴眠吓了一跳,連忙把人拉到路邊,疊聲問:“怎麽了?是不是這串太酸?”

溫舒窈搖搖頭,眼淚汪汪:“你要是走了、就不會有人給我買糖葫蘆了。”

她越想越怕,肩膀止不住地顫,一手抓着糖葫蘆,一手去拉孟鶴眠。非要揪住了人,才能稍稍安心。

孟鶴眠心裏也酸澀,可面上不顯,還摸摸溫舒窈的頭,溫聲軟語地安慰。

“會,你這麽可愛,會有很多人喜歡,很多人給你買糖葫蘆。”

她能肯定,就算溫舒窈沒有遇見她孟鶴眠,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但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選擇留下,或許只會麻木的活過一天又一天。

她不曾想到,談起這個話題溫舒窈反應會這麽大。

溫舒窈好不容易憋住的淚珠又沁濕眼眶。

她語氣依舊低落,小聲反駁:“我不是随便的小兔,不是你給的糖葫蘆我不吃……”

她委屈地抿嘴,低頭拉住孟鶴眠的手。

“我是最普通的小兔妖,可能只會比你多活幾十年。你可不可以努努力,陪我久一點?”

“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說完擡頭,一雙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眉毛下撇,看起來好不可憐。和那些被主人抛棄的小兔一樣可憐。

孟鶴眠好想答應,話都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不該騙她。

她知無定數的承諾最傷人,便不願意輕易說出口。

正糾結着,旁邊卻忽地插進來一道慵懶的女聲:“這大好的日子,我還道你倆在這愁眉苦臉什麽呢,原來是為了壽數。”

孟鶴眠回頭,見塗山袖一襲朱色旗袍,披肩半搭在肩上,慢悠悠地自柱子後面走出來。

她發絲間的紅色狐耳抖了抖,掩唇輕笑,狐貍眼眯成彎彎的月牙。

“可別怪我偷聽,隔老遠見你們表情那麽難看,我還以為是被哪只妖怪欺負了呢。”

恰好白貓也從她腳邊蹿出來,優雅地仰頭坐好。

溫舒窈被突然出現的兩只妖吓到,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眼淚挂在下巴上都忘了擦。

孟鶴眠在腦海中迅速過了遍兩妖的話,反應過來了。

她試探性地詢問:“兩位前輩有辦法?”

白貓驕傲地擡頭:“吾雖沒有上古神獸的大能,但也能保你百年無虞,只要按照此法修行便可延年益壽喵。”

她說完拍出一張便箋,上面寫滿龍飛鳳舞的字。

塗山袖也适時拿出一本粉色的書,二話不說塞進孟鶴眠懷裏。

孟鶴眠先半蹲着撿起便箋,下意識地讀出聲:“對月而拜,高呼‘喵喵’,可求得妖神白虎庇佑。”

孟鶴眠:......

好怪,再看看別的。

她當着溫舒窈的面翻開書,眉頭微蹙:“此為雙修之法,需與道侶身心合一,中途不可懈怠。”

後面省略幾千字不可描述的內容。

小兔好奇探頭,又被孟鶴眠扒拉開。

她把書和便箋都揣包裏,誠懇地問:“有沒有、稍微正常一點的方式?”

她不想拜喵喵神教,虛弱的身體也經不起高頻率澀澀。

塗山袖挑眉:“雙修不夠好?”

白貓小姐哼聲:“還是你不信神貓?”

溫舒窈也偏頭望,眼睛一眨像是會說話,讓人幻聽:“拜托拜托。”

同時被三只妖怪盯着的孟鶴眠:“……”

她還是拒絕不了溫舒窈,或者說她沒辦法抑制,自己想和溫舒窈在一起的念想。

最後毫不猶豫地點頭:“都好,都可以。”

她都練!

溫舒窈一個飛撲,與孟鶴眠熊抱在一起,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先笑得比花燈還絢爛。

她将糖葫蘆遞給孟鶴眠,示意咬一口,随後問:“甜嗎?”

孟鶴眠用力點頭:“甜。”

一直壓在她心上的石頭終于卸下,輕快得如同飛鳥,夜風一吹就能飛出好遠。

身後有無數煙花炸開,将夜空照得亮若白晝。

無數有情人擡頭看見煙花,又回過神,俱在對方眼中望見彼此笑顏。

有好事的小妖跑過長街,扯着嗓子喊:“點天燈啦!晚了搶不到好位置!”

溫舒窈三兩口吃掉糖葫蘆,嘴邊還沒閑着就急匆匆地道:“我們也去!”

孟鶴眠只來得及朝塗山袖和白貓揮揮手,就被她拉進人群裏。

她倆買了一盞燈,兩只泥偶。

呆頭呆腦的“孟鶴眠”抱着懷裏的黃色小兔,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容。

天燈點燃,慢慢悠悠地飛向天上的月亮,仿佛一條橫跨天上人間的路。

不知有多少愛侶向明月求個圓滿。

溫舒窈雙手合十,虔誠許願:“望舒神女在上,我願與孟鶴眠白頭偕老。”

最後還不忘認真補充:“這輩子只吃她給的糖葫蘆。”

孟鶴眠差點沒被她這模樣逗笑。

只是後者餘光掃過來,她立馬擺好姿勢,收起玩笑的心思。

孟鶴眠同樣對月而拜:“望舒神女在上,我願與溫舒窈共度餘生、至死不渝。”

她與溫舒窈相視一笑,異口同聲:“最好、下輩子也在一起。”

天上的月亮知曉她們有多愛彼此。

往後年年歲歲,都應如此時此刻。走過崎岖山路,總會得見燈滿人間。

我居然休息了一個星期——

我認真忏悔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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