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礦區女醫生(九)
礦區女醫生(九)
胡寧在食堂排隊,也算是冤家路窄,排在她前面的是栓子媽。
大家都在一個礦區裏生活,關于栓子媽的為人胡寧也略知一二,據她所知,這可是一個老實人,按照常理來說不會摻和到這些八卦裏面去,可是韓大媽沒必要騙汪礦長,就是栓子媽和她提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隐情。
栓子媽夫妻兩個人都在礦區上班,她是臨時工,栓子爹是技工,家裏有一兒一女,大兒子叫栓子,臨時工掙錢不多,家裏的開支全倚靠栓子爹,日子也是捉襟見肘。
胡寧觀察了一下她打的飯,兩個大人還不夠吃飽呢,更何況再加上兩個孩子一起吃?栓子媽打完飯要回家吃,她回頭的時候略不自然的和胡寧打招呼:“張……張醫生。”
胡寧嗯了一下,熱情的回應道:“嬸子這是要回家去嗎?”
栓子媽嗯了一聲,她一下拽住栓子媽:“嬸子你等我一會兒,我今天胃口不好,吃不了多少東西,打飯也吃不完,等我分你一點。”
栓子媽連忙拒絕:“這多不好啊,糧食金貴着呢,馍馍你留起來餓了再吃。”栓子媽說完慌忙拔腳走,不想接受這份好意。
胡寧不由她分說,拉住了栓子媽,她在窗口讓師傅把栓子媽的菜粥晚打的滿滿的,另外又加了兩個玉米馍馍。
栓子媽有些羞愧,胡寧裝作不知:“嬸子一會兒飯快涼了,快家去吧。”
遠處的汪礦長一直在觀察這邊的情況,他微微笑了笑,和走過來的胡寧說:“你這是拉攏策略?”
胡寧放下飯盒,汪礦長的飯還沒開始吃呢,她拿起來往自己盒裏撥了一點:“栓子媽是實誠人,直接問她肯定不會說實話,只能慢慢感化她。”
胡寧在醫務室有一個好處,能和礦上大部分人打交道,現在天氣冷,難免會有感冒發燒的,為了預防生病,礦上領導發話,礦上的工人可以來醫務室領感冒藥,價格便宜很多。
像感冒藥是屬于常備藥,不管暫時用不用的上,都是現囤起來。
栓子媽是下班後過來的,正好趕上胡寧在這,胡寧特地多遞給她兩包:“栓子身體一直不好,嬸子多拿兩包回去吧。”
栓子媽開始不要,說這樣不符合政策,胡寧笑說:“啥政策不政策,礦上的同志們不得病就行,多拿兩包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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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媽謝了又謝,拿着藥離開了醫務室,秀冬正給病人打針呢,湊上前說:“紅英,你最近怎麽神神秘秘的,我都看不懂你了。”
胡寧神秘一笑:“你啊,好好工作,我的事別瞎操心,我自有我的道理。”
礦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用心的話還是能竟然“偶遇”的,胡寧沒少幫栓子媽的忙,栓子吃不幹淨東西上吐下瀉,去醫務室還是胡寧幫忙看的病,栓子還不小心吐到了胡寧的白大褂上,人家張醫生一聲不吭,都沒埋怨。
栓子媽良心上過不去,思前想後打算和張醫生道歉,胡寧聽了栓子媽的話,心裏懸着的石頭落了地,總算又搞定一個環節。
事情和胡寧預料的差不多,栓子媽本身不愛湊熱鬧,她之所以會散步這些流言,完全是受別人的慫恿。
讓胡寧感到不解的是,栓子媽說的那個人,她好像一點交集都沒有,那人給了栓子媽一些糕點票,栓子媽當時想反正不要白不要,張醫生做人人品有污點,還不許人說了?
栓子媽後來才知道,都是別人造謠呢,張醫生是一個好人!也是因為這樣,她越來越過意不去,最後合盤托出,栓子媽說:“張醫生,你可以一定要小心點啊。”
胡寧的心緒亂亂的,讓栓子媽這麽做的,是礦車間的一個女技術員,叫做小雪。
這個小雪,是礦上的骨幹員工,連續兩年被評為優秀個人,年紀估摸和胡寧差不多大,兩個人無論是在工作還是其他方面,都是沒有交集的,她為什麽要摻和這些?
胡寧覺得這件事像是一個朦胧的謎團,層層疊疊看不清晰。
到了這一步,胡寧的調查進入了僵局,小雪是個聰明人,拿前面感動栓子媽的那招肯定不管用,還得想其他主意。
胡寧無精打采的垂頭,李醫生路過拍拍她:“上班打起精神來。”
李醫生是醫務室的老大哥,今年快四十歲,技術好人性格也随和,平時大家都喜歡和他聊天,胡寧勉強站起來:“好。”
李醫生指指會議室:“下午三點需要開個會,主任有話要講。”
他們科一共四個大夫外加幾個護士,會議室很小,一群人進來基本滿滿當當。主任是一個白了頭發的老頭,明年就要退休了,他清清嗓子,先是總結了一下大家近期的工作,展望了一下明年,說站好最後一班崗,馬上年底了,一定不能出亂子。
主任出的亂子,自然是誤診這類的情況,醫生也是人,在工作中難免會出錯,可醫生出錯,患者埋單,如果出現了重大醫療事務,醫務室所有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以前也不是沒出過錯,就在今年,還發生過一起誤診的情況呢,患者就是普通的肚子疼,結果被誤診成了闌尾炎,拉去醫院割了闌尾,後來發現誤診了,人家病人家屬不願意,一直鬧還要上訪,幸虧都是礦上人,把大門一關總算低調解決。為了這件事,醫務室的人被扣發了一個月工資,當事人寫了檢查反省。
醫生也是一個危險職業啊,主任在上面唾沫橫飛,胡寧握着鋼筆情緒飛揚,坐她旁邊的黃醫生碰碰她胳膊:“認真點聽,沒準主任一會兒還提問呢。”
胡寧馬上回到會議上來,多虧了黃醫生提醒她,不然萬一被提問答不上來就尴尬了。
他們這位主任開會和別人不一樣,不喜歡唱獨角戲,喜歡演雙簧,講完之後總會随手一指,讓下面的人順着他的意思再講幾句。
會上有兩個不走運的護士被提問,其中一個沒答上來,被主任教訓了十多分鐘,胡寧看着耷拉着腦袋被訓的小護士,小聲感謝黃醫生:“黃醫生,多虧你提醒我。”
黃醫生咧嘴笑笑,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齒:“大家都是好同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會議後胡寧和黃醫生并排出來,黃醫生問:“剛才主任說下周市裏有一個講座,是資深的醫學老教授授課,你打算去嗎?”
胡寧說道:“這次機會難得,我是一定要去的。”
黃醫生說:“我也去,到時候一起結伴吧,市裏我不熟悉,怕找不到路。”
胡寧去市裏參加講座前先和汪礦長提了一下,現在兩個人好歹也是戀愛關系,萬一誰一問,他連自己的去處都不清楚,就顯得很尴尬了。
胡寧每次都很珍惜離開廠礦的機會,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被關在籠子裏的小鳥,沒有自由,在這個年代,像廠礦這種單位有很多,圍起來就是一個小社會,在裏面自給自足,基本不需要出去。
醫務室去這次講座的只有胡寧和黃醫生,胡寧他們兩個人商議好,先從食堂吃早飯在出發,反正時間也不晚。
黃醫生熱情開朗,文化水平也高,兩個人興趣愛好相近,聊得很開心,她家裏是在隔壁市,家境不錯,黃醫生挽着胡寧的手臂:“張醫生,你來礦區晚,如果有不懂的,可是随時問我。”
黃醫生來礦區大概有塊兩年了,畢業就分配到了這裏,她平時說話溫聲細語,人緣不錯,聽講座的時候胡寧發現自己的筆沒帶,黃醫生遞給她一根,說自己帶了兩根。
胡寧丢三落四的毛病一直改不掉,等她回去發現筆就在醫務室的桌子上,她不禁感慨:平時小事就算了,看病千萬不能馬虎。
張秋英大咧咧的把胡寧有交往對象的事告訴了原主的父母,劉素娥一直想讓胡寧把汪礦長帶回家看看,胡寧不堪其擾,本來就是作假,這再把家長牽扯進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原主的家裏人對汪礦長很滿意,其中也包括二叔二嬸,不滿意才怪呢,一個礦區的礦長,年輕有為一表人才,這樣的男同志打着燈籠都難找,胡寧有一次回去,二嬸往她家裏來了兩三趟,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讓汪礦長幫忙給秋英找一個青年才俊。
胡寧故意說:“二嬸,這個忙我可幫不了,秋英人家有對象了,兩個人可黏糊呢。”
二嬸顯然對黏糊這個詞産生了聯想,二嬸琢磨了好久,就怕女兒受不住誘惑,小年輕沖動之下做出傻事,談朋友沒啥,可千萬不能越了雷池,到那時候想不嫁就難,可就被男方吃的死死的。
于是二嬸把張秋英關在家裏問了一天多,最後得知兩個人是純潔的關系才開門讓她回礦區,張秋英自然知道是胡寧從中挑唆,難免心生不滿,胡寧倒不怕她,張秋英現在有求于自己,不會撕破臉皮。
張秋英每個月的工資不多,二嬸心疼女兒就讓她自己花,現在決定對她實行經濟上的管制,反正每天都是吃食堂,溫飽沒問題,工資需要交到家裏,如果有什麽需要買的,回家的時候帶着她去供銷社買,省的女兒把錢用在約會上。
張秋英想抗議,可是二嬸一哭二鬧就差上吊了,她實在沒轍,只好每個月把工資交給家裏,張秋英手裏沒錢,隔三差五想從胡寧手上讨錢。
胡寧自己家還不夠花呢,原主家裏就是普通的農戶,每年的收入有限,之前日子過得還不錯,可架不住二叔家折騰,現在窮了不少,胡寧推脫說工資都填補到了家裏,她手裏也沒錢。
張秋英撺掇她:“汪礦長肯定有錢,你倆談朋友,管他要錢呗。”
胡寧:“……”
這個小堂妹,還真是一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