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錯換人生(四)

錯換人生(四)

胡寧嘆氣,穿過來這裏也不輕松,每天還要代替原主去下地幹活。

現在吃大鍋飯,村裏所有人都到地裏做工,給公家幹活不像自己家的自留地,還能輕松一點。

胡寧從地裏回來,褲腿都是泥點子,她想在進一次城,回家後胡寧打算穿上新買的布拉吉,李秀榮幽幽道:“上次給你買的布票買了這個?是挺洋氣,趕明等去見婆家人,就穿這件。”

見面?胡寧還以為盲婚啞嫁,直接就把她嫁了呢。

其實李秀榮何嘗不想,但老大說,好歹讓雙方見個面,不然村裏人會笑話他們家賣女兒,現在就有風言風語在傳了,說老吳家不地道,讓女兒嫁給個殘廢。

胡寧略忖,訂婚也行,時間上來得及,正好趁着訂婚,把有些事給定下來。

訂婚的時間就在這個月底,到時候吳家人去城裏,男方家訂好了飯店,一起吃一頓飯。

李秀榮滿意的很:“人家真是大方,農村人誰去城裏下過飯店?咱們家也是頭一遭,我一定得嘗嘗,飯店的菜有啥不一樣。”

吳家人去城裏訂婚,這個做法正和胡寧的新意,她還發愁,怎麽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這不機會自己找上了門。

李秀榮看胡寧看的緊,輕易不讓她出門,大概是怕她去城裏找趙馮九珍,給她搗亂。

胡寧也不畏她這個,完成任務就能離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想辦法讓馮九珍知道,周清不是她的親生女兒。

胡寧在第二醫院的門口見到了失魂落魄的馮九珍,馮九珍神色恹恹的,看到胡寧的眼神有點複雜。

馮九珍想起鄰居的話,那天胡寧從她家離開,正好隔壁的趙大姐出來,感慨說:“九珍啊,這個人誰呀,是你家親戚嗎?長得和你有幾分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馮九珍本來就覺得吳優很親切,趙大姐這個局外人一提,她也感覺,吳優和她有幾分像,鼻子高挺,眼睛是杏仁眼,便是她親生的周清,都沒有随她的長相。

趙大姐又說:“我看這個女同志來你家幾次了,哎呦,可真有禮貌,每次見到我都打招呼,有緣分就收下當個幹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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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女兒?女兒兩個字,刺激着馮九珍。她的女兒,如果真的像吳優這麽乖巧懂事就好了,身體健健康康的。

可惜沒有如果,馮九珍晚上淋了雨,感冒了周清連杯水都不給她端,實在是讓她心涼。

馮九珍來第二醫院開了感冒藥,剛出來就碰到了吳優。

胡寧道:“馮嬸,我這次來醫院,是要查資料的。”

馮九珍和胡寧的關系熟絡很多,心裏早就沒了戒備,接道:“什麽資料?”

胡寧撒謊道:“我媽呗,我媽懷疑十六年前抱錯了孩子,讓我來第二醫院查問查問。”

“報錯孩子?”

胡寧繼續編:“可不是嗎?我媽當年在第二醫院生下我,心裏就一直疑惑,我長的和家裏人一點也不像,而且我家有遺傳的心髒疾病,我哥和被送走的姐姐們出生都有,就我是健康的,我媽說,她懷疑了很多,打算來查查,萬一不是親生的,兩家人抱錯了,這可就麻煩了,總得找回自己的親生孩子才行。”

胡寧這麽說着,馮九珍也沒想太多,只道:“你這孩子還挺聽話,我也沒事,跟你一起去醫院問問。”

胡寧等的就是這句,第二醫院她已經來了兩次了,當年的檔案雖然查不到,但是和衛護士聊了兩次,當年影影綽綽的不對勁胡寧心裏有數。

到了醫院,胡寧又找到了衛護士,胡寧早就看過了,衛護士馬上要交班準備下班了,有時間跟他們聊聊。

胡寧把衛護士帶到了附近的一家國營飯店,打算請他們吃一碗面條。胡寧遞錢和糧票時,一雙手阻止了她:“你還是孩子,這頓我請。”

衛護士卷了卷碗裏的面條,道:“吳優,你這孩子怎麽死心眼,我已經說了好多次,當年的資料找不到啦,就算是抱錯了孩子,也沒證據。”

胡寧道:“那您再具體和我說說呗。”

衛護士沒辦法,只好把和胡寧說過幾次的話又重複一遍。

馮九珍本來就是陪着胡寧過來的,抱錯孩子?馮九珍根本不信,第二醫院好歹是一個大醫院,怎麽可能抱錯孩子呢。

可是,聽着衛護士講述當年的事,馮九珍越聽越心驚。

胡寧不僅僅和他們家周清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當年竟然是前後腳和她一起進的産房!

衛護士的話萦繞在馮九珍耳旁:“當時兩個孕婦,其中一個有心髒病的先推進了産房,另外一個是後來推進去的,兩個孩子差不多同時落地,如果你懷疑抱錯了,也只能是和那個沒病的孕婦抱錯,當時我們護士少,也忙,但也能肯定,把孩子給了對應的父母,其中一個孩子手臂上有淡淡的胎記呢,紫青色的,這樣怎麽能錯,你這孩子別找了,十六年過去了,當年的另一個孕婦肯定尋不到。”

紫青色胎記?

馮九珍身形晃了晃,她抓着衛護士的手,又問了一句:“你确定,是紫青色胎記?那是誰的孩子?”

衛護士覺得眼前這個女同志有點奇怪,不過她還是耐心答了:“紫青色胎記,是心髒病孕婦生的孩子,當時助産護士還說呢,這孩子多災多難,生下來心髒有毛病,還帶了個胎記。”

馮九珍感覺天旋地轉,仿佛摧毀了她所有的意識。

紫青色的胎記……是心髒病孕婦生下的孩子。

可是,她的周清出生手臂上就有紫青色的胎記呀!

馮九珍不信:“過了十幾年,怕不是你記錯了吧?怎麽可能呢?”

這話衛護士就不愛聽了,當年關于兩個産婦的檔案确實找不到了,但她記性好,也不是空口白牙胡說的人,忍不住道:“我既然說出來,肯定是記得清楚,不然我也不會告訴這孩子這些,這位女同志,你是吳優的親戚?”

馮九珍舔舔嘴唇,眼裏滿是感傷:“我就是當年的另一位産婦,1942年10月1日,我也在你們醫院生下了女兒。”

馮九珍當年生孩子時,丈夫在部隊,婆婆也遠在外地,只有她一個人去醫院生孩子,衛護士似乎勉強有印象:“你就是那個自己來生孩子的孕婦吧?我有印象。”

衛護士清楚的記得,當年的國慶節,那位獨自來生孩子的孕婦,産下一個有心髒病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

離開國營飯館,馮九珍望着吳優,那種親切感更加濃烈了。

如果這位衛護士說的都是實話,那麽,眼前的這個吳優是她的親生女兒?

這個想法吓了馮九珍一跳,怎麽可能,她養了十六年的周清,不是她的孩子……為了這個有先天心髒病的女兒,他們家花盡積蓄,努力給孩子治病,培養她成人,雖然女兒性格乖戾,但養了多年的感情如何割裂的掉。

馮九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吳優故意找來衛護士告知她這一切,但轉念一想,馮九珍想,人家吳優要查的是自己的身世,不可能設計這一切,或許,都是命運,命運的安排,讓她認識了吳優。

馮九珍沒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吳優,她還需要去查證,養了十六年的親生女兒,是她抱錯了,馮九珍暫時無法接受這個事情。

馮九珍問:“如果你是被抱錯的,打算怎麽辦?”

胡寧低着頭,道:“我當然是想認回親媽。”

馮九珍眼眶一熱,恨不得告訴她自己就是當年的孕婦,不過馮九珍忍住了。

回到家,馮九珍平複心情,給周清做午飯。

周清每天中午都會回家吃飯,見到桌上簡單的飯菜,她撇撇嘴:“媽,就吃這個?咱家又不是沒糧食。”

“媽今天病了不舒服,簡單做的。”

周清不情不願的上了桌:“我手頭緊,你給我五塊錢。”

馮九珍吸了一口冷氣,她每個月的工資才多少錢,周清張口就要五塊。

“你工資不夠花?五塊錢不少,你想幹什麽用?”

周清也無奈,是她親媽管她要錢,說馬上要訂婚了,需要五塊錢買點東西,那個鄉下妹嫁出去,周清才有好日子過,周清怕親媽來家裏搗亂說出她的身世,這五塊錢非給不可。周清不攢錢,每個月的工資不是買衣服就是看電影,工資沒發,她手裏沒錢,治好管馮九珍要錢。

平時要錢這個媽痛快極了,周清不耐煩道:“五塊錢而已,你趕緊給我準備。”

馮九珍血氣上湧:“五塊錢五塊錢,你要了幾個五塊錢?給你找了鐵飯碗,就是想希望你安穩過日子,你心髒不好,媽平時盡量不和你争執,我病了你也沒有問候一句,你真讓我心涼。”

周清不以為意:“不就是感冒嗎?又不是要死的病,我爸的撫恤金還在你手裏捏着,你一分錢都不給我花,按照法律,那個錢也有我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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