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要兔子
要兔子
“看來你最近休息得不錯,氣色恢複不少。”
靈幻喜真剛踏進門檻一步,就聽到被毛氈玩具簇擁的校長發出貼心問候,她找塊位置随意坐下,并不在意壓皺了的墨色裙擺。
今天決心要出門,特意挑了件自己以前就放在五條悟那兒的常服回高專,黑色緊身薄款毛衣搭配修身的同色長裙,襯得她整個人看着更加纖瘦婀娜。
但也只是看着瘦弱,靈幻喜真的體術向來不差。
喜真屈起手臂去摸一只熊貓咒骸的耳朵,露出一截細瘦的手腕在黑色毛衣的對比下更加白皙瑩潤,笑着說:“很好,和悟在一起睡果然能睡好,之後我不希望再分居了。”
“……?”夜蛾戳毛氈球的手微微一抖。
這是他自從喜真醒後第三次見她,上次是七海建人向他建議最好與喜真談談,不然可能會變成高層通過輔助監督向她下發的心理約談,結果讓他見識到了喜真遲來多年的叛逆期。
往後短短幾天約談跟雪片一樣,後來夜蛾才知道竟然有數封調研信發去了她老家,這仿佛是某種卑劣的威脅。他通過山崎螢找到做這事的人,用最簡單的武力警告強行撤銷了這種行為。
而第一次見正是她醒來那時候,夜蛾過去看望她,未進門就聽到這孩子崩潰無助的哭喊,破碎的痛苦從喉中不斷溢出,叫他幾乎要産生後悔之心。
這是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絲私心。
因為是自己親手将這孩子從老家帶到高專,讓靈幻喜真從普通的環境脫離,将毫無根基的咒術師置于暗流湧動的危險世界。
夜蛾正道從來都認為成為咒術師不是一件愉快的工作,它危險、可怕,需要有一定程度的瘋狂以及足夠的動機。
“但你的話,這兩點都不需要。”當他看見這孩子的第一眼,就做出判斷。
寒冷的聖誕夜,在人聲喧鬧的混亂環境中,實歲僅有十四歲的喜真注視着帶着墨鏡的年長者,接收到其中真心後,瘦弱的臉揚起溫和笑容,向他禮貌地鞠躬,随即擡頭淡然承諾:“具體工作內容我了解了,明年4月将按時報道入學,會盡全力做好這份工作的,絕對不辜負您的信任。”
“是!就是這個!”平靜如水的理性眼神做出理所當然的承諾,自然而然的決定體現于此,就像是……「束縛」一般值得信賴。
他在這充滿意外的聖誕夜送出向卷入工作的無辜者送上自己手中的小動物,成功看見兩手空空的小姑娘露出驚喜的神情,但她沒有伸手接過,首先小心翼翼地問:“是給我嗎?好可愛的小兔子。”
“……是的,聖誕快樂,孩子。”
“非常感謝,夜蛾先生,我叫做靈幻,靈幻喜真。”
自我介紹後,少女愛惜地将玩偶摟在懷裏,用側臉輕輕蹭它的耳朵,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咒術師知道她一定會珍惜這只小東西。
“我一直認為你會好好工作,是名情緒穩定的優秀術師。”
此時,夜蛾正道質問這個多年來的學生模範,讓後輩們步入職業後依舊親切稱呼“前輩”的靈幻喜真,“是我的判斷失誤了嗎?”
“校長,我有在聽話工作的,畢竟這回來找你就是為了正事。”情緒穩定是不可能穩定的啦,喜真揪揪熊貓公仔的耳朵,她都變成這樣了,怎麽穩定,靈魂又不是三角形。
“關于與夏油傑合作之事嗎?”
“……哦對,這也來的目的之一。”
那張忽然浮起相關記憶的臉,很明顯不是為了這個事來的吧。夜蛾正道感覺頭頂白發數量迅速增長,好像手底下的乖乖毛氈玩偶忽然伸手給了自己一拳。
“高層還在讨論,要與違反規定的叛逃者、殺死父母的危險特級術師合作,他們不會放心的。”
但是,如果再出一例襲擊活動,就說不定了。
之前傷害範圍不大,詛咒師也不成氣候,現在面臨嚴重的襲擊事件,咒術界不可能把全日本的詛咒師全都找出來,也不可能在東京每個地方都安插足夠數量的咒術師防止毫無預告、不可追蹤的襲擊發生。
而夏油傑掌握了這系列襲擊事件的核心信息,甚至,他說真正的核心就掌握在他手中,只要合作後将他想要的東西歸還。
“歸還?”喜真笑起來,講話一針見血:“怎麽了,誰能偷了傑的東西。能夠讓他冒險主動聯系這邊,肯定是自己想取回卻做不到。”
是,對雙方來說都是做不到的難題,但正是這樣才能夠委屈自己與對方達成合作。
夜蛾正道繼續說:“今早總監部第一次集體會議,結論是讓悟直接處刑夏油傑,優先排除重大隐患。”
“然後被推翻了。”毫無疑問,喜真都能夠接上後話。
她把分量不輕的熊貓輕易抱進懷裏,輕柔地拍掉爪子上的厚厚灰塵,心想剛剛這小咒骸肯定瘋玩過,現在咒力耗盡了只能乖乖睡覺。
“悟作為五條家主去了吧?他很重視這件事,起得很早,我上午睡到自然醒時他已經離開了。”
誰關心你們幾點起床!夜蛾冷硬的臉龐倏然因咬牙而兩邊鼓起,眉頭緊皺看起來要把墨鏡夾碎。
“悟那家夥又遲到了!”重視,但不完全重視。夜蛾強調,“他反對了這個結果。”
意料之中,但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理由。
混賬學生在衆人面前攤手表示最近要結婚了,單獨秀出左手中指锃亮的訂婚戒指,用那種輕浮的姿态向在場所有人豎中指,抿起塗得瑩亮的嘴唇吐露荒唐至極的話。
“根據家裏的傳統,近期不能見血,不吉利吶。”
所謂傳統不知道真假,但夜蛾知道他一定不會是遵守傳統的人。
那瞬間,在全場嘩然之中,被幾道目光洗禮的夜蛾肯定頭上白發多出了至少十根。
“那家夥就是你教出來的學生”——那些目光全都表達着這個意思。
“此事進度你之後問悟就行,他會全程參與的,但不會大範圍傳播。我預測一旦上面統一口徑,只會動用目前在東京的術師迅速解決問題,也就是主要倚靠他。”
“好哦。”她原本也不是為了這個事來的,還有閑心跟夜蛾閑聊:“校長,你再做熊貓玩偶你家熊貓小孩要吃醋的。”
“你管我。”
夜蛾開始考慮是否将五條悟從高專隔離開一陣子,少接近喜真能不能讓這兩個人變得不那麽像,“還有什麽事嗎?”怎麽還不走。
“我沒忘記找您幫悟要兔子,他想要只白色的兔子,開始覺得訂婚儀式可以用,但後來一想好麻煩,幹脆不辦好了,那就結婚時用。”
……以前喜真有這麽啰嗦嗎?夜蛾看着手舞足蹈的高專老師之一,進一步考慮将二人都隔離的方案。
“對了,校長您現在做咒骸的細節肯定進步到了極致,請記得耳朵要稍微長一點,兔子那樣才會更可愛——”
“因為當初送你的那只是小狗!”
毫不猶豫的,夜蛾将那句憋了快十年的話終于吼了出來。
“啊!”極短的抽氣聲,靈幻喜真懷疑人生,她捂住耳朵,瞪大眼睛問:“所以我以為我每天睡前摸的是兔頭,實際是狗頭,啊!”
“那倒也沒什麽區別。”不等對面反應,她又把手放下來,迅速接受了這個現實。
“……你走吧。”他耳朵有點累。
“校長,悟的兔子。”但喜真很執着。
“本來就會送你。”
“謝謝您!”
喜真的主要目的達成,愉快地将咒骸擺好,拍拍屁股站起身準備離開,轉身時裙擺劃出漂亮的暗色圓弧。
“結婚是認真的嗎?”
聽到了身後傳來長者認真的詢問,她回頭平靜應答:“當然是真的,夜蛾先生,我沒有騙過您,所以絕對是真的,我希望跟悟結婚,于是跟他求婚,他答應了,就說明這件事行得通。”
“你知道他喜歡你多久了嗎?”曾被自己的學生說過一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模樣的夜蛾正道沒有問喜真是否喜歡或愛着她的求婚對象,而是問了這個問題。
“……”在這片空間經歷短暫的寂靜後,喜真帶着疑惑和猜測的聲音響起:
“三天?”
“……喜真,你走吧。”确認真的是她思考後得出的答案,夜蛾替五條悟心累。
但他的心情倒是變得還不錯。
*
“我怎麽覺得五條悟喜歡你很久了。”正人肯定地猜測。
雖然是猜測,但是肯定句。
昨天他一只靈被打包扔回來,在這間家徒四壁的宿舍裏從日落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臨近中午才總算等到主人家鬼混回來,并從她口中聽到了校長奇怪的問題。
因為喜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被夜蛾問這個問題。
“你領導想确認自己重要的學生所喜歡的人是值得喜歡的吧?”正人沒有感情經歷,他的人生從現在的結果來看就知道很複雜,沒空談戀愛但這點情商還是有的。
“五條悟一看就是很喜歡你,所以夜蛾問你是否明确你對他感情的認知。”
“嗯……是這樣嗎?應該是我在和悟求婚以後,悟可以接受我的感情,所以順利達成了兩情相悅的現狀,完成悟所要求的的戀愛之後才能夠順理成章走到結婚的一步。”這咒靈才見過悟幾天,喜真皺着眉思索,她好像也想不太出來其他解釋,這樣比較符合邏輯吧。
“好像是……咦、是嗎?”挺正常的步驟,怎麽說着這麽奇怪,正人覺得自己也有點疑惑。
不對,靈幻喜真的感情關他屁事啊。
“想見夏油傑!我想見夏油傑!”正人在地上打滾,這屋子空到能來回打三四個滾半點障礙沒有,發現喜真對他的哭鬧無動于衷後縮到角落,用手把自己撐起來靠在牆邊,剛要痛斥她怎麽可以這麽差別對待別人時,着地的手掌忽然傳來隐痛。
他痛嘶了一聲,發現是幾片的細碎東西紮進掌心。正人探究地看着深陷掌肉的碎片,将其中一片晶瑩透亮的拔出來,是玻璃碎啊……再拔一片,木頭渣?再拔一片,細鐵片???
“靈幻小姐,你到底對你的屋子幹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