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9」
「9」
“傑最近……很辛苦吧。”靈幻喜真昏昏沉沉，她摸向自己的前額，掌心觸及的皮膚溫度似乎比平時燙了點，這讓她眉頭微微蹙起，
“喜真竟然一直只想着傑，真讨厭啊。”
五條悟故意對前輩抱怨，實際上心情不錯，他正在喝前輩出任務給自己回來帶來的冰飲，是款粉粉嫩嫩的飲品，冰塊仍是漂亮的正方體，說明前輩是一路趕回來的，他又注意到了貼在背身上的标簽有加倍糖的備注，然後捧着它高興地大大喝了一口。
喜真回應他的怨言，語調比平時沉悶，說話略微慢了些，“夜蛾校長不是說，關心青少年心理健康，人人有責……”
“那我呢，我明明和傑差不多。”
其實他們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年齡，喜真也不過比他們大一年級，沒道理要讓她包容所有人，也沒道理對五條少爺的話有求必應。但五條悟喜歡被前輩格外優待，并平等的嫉妒所有被照顧的人。
“悟，你又在捉弄我了？其實你根本……就不在乎這個……”
喜真的思維變得遲緩，但腦中眼中的一切都像是加速了，她看見五條悟專心致志地喝冰飲，飲料下降的速度快得過分。
她晃了晃頭，眨眼時眼睛酸痛，耳朵已聽不清五條悟吞下甜膩飲料後一張一合的嘴到底在說什麽，但總體是輕松的，因為他沒有皺眉，也沒有不滿地撇嘴。
所以大概就是捉弄，明明自己也很在意傑的異常，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嗎？
不行……她好累……腦子沒辦法說出寬慰的話了。
這個夏天工作怎麽會這麽多，總感覺已經很久、很久、很久……都沒有休息過了，但她的性格不允許自己辜負這份工作對自己的要求，必須得繼續下去。
靈幻喜真撐起身體站起來，讓自己像往常一樣與後輩告別，應該是跟往常一樣的笑容吧。
“真抱歉，我得走了，悟。”
“放我走嘛，傑！”喜真趴在茶幾上，她疲憊地喊夏油傑，“我要回去繼續補覺！還有之後想請硝子和螢喝酒，啊啊啊讓我睡覺，困死了！你們特級之間打架關我什麽事，為什麽累及無辜。”
夏油傑還在門口，從目瞪口呆的菜菜子手中接過一壺泉水，低聲笑問她：“所以現在還喜歡我們喜真前輩嗎？”
菜菜子手動收回下巴，滿臉複雜，“還以為是跟幸穗一樣類型的人……”她遠遠見過喜真一眼，那時隐約直覺這個人跟幸穗都會是善良包容的女性，連那張有時候會出現在幸穗臉上的生無可戀表情都差不多。
“菜菜子看得很準，不過，任何術師都有自己的壓力，溫柔的幸穗靈魂中就有所體現，喜真前輩也是一樣。很可惜你錯過她溫柔的階段了，但她并沒有變。”
“傑還是将她看作前輩嗎？明明已經離開好幾年了。”
夏油傑退後一步，表示自己要關上門與前輩聊聊天，“有些人的角色，定型以後這輩子都不會變了。”
“你這麽想，她也是這個想法？還有五條悟？”
“當然。”
菜菜子不再說什麽，腳尖一轉輕快地離開，反正傑信任他們的心就好了，反正是殊途，反正她們會站在傑這一邊，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喜真還在嘀嘀咕咕，已經走向了五條悟房子裏的財産會被咒靈貓卷款攜逃的奇怪方向。
“前輩，還會去住悟那間房子嗎？”他記得那裏，學生時代偶爾幾人聚在一起開無酒精派對，那時候看部電影大家都要争執不休，極少到訪的七海都會根據自己喜好提出異議，只有前輩會說：什麽都好，我都會看。
“住啊，雖然我婚房買好了，但是悟說既然是婚房那只能結婚後去住，而且他竟然說也買了，我懷疑是拿其它的房産故意捉弄人，我買的肯定比他的房子小……你不是要請我喝茶，茶呢？”她忽然從瑣事絮叨的狀态中清醒。
“……現在給前輩煮。”
夏油傑剛剛對菜菜子說的話還可以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前輩一直将自己當做大家的前輩、悟的前輩，怎麽突然求婚，我聽說了真是大吃一驚，上面老頭子們也會感到驚吓吧。”
他說着輕笑出聲，挑起眉看無精打采的喜真。
“任何人的驚吓都不關我事，我想做我想做的，那時候腦子裏只有這個。”
“是嗎，是10月31日時前輩的心被悟占據了嗎。”說出那句話時，夏油傑看似柔和的視線同那雙鋒利的眼睛變得一致，仿佛下一刻就能挖出前輩深藏的秘密。
這個時間太過精确了，懶散困頓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一處，靈幻喜真無色的眼瞳裏存在夏油傑所看不透的陰翳，此時雙目正對其中，仍是看不分明。
前輩不會說。就這樣一眼，夏油傑判斷出結果，他哼笑一聲，食指撫過下巴。
“那天，我得到了一個不錯的工具，但十分不解它為什麽會出現，後來得知前輩在那一天蘇醒，見到前輩來找我時，心裏就想：啊，是前輩帶給我的好運，讓我失去幸穗以後又得到了新的助力。”
伴随茶水冒出的熱氣，主人家繼續說：“喜真，你見我時，第一句話是‘看看我是不是還在做騙人的事’，你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幾年未見的人做什麽事，還用像是見過的語氣質問。
喜真雙手撐着桌子才能坐起身，好像肩膀上壓着沉重的東西，讓她難以輕松愉悅地行動。
她湊上前，面容融進了彌蒙的白色水霧裏，“傑，我要是對你用術式，你會生氣嗎？”
說着，喜真不耐地揮手撲開那些遮擋的水汽，神情清晰，不是回避問題，而是滿臉的“絕不會回答你”。
“前輩想殺我嗎？”
“什麽蠢話，我殺不了你。”
“那不會生氣，因為是「9」，所以不會生前輩的氣。”
夏油傑拎起滾花的開水，開始為前輩洗茶泡茶，他動作悠閑熟練，對眼前說要對自己用術式的人毫不戒備。
9？靈幻喜真對這個數字摸不着頭腦，是那什麽新助力告訴他的情報嗎？
當她擺出夏油傑所不熟悉的術式手勢時，和合二字從她揚起的嘴唇中吐露。
喜真清晰感受到了夏油傑靈魂的改變，那是對他極其友善的氣息，也是極合喜真胃口的“蘑菇品種”。
仿佛輕而柔的一團霧氣，此時那團霧氣忽然分出了一點兒，對來訪的咒力顯出一個模糊數字：
「9」。
然後她毫不猶豫将那數字用咒力吞下，并欣喜地發現這對自己有用，這口吃的有效果！
“喜真前輩的靈魂出問題了吧，啊，現在好些了，看來我這助力也幫助了前輩你。”
成功看見靈幻喜真的目光從淡漠轉為驚愕，夏油傑滿意地擡頭，那殘缺不全的數字9，此時稍微變得完整點了。
他原本只知道這數字對人類有效，後來看見了那只跟着前輩的奇怪咒靈，是人類變成的咒靈？還是他窺見的就是人類靈魂，數字由附着其上的正面情感所化。
可前輩的數字為什麽殘缺不全？
然後他将目光投向了幸穗的心髒，那顆心髒上浮現最輕微的呼吸拂過都能吹散的隐約數字，他幾乎控制不住要用手去攏住那珍貴的「10」才能叫自己胸膛裏跳動的東西好受一些。
同時夏油傑也明白了，根據數字的顯現可以看得出靈魂的完整度。
“看來咒術師這份職業讓前輩壓力很大，所以我建議前輩不如放任自己的靈魂，去往自由的地方吧。”
言下之意，哪裏都可以，只要自由便好。
在這場談心中，夏油傑認為自己占據了上風，但這上風無關勝負，只是想讓追求自由的靈魂獲得自己想要的而已，他遞給笑容不再的喜真一杯熱茶。
“并不是職業問題。”喜真說着想到了給家裏寄信和對悟施壓的糟心爛橘子，改口道：“大概确實存在一點問題，但我還沒有後悔過成為咒術師。真溫柔啊，是白木幸穗讓傑變得成熟了嗎？果然還是得有貼心的長輩關照青少年心理。”
喜真接過熱茶，杯壁很燙，但她緊緊握在手裏，想要溫和地與傑相視，但或許她的眼中空洞又可怖。
“你其實能夠解決的對吧？這次事件。”
“不行……”夏油傑搖頭。
簡單的襲擊與他無關，也沒所謂，唯一讓他不能忍受的是那些隐藏在老鼠洞裏的家夥攜着白木幸穗的靈魂到處發瘋，她本來只想要安穩結束被詛咒的生活，去過沒有幸穗的靈魂控制那些家夥，他也會将兇手全部找出來，然後殺死。
“我無法解決……”頗為頭痛似的，夏油傑擡起手臂撫上後腦，對她露出了勉強的笑容，語氣中飽含無奈：
“因為，幸穗真的很怕咒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