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猝不及防時,母親推門而入,困頓又迷茫地錢乃于瞬間打起十分防備,連帶着坐直了。

四目相對,臉上的不自然都很尴尬。

母親緩緩靠近後,在錢乃于警惕的目光中,無意識地從淩亂的桌子上拿起什麽,又發覺了別的,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沒有張嘴說什麽。

“有事?”

聽着錢乃于并不恭敬的冷淡語調,斥責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母親婆挲着拿到手中的保溫杯,自言自語道:“你這個杯子不錯啊,給你弟弟吧,正好他用得上。”

“放下。“錢乃于突然覺得意興闌珊,聲音冷硬着:“有什麽事。“

“你什麽态度?”母親即刻厲聲呵斥道:“有你這種态度和長輩說話的嗎?”

錢乃于不想和她糾纏,低聲道:“那是我的杯子。”

“什麽你的杯子?你怎麽這麽自私?給你弟弟能怎麽樣?”面對錢乃于的退縮,母親偏偏還要咄咄逼人的糾纏:”你那麽多杯子,不是用不上嗎,給你弟弟一個能怎樣。“

錢乃于開始覺得頭痛:”到底什麽事。“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這麽多年來母親找自己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是為了錢。

“我要用三萬塊,你有沒有,先借給我。”

母親說的理所應當,錢乃于的心沒有止境地一直滑落深淵。

“我沒有。”

“你不是有信用卡嗎?把錢刷出來,我又不是不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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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乃于不敢置信:“我不是剛給你轉了兩萬嗎?怎麽又要動我的信用卡?”

“你弟要上學要補課啊。”母親理直氣壯道:“再說,這個月辦事喝酒的比較多,禮金已經随了大概兩萬多了。”

“我沒有錢。”錢乃于拒絕的斬釘截鐵,得到母親一臉的不耐煩:“又不是不還你,你斤斤計較什麽?吃家裏住家裏的,白眼狼。”

“你每次都說會還我,哪次還過嗎?”錢乃于悲涼道:“小到幾十塊,大到幾萬塊,你哪次還給過我?”

“我就是借錢應應急啊。又不是不給你。”母親繼續道:“再說,下個月範哲文結婚,至少也要準備出五千塊。”

“你要那麽多幹嗎?給範哲文禮金那麽多?”錢乃于騰地站起來,氣急敗壞。

她這個年紀了,就算不想着存錢買房買車,總要想着置辦兩件像樣的首飾或者衣服,但是母親從未為她想過。

“我要買合适的衣服。再說,到時候老朋友什麽的聚聚,不也是要吃飯嗎?總不能一套衣裳穿來穿去的,寒酸不寒酸,丢臉。”母親攤開手,說的振振有詞。

“你什麽時候還給我過?”錢乃于頭痛的幾乎要站不住了:“別就盯着別人家的好處,覺得什麽好東西都應該給他,自己家的日子已經不是好日子了,還要對标別人家的好日子過,這日子怎麽能過下去?”

想到這裏,錢乃于忍不住一肚子的牢騷,弟弟每月的補課費已經要比她一個月的工資還要多了,自己賺錢也并不容易,而扔進水裏的錢連個聲響都沒有,難免有怨氣。

“現在情況和你小時候不一樣了,你看誰家不補課的?”聽到提起了弟弟,母親的情緒瞬間失了控,口不擇言的開始:“就是你鼠目寸光的,難怪沒有人願意找你打工。”

錢乃于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不,她應該就是被自己的母親羞辱了。

和前男友分手回來的幾個月裏,錢乃于打不起精神去工作,整日裏窩在家裏不吃不喝,暗自神傷。

在手裏的積蓄都被母親以各種理由要走後,再也要不出錢,母親惡狠狠地要她去辦幾張信用卡,卻被她拒絕。

母親色厲內荏地恐吓着:“你要是不給錢就滾出去,這個家裏容不下不幹活沒有價值的人。”

剎那間,心宛若被什麽捏住,像是要捏成垃圾桶裏的被搗碎的菠蘿。

看見錢乃于臉上的不敢置信,母親得意洋洋的乘勝追擊:“看看你這副鬼樣子,難怪沒有人願意找你去上班。”

當時的錢乃于黯然神傷,躲在屋裏好幾天沒有出來過。

但又能如何呢,無人問津。

錢乃于不知道什麽樣的父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很确定的是,自己的父母并不愛自己。

他們對自己,甚至沒有對陌生人的憐憫。

她曾用很多年證明自己沒有被愛,用很多年接受沒有被愛,很可悲的是,依然跳不出去。

“再說,他又不是不肯學,既然肯讀書為什麽不給讀書?”母親語氣裏難掩驕傲:“哪像你,就考個二本。”

弟弟只是上個高中,就開心的像是上天一樣,高考要是考上了父母心儀的大學,又要如何的誇口炫耀呢。錢乃于不敢想象。

即便弟弟不在家 ,她也不是他們的家人。他們關心着弟弟在學校的一舉一動,熱烈地讨論,興奮的關注,卻從未關心過這麽多年裏,她賺錢時,有沒有受過什麽委屈。

錢乃于又開始覺得無法喘息了。

“也不知道之前是誰買游戲賬號,在游戲裏充錢。”咽不下這口氣,錢乃于索性一吐為快。

母親總算是閉嘴了。

畢竟算是母親覺得丢人的事。

去年的時候,錢乃于實在供不上父母要錢的速度,氣憤中搶過他們的手機要一筆一筆的對賬。

父母坦率地一邊罵着錢乃于蹬鼻子上臉,一邊信誓旦旦說自己又沒有花過什麽多餘的錢。

然後錢乃于發現弟弟偷偷在用母親的賬號大額消費買游戲賬號,買游戲內的皮膚。

被發現時,着實鬧了幾天,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想也是,父母不忍心苛責弟弟,也不想要責罵,在父母能力範圍內能解決的問題,弟弟就算不上是闖禍。

母親被氣的不輕,絞盡腦汁地想要駁斥,但是一時又想不到什麽好的詞彙,不甘願地在屋內反複踱步,恨不得指着錢乃于的鼻子沒有章法地怒罵一頓,才能解氣。

臨出門時,母親雖是氣憤不已,還是拿起了保溫杯。

錢乃于壓抑不住自己的火氣,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有點什麽好東西,就一定要是弟弟的。

喊住母親交回保溫杯,又是疲倦了争吵,但不去争吵,是真的咽不下這口氣。

不安的焦灼着,消耗內心。

“範哲文的結婚日期定下來了,你要去嗎?”被錢乃于喊住,母親停住了腳步,有些心虛問道。

“我去幹嘛?”錢乃于氣笑了:“我去送禮金嗎?我拿什麽錢去送禮金呢?”

“你這孩子,一點不懂人情世故,怎麽能不随呢。”母親碎碎念着:“你們也不是不認識。再說,以後你結婚一個人都不來嗎。”

“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你還要我去給別人随禮?”錢乃于不敢置信地吼道:“我早和你說過,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不要随禮不要随禮,有錢去還債不好嗎?你有聽過我的話嗎?”

母親還是不死心地想要催促:“範哲文的婚期也都定了你連個對象都沒有,還是去相親吧。”

“相親?”錢乃于冷笑着:“我用什麽去相親?好工作?還是你準備給我嫁妝了?難道你要我兩手空空的嫁人?”

“誰家不都是這麽嫁人的?”母親振振有詞道:“好女不吃娘家飯,你怎麽就惦記家裏的這點東西?還說什麽有弟弟不好嫁人,你弟怎麽礙到你了?你結婚之後,不去你家就好了!”

錢乃于知道,母親是在為弟弟鳴不平,為自己沒有像她想象中一樣遵崇和讨好弟弟,而委屈的發聲。

“什麽喜歡不喜歡的都不重要,什麽婚前財産不財産的都不要計較,你得會哄,哄到最後都是你的了。”

母親說的聲情并茂,一副為她殚精竭慮,謀劃至深的樣子,感動的自己都要哭了。

“離婚之後為了鍋碗瓢盆打的不可開交,在一起的時候我要絞盡腦汁算他家的三瓜兩棗,他家還要集體防着我,還指望從我身上抽血喝,結婚到底是什麽意義。”

“你結婚就是為了離婚嗎?你就不能忍?“

忍到什麽程度算是盡頭呢。錢乃于絕望了。

“你們這代人就是太自私,一點也不為老人考慮。”母親憤憤地抱怨着:“就不想着你這麽大了不結婚,出去了別人怎麽說我們?是不是不給你操心?”

錢乃于啼笑皆非。

“再說,去別人家享福不好嗎?找個婆婆伺候你不好嗎?”

在自己家裏都沒有享過的福氣,去別人家裏就能享受了?

“找個旺兒媳婦的人家就好了,你看我同學家裏的兒媳婦…”又要胡說八道了,母親毫無邏輯的碎碎念,讓錢乃于頭疼不已。

向來只看賊吃肉,不看賊挨揍。

只覺得自己是能吃肉的,但是憑什麽。

看着錢乃于無動于衷,母親眼神中都是費解,繼續質問道:“你不結婚怎麽能有家?“

錢乃于要被氣笑了,反問道:“結婚有什麽好處?”

母親并不遲疑道:“結婚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家,有孩子,沒什麽比這個更幸福更重要了。“

“我自己有家。”錢乃于回的斬釘截鐵。

“父母家永遠是你家,但是你弟弟家可不是你家。“

“我為什麽要上趕着去別人家當老媽子,去伺候別人一家子人?“母親好似善解人意的話,實則就是要把她推出去,錢乃于反唇相譏:“我可以自己買房子,那是我自己的家。”

“房子是房子,家是家,能一樣嗎?”轉念,母親換了另一種語氣:“誰的家都不是長久的,你弟現在還小,長大了娶老婆了就說不好了。”

“我又沒有求着要他養老,和他有什麽關系?”錢乃于忍無可忍:“大不了我不回來了!我出去住!以後誰也不要聯系誰了!”

“這孩子,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母親一臉的驚詫:“什麽時候說你不能回來,父母活着這就是你的家。”

母親剛要走出房門,想了想又轉頭回來:“你看,就算結婚之後,其實也不能算是一家人,還是要和娘家人親熱的。你看我多少同學家裏的孩子結婚之後,彩禮錢都是直接給娘家保存了。就算和婆家再親,也不是一家人,哪有娘家親。“

算是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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