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捉蟲）
第 2 章（捉蟲）
池湉的心情仿佛油鍋裏濺進去的一滴水，心髒砰砰直跳，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啊。”
大概是夜深的原因，傅嫣的聲音也壓得低低的，帶着笑意：“啊什麽啊，你個小沒良心的，幾年沒聯系了，不認識我了是嗎？”
池湉吃吃發笑，心底的異樣很快忘得一幹二淨，小聲求饒：“我錯了。”
兩人多年未見，共同話題實在太少了，便把方霞結婚的事情左右又說了一遍。
池湉：“嗯，我是在成都，不過我可能去不了，公司比較忙……”
不過是禮節性的言語推脫，這招池湉很擅長，傅嫣也聽出來她根本就不考慮去的意思，也沒追問她，“那我參加完婚禮，我們兩再單獨吃個飯，好嗎？”
明明還隔着電話線，池湉确莫名覺得心虛，摸摸鼻子，答應下來，“喔，好。”
“不過你從北京特意趕回來？會不會太……”池湉話音一頓，突然想起彥蓓說起高中方霞追傅嫣的事，後半句便沒問出口了，大概二人情誼比她想象中要好，值得傅嫣特地回來一趟。
傅嫣笑着說：“是啊，剛好有假期，本來聽你要去就一口答應了，誰知道蓓蓓也有情報有誤的一天。”
池湉：“……是嗎？”
傅嫣似乎頗為感嘆，“說起來我們兩高中那會關系多好了，你總是喜歡對我摟摟抱抱的，像個小孩子，畢業後就愛搭不理了，大學也只見過幾次……”
池湉揪着被角，小聲吐槽：“大學又不在一個學校裏……”
“哇，你是想不認帳了是吧，那時候某些人可是纏着想我一起洗澡啊，對着我耍流氓，又掐又捏……”
傅嫣說這話時，特地放慢了語速，嗓音溫柔，一字一句徐而慢的敲打池湉，池湉慢慢漲紅了臉，着急忙慌轉移話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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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湉滿臉通紅的挂斷電話，明明四月天還不熱，她卻覺着自己仿佛要燒着了一樣。
*
高中文理分班後，班裏重新分配宿舍，一個寝室住八個人，洗漱時間有限，所以那時候大家自發的組織兩人一起洗澡。
池湉就經常和傅嫣一起洗，兩人不熟的時候還會背對着，後來關系好了，赤、裸相呈毫無顧忌，甚至于還會對對方的身體加以評論，在浴室裏打打鬧鬧，直到被舍友催了，才趕緊擦幹了出去。
池湉那會心思單純，天天沉迷于紙片人的魅力，尤其喜歡奇幻故事，別的好看的小姑娘忙活談戀愛，她天天抱着枕頭大的書生生把自己啃成了近視眼，不僅沒能早戀，至今連要好的朋友都沒留下幾個。
但高一高二的時候最要好的人，也不是傅嫣，她自認和全寝室的女孩都保持着良好關系，下課了也不缺手拉手一起上廁所的人，怎麽就對傅嫣格外上心了呢？
或是，喜而不自知？
但這念頭轉瞬即逝。
池湉安慰自己，夢的對象是不可控的，這跟她夢裏其他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黃粱一夢而已。
翌日
池湉先去食堂打卡，然後去企劃部拿資料，一路經過衆多部門工作區，發現員工們今天的熱情好像高漲不少。
一問才知道是新老板來了。
池湉抱着一摞資料匆匆而過，一群實習生擠在咖啡間說話。
“那是池前輩！”
三五小姑娘紛紛從裏面探出半個頭，上下疊成梯子型，目光追逐池湉的背影。
“哇！她看起來好小一只！”
“她真的是程序猿？”其中一個女孩問。
另一個答道：“是的吧，不過她已經很少自己親手寫代碼了，聽說是養在隔壁辦公室的花瓶，公司程序猿跳槽率降低聽說也是她的功勞呢！”
小姑娘們叽叽喳喳，對辦公室八卦十分熱衷，正說得火熱，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許乞巧：“實習生很閑嗎？”
小姑娘驚叫連連，吓得像只鹌鹑，“許姐。”
許乞巧：“……”
許乞巧黑着臉，小姑娘們離開後，她才站在咖啡機旁的鏡子前，細細打量自己的臉，“許姐！？這是什麽阿姨叫法！”
*
“房東叫我搬走了。”池湉戳了戳自己的飯碗，一整天工作下來，她都沒什麽精神。
許乞巧自己點了份沙拉，聞言擡頭，“這麽突然？那你抓緊看房子！”
池湉點點頭，“說是最近生意不景氣，兒子又要結婚，一個月內就得搬走。”
許乞巧：“不是吧，那你什麽時候搬啊？”
池湉：“月底吧，五一節正好有時間。”
許乞巧嘆口氣，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今天公司領導會議，我非常有幸的參與其中……”
池湉：“挨罵了？”
“不是啦！”許乞巧扔了碗筷：“新老板來了呗！人跟傳說中一樣，豐神俊朗多金帥氣，我都腦補好各種情景的偶遇了，結果誰知道整整一天呀，就沒看到他出過辦公室。！”
池湉插刀：“你不是剛分手嗎？你追領導，不怕公司上下埋汰你啦？”
許乞巧：“……”
*
入夜。
公司有個項目最後交尾，整個項目組都加班到很晚，快收拾完的時候已經午夜了。
整個辦公室只有軟件工程組的亮着燈。
池湉收拾自己的桌面，突然肩膀一沉。
張磊搭着她的肩，一臉殷勤：“湉湉，送你回家嗎？”
池湉一把拍掉肩膀上的手，心裏吐槽這些男的總喜歡動手動腳，正想說話，走廊的燈被人敲亮，李文軒拍着手一路招呼過來：“各位加班辛苦了！”
收拾東西的人停下來看過去，李文軒一派春光滿面，好不得意。
他走近了，大家才看到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三十出頭的年紀，一身高定西裝，頭發還抹了發膠，一絲不茍的，看起來氣質不凡。
“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公司新來的總監。”
是挺帥的。池湉跟着人群拍掌。
簡單的歡迎儀式之後，劉文軒讓出位置讓領導說話。
“大家加班辛苦啦！先簡單做個自我介紹，我姓顧，叫顧方林。”
“當然啦，是方正的方樹林的林。”顧方林笑着說。
李文軒挪到池湉身邊，“挺帥吧！今天開會時迷倒了一群！”
池湉點點頭，顧方林是典型的國子臉，人高身材也保養得當，一身正式西裝，很有中年大叔的成功男子魅力。
“我喜歡的類型！”
池湉：“……”
顧方林：“今天都辛苦了，不多耽擱大家的時間，明天我請大家喝下午茶。我自掏腰包，只有咱們的項目工程組有這個福利。”
衆人歡呼不已。
池湉也用力鼓掌，太好了！
總監慰問完加班的員工後先行離開。李文軒和池湉稍作逗留後也一道下了樓。
“領導這麽拼命嗎？第一天上崗，就加班？”池湉問。
李文軒表情誇張的翻個白眼，gay言gay語，“拜托，你是不是不知道公司最近準備上市啦？”
池湉：“啊？”
“咱們公司雖然規模不大吧？好歹也是挂名知名企業下的分公司啊！我看公司裏最近的動靜會不小的……萬一裁員呢？”
李文軒不動聲色的扔下一顆炸彈，翹着蘭花指虛虛往池湉驚訝臉上一點，“不過你安心，你畢業之後就留在公司，資質比我還老，公司不會丢掉你的啦！”
池湉汗顏，她雖然是公司的老員工，可做了幾年也還是一個普通程序員，李文軒不過來公司兩年就當上經理，自己還是鹹魚一條。
而且，她還拿着這麽高的工資，公司裁員不就最喜歡裁那些底層高薪員工嗎？
“那萬一真的要裁員，你可要提前告訴我，我好早做打算。”池湉不免憂慮。
分開時。李文軒詢問是否要送他。
池湉搖搖頭，拿過手機示意自己已經打到車了。
李文軒搖搖頭，長籲短嘆道：“你呀，你總是不給男人機會。”
結果李文軒的車先到，他走後，寫字樓底就只剩下池湉一個人。夜裏風盛，池湉搓搓手臂，覺得涼，一會肩膀上就搭上了一件衣服。
“……”
回頭一看，那不是公司領導又是誰？
吓得池湉一抖，趕緊把衣服摘下來塞回了顧方林的手裏，讪讪道：“顧總……”
顧方林蹙眉：“下班的時候不用這麽叫我。”
池湉：“……”
池湉心底千回百轉，一瞬息把顧方林三個字的所有排列組合都篩查了一遍。
“……”
草，她也沒膽子叫剛認識的領導方林啊……
太扯了！
于是低着頭，半天不說話。
顧方林也太有威嚴了，他把池湉塞會衣服抻開，拿手撣了撣，說：“你看起來年齡不大，在公司待多久了？”
池湉乖巧：“從大學畢業到現在有四年了。”
顧方林點點頭。
池湉不等他繼續問，餘光瞄到自己的車到了，趕緊道別，腳下生風，一溜煙跑了。
顧方林：“……”
*
周五，工程組只需要做最後的項目交接。這個工作一般由李文軒做，于是整個項目組的人不約而同踩着早餐時間的尾巴來上班。
這是公司裏不成文的規定。只要你工作完成得漂亮，遲到也沒有人管。公司也不奉行打卡制，因此只要工作做完，大部分時間還是很自由的。
池湉就很喜歡這個工作氛圍，快十一點的時候才來公司，但盡管她睡夠了七個小時，也依舊滿臉倦容。
“怎麽了？”
許乞巧問道。
“做夢了……”池湉腌巴巴的，接了好大一杯咖啡，仰頭生猛得灌下一半。
許乞巧姿态優雅，紅指甲配着純黑的咖啡杯，一聲一聲敲得極有節奏，“夢見什麽啦？說吧，姐姐今兒心情好，給你當一回解語花~”
池湉沒好氣的瞪了她兩眼，但她生氣也兇不起來，看在許乞巧的眼裏像是炸刺的河豚。
好，好可愛！
許乞巧想捧臉，但想起今天的裝束，還得保持住她淑女人設。
“咳，別賣萌喔。”
就這麽一句話，生生把池湉拽進了回憶裏。
以前傅嫣也特別喜歡這麽說，幾乎是她一段時間的口頭禪。
……
池湉高中比現在矮，堪堪一米五，臉也要圓上一些，冬天穿上又厚又重棉襖時就像是企鵝，走路都會跌跌撞撞的，除了她，班裏許多女孩子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其中傅嫣就較為突出，骨瘦雲婷，長發如墨。
一個背影就足夠羨煞旁人。
傅嫣說自己從小就沒胖過，于是經常會掐着她的臉說：“你好可愛！”
捏着她的肉胳膊也贊嘆：“哇~好軟~”
盯着池湉三十四碼的小腳大呼小叫：“啊！湉湉，你像個寶寶！”
池湉一開始覺得高興，聽多了覺得尴尬，後來覺得傅嫣虛僞，于是經常板着臉不說話。
就連這樣，傅嫣都會誇張的驚嘆，“湉湉，不要賣萌。”
溫柔的、寵溺的、讨好的、求饒的，這樣的話不同的語氣她聽過好多次。
*
池湉嘆口氣，“夢到我那個高中男朋友了。”
許乞巧一聽，面露不忍：“原來是春夢？”
池湉：“……”
算她多嘴。
端着杯子想走，又被拉回咖啡房，許乞巧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啦湉湉~”
池湉長嘆一口氣，“本來好久沒想起她的了，前兩天她給我打了個電話。”
“哇！”許乞巧驚訝，興奮的用手肘捅了捅池湉，“接着說，接着說！”
“高中班長結婚，她打電話來問我去不去……我去幹嘛？我和班長又不熟，而且！”
池湉說着嘴巴都癟了。
許乞巧連忙哄着，說：“別哭別哭，後來呢？”
池湉：“……”
“快點啦！”許乞巧，“少裝什麽柔弱少女啊，打你喔。”
池湉一腔柔情演給了瞎子看，于是面無表情說：“……班長高中的時候追過她，我們還因為這事打過架，不過她不知道。”
“你還能……打架？！”
許乞巧驚呆了，“兩個女的為了一個男人打架嗎？太幼稚了吧！”
“……”
徐乞巧用拇指食指扣成圓，圈住池湉的手腕，略寬剩不少餘地。
池湉胳膊細得仿佛一折就斷。
“……靠，贏了嗎？”許乞巧問。
池湉嚴肅的點點頭。
“…………”
*
傅嫣的追逐者多不勝數，她本人也沒什麽架子，也不高冷，對誰都溫溫柔柔。
成績也好，池湉在摒棄偏見後也覺得她是個完美的人。
方霞雖不能傅嫣比，但上高中以來就沒單身超過一周。後來甩了男朋友開始追傅嫣，在年級會議上激情告白，全校老師的臉都黑了。
兩個女孩！
都驚呆了。
方霞被請家長，傅嫣被連累受罰，一個星期才回學校，方霞更久，大概停課一個月，聽說差點退學。
本來要不了這麽久的……
只是池湉聽說方霞要回來了，一瞬間，她腦海全是充斥着的同性戀的字樣。睜眼閉眼全是那天傅嫣手足無措的狼狽樣子。
于是她怒上心頭，找上門去。
她讓方霞離傅嫣遠點，不然不會放過她。
兩人争執不休時，池湉失手推了一把方霞。
“你幹什麽？！”方霞破口大罵，她高高揚起手，一個巴掌扇在池湉臉上。
方霞看着池湉紅腫的臉得意極了：“怎麽了？找我算賬啊？”
“傅嫣呢？她來嗎？”
池湉沒說話，她偏偏頭，“傅嫣不知道我來了。”
“……”
方霞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麽，下一刻她被池湉騎着肚子抓頭發，抓臉。
“池湉！你瘋了！”
兩人扭打在一起，說到底池湉不如方霞會打架，她就照着臉抓，但她指甲短短揍人也是不痛不癢。全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最後用腦袋猛得一磕，終于磕破了方霞的嘴角。
方霞：“……”
方霞最在乎自己的臉，摸到自己的血，立馬就慌了，“你贏了！你贏了！”
這場勝仗打得如是艱難。
許乞巧沒撿着重點：“……年級會議上表白，還挺浪漫的……”
池湉瞬間臉黑如墨，抄起咖啡杯，頭也不回走了。
*
嫣然一笑奪人心神。
落款：親愛的，我錯了！
傅嫣嗤笑，把手上的花扔在垃圾桶裏，拿出手機對着卡片拍了照，然後撕吧撕吧，随手把碎紙揚在了垃圾桶裏。
“裝模作樣的狗東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