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午休之後，A市的天空悶雷滾滾眼看着大雨傾盆。
行政通報了一則消息。
設計部的總監被辭退了。
由許乞巧負責交接工作，消息傳開時這個辦公室都沸騰了。
設計部的總監姓王，是前兩年一家大型企業跳槽而來的，個人魅力和工作履歷都很優秀，沒想到顧方林說開就開了。
一時之間，裁員的小道消息散步在了公司各個小群裏，人人自危，連許乞巧都戰戰兢兢，有空就給池湉發消息細數自己最近這段時間在背後罵顧方林的事，擔心會不會被大老板知道了拿她小辮子。
池湉：【我也怕，剛才顧總叫我給新總監當助理，我拒絕了……他會不會覺得我不識好歹啊……】
許乞巧忙着交接王總監手裏的活，一條消息很久才能回複，【草！你是很不知好歹，要我就絕對開了你！】
池湉：“……”
天氣悶熱，這雨從昨天傍晚開始就開始預熱，一天了，卻只零星下了點小雨。
池湉的壞心情也延續了兩天。
臨近下班時間，池湉忙完工作。
大抵是越閑就越容易胡思亂想，半晌，她拿出手機猶猶豫豫切進微信。
傅嫣的頭像是個側臉剪影，估計是晚上在某草坪照的，遠處有幾個模糊不清的人影，路燈架在角落，傅嫣坐在燈下，她偏頭似乎是不經意往某個地方一瞥時有人幫她抓拍下這個動作。
池湉保存好這張照片後，手指長時間的懸停在這個界面，算時間，收假了傅嫣應該要回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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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該問候一下。
幾點的飛機？
我送你？
約好了一起吃飯，還算數嗎？
……
池湉心底酸澀得很，這種情感與她而言太陌生，酸酸澀澀空洞茫然，像丢了某件心愛的東西。
她疑惑不解，于是伸手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嗷！”池湉痛到小聲驚叫，嘴巴吃力繃緊，做出了一個怪模怪樣的表情。
果然，剛才莫名其妙的情愫消失得一幹二淨！
阿鬥精神勝利法告誡池湉。
算了吧，聊得再多，不見面，多好的感情都會因為時間和距離而變淡。
池湉龜縮在工位上直到下班，渾渾噩噩的收拾東西，離開時甚至沒發現部門幾乎所有人都在加班。
衆人的目光聚焦在池湉身上。
周同偉：“大概是想被開除了。”
同事：……
雨悶了兩天，說下就下。
池湉進電梯還一切正常，出了電梯就被一道驚雷劈得失魂落魄。
大雨如注。
池湉站在公司門口，開始考慮要不要回去加班。
傅嫣驅車來到公司樓下，她提前到了，便沒招呼池湉，倚着車身點了支煙，燃到了一半時大雨飄搖而至。
車子裏有兩把傘，她只拿一把，還把另一把往隐蔽處藏了藏。
随後掐着點給池湉打電話，可能是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噪音太大，電話沒人接，傅嫣看到了傻愣愣站在公司樓下的池湉。
小姑娘今天穿的衣服有點大，風吹過掖在褲子裏的衣服瞬間被吹得漲鼓鼓，像膨脹的氣球撐大池湉上半身，癟下去，又鼓起來，癟下去又鼓起來。
一頭短發也不聽使喚了，風一吹便會直直的立起來，跟倒挂的蔥姜蒜苗似的。
獨餘兩根細長的腿艱難保持人樣。
隔了一會池湉也發現了，她手裏提着的包改挎到肩膀上，一手壓着頭發一手搗鼓衣擺，就這麽的跟風較起勁來。
傅嫣一邊撥電話一邊欣賞池湉的傻勁，随後發現自己的嘴角似乎怎麽都抻不平。
*
冷不丁打來一個電話，池湉都沒能注意到是誰打來的，氣急敗壞接起來，又沒膽子噴對面。
等了會對面沒聲，池湉被風攪得怒上心頭就差鼻孔噴火了。
憋了半天，輕聲細語的“喂”了一下。
傅嫣輕笑，嗓音太熟悉，池湉擡手看了看來電顯示。
——傅嫣
“燕、燕子？”
傅嫣嗯了一聲，“我在你對面。”
池湉趕緊擡頭。
馬路對面是停車場。
傅嫣：“在哪站着，我過來接你。”
池湉呆呆杵在原地，看見一輛公交過了紅綠燈，露出斑馬線對面的傅嫣。
傅嫣今天穿了一身黑，短袖是貼身的襯出她姣好的身材，長褲裹着兩條筆直細長的腿，腳底踏着一雙平底鞋，向着池湉一步一步款款而來。
風太大了，總是掀起傅嫣的高馬尾，吹散了她攏好的頭發，發尾驟然分離，像是疾飛的燕子。
傅嫣定定站在池湉面前，“怎麽了？”
池湉心旌搖曳，難以自抑，啞着嗓子開口道，“你怎麽來了？”
傅嫣眨眨眼，偏頭沖她說：“來接你下班啊。”
“明天起，我們就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池湉心跳陡然加快，“什、什麽意思！”
風大卷着雨淋濕了兩人，傅嫣：“我不去北京了，湉湉……”
這是前半句，池湉仿佛午夜夢回，大腦自動屏蔽了傅嫣後半句。
滿腦子都是，“我不去北京了。”
像鬼畜視頻一樣，循環往複，不斷播放。
池湉揀回一魂一魄，看着傅嫣的嘴一張一合，貝齒之後一點猩紅。
她呆滞的回複：“……喔，喔。”
傅嫣阖上嘴，皺眉，眼下池湉的表情仿佛凝固一般。
如果拿高興到跳腳來形容未免太誇張，但總不至于面無表情吧？
傅嫣捏着傘的手緊了緊，又往池湉的位置又挪過去一二分，“下雨了，我們先回車上。”
池湉：“……喔，好。”
*
傘太小了，遮住一個人，另一個人就會淋濕，池湉看到傅嫣濕透的半只肩膀，又看看傘下兩人的距離，于是不動聲色的往傅嫣身邊靠了靠，主動挽上的傅嫣的手臂。
傅嫣驚訝，垂眸看她，“怎麽了？”
池湉縮縮肩膀，半個身子都貼在傅嫣身上了，“我們站近一點，就淋不到雨了。”
傅嫣從善如流，順勢摟住池湉的肩膀幾乎把人抱在懷裏，“好。”
池湉一僵。
胸前的柔軟抵在一起，因着身高，一高一低，池湉調整了一下位置，換成了肩膀挨着傅嫣。
耳朵慢慢充血。
收回目光，傅嫣一路直視前方，嘴角勾着，隔了一會又斂着眉目收回笑，扣住池湉肩膀的手松了松。
不能急公進取。
*
雨太大了，沖刷着玻璃窗，一遍又一遍。
池湉遲鈍這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的問：“為什麽不去北京了？”
傅嫣一手挂擋，一手掌着方向盤倒車，“馬上二十七了，爺爺奶奶年級大了，得回來陪他們。”
還有一半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你。
池湉頓悟，又問：“那你住在家裏嗎？”
傅嫣看了看她，俯身從後座拿了快毛巾，“擦一擦，我在A市有……有個親戚的空置房，現在收拾了正好給我住。”
池湉接過帕子擦頭發，“那就好，不用交房租吧？”
傅嫣一笑，“當然。”
車子一路駛入池湉新家小區，池湉：“也是啊，你朋友的房子都介紹給我了。”
傅嫣頓了一下，車輛徑直駛入地下車庫，“給你的租房合同你有查看過嗎？”
池湉：“看什麽？”
傅嫣：“……簽名什麽的。”
“看了啊！”
傅嫣心跳漏了一拍。
池湉：“房東的字也太潦草了，我都認不出她是幾個字的名，我把錢彙到你給卡號裏，她今天都還沒回我消息！”
“……”
傅嫣熄火，她今天忙了一天，手機雙卡雙待，另一個號用來聯系客戶的，不常用短信也不愛看，一個彙款信息而已，她點了已讀便沒細看。
傅嫣：“我過會幫你打電話問問。”
池湉點點頭，解開安全帶，“要上去坐坐嗎？洗個澡吧，你都濕透了。”
池湉十分有分寸的用手指撚了撚傅嫣的衣袖，她穿一身黑，濕了也看不出來，且一路空調吹的，已經半幹了。
傅嫣眼神晦暗不明，她一時難以判斷池湉是客氣說辭，還是真心邀約。
斟酌片刻，“不了，我還有事……”
池湉亮晶晶的眼瞬間暗下來。
“……”
傅嫣後悔不疊。
池湉：“行吧，那你先忙，我上去了。”
傅嫣：“……嗯”
池湉下車，從容的摁開地下車庫的電梯，進去，選擇樓層。
快步出電梯！
跑到家門口！
摁開指紋鎖！
開門！
關門！
飛奔到窗戶，拉開窗簾！
傅嫣的車駛出小區，車屁股燈一閃一閃。
池湉呼吸急促，心髒幾乎要跳出來。
她在房子裏蹦來蹦去，青蛙跳、□□蹲、疾步走、然後對着廁所的鏡子，仰着脖子無聲尖叫。
最後紅着臉紅着眼，眼淚珠子懸在眼眶邊要掉不掉。
——她的燕子歸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