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竹屋漸漸被竹林遮掩，看不見了。
盼兮拖着長長的裙擺走在石板小路上，久久不發一言，姣好的面孔上沒什麽表情，唯有微蹙的眉頭可以看出她有心事。
“姐姐，你還在擔心那人族小子麽？”
蘇青虞有點吃味地拉住她手晃蕩。
“……”
盼兮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沒有留意蘇青虞和寒江。
她只是有些奇怪，這幾日，耳邊會響起另外一個聲音，和牧雲珠裏的神秘人一樣，只有聲音不見人形。
[吾可以助你成人，你要做的，便是不讓牧雲笙稱帝。]
這個聲音要她別讓牧雲笙當皇帝，它的要求和牧雲珠內的神秘人是完全相反的，神秘人要她幫牧雲笙當上皇帝。
正反兩個極端，那麽這兩個聲音，都是誰？
不置可否的是，這兩個聲音的主人都對牧雲笙不懷好意。
她很擔心，若她不在身邊，有人伺機加害牧雲笙的話，他要怎麽辦，一定會受傷吧。
近日宮中十分不平靜，南枯一族和皇後都蠢蠢欲動，似乎在密謀着什麽，便是虞心忌，盼兮都覺察到他有心事，好幾次暗地裏注視着牧雲笙的目光都帶着幾分殺氣。
若虞心忌都對牧雲笙包藏禍心，那他身邊還有誰能保護他？
如此想着，越加不放心，腳步立即停下。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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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虞最為敏感，見盼兮突然止步不前，立刻看出她在牽挂牧雲笙。可她就是想不通，牧雲笙那家夥生得一般脾氣還不好，盼兮為何偏偏對他那麽上心？
“其實我也不太放心把牧雲笙一個人留在那。”穆如寒江弱弱接過話，回頭看向郁郁蔥蔥的竹林。
未平齋是皇後囚禁牧雲笙的地方，周圍全是南枯一族的心腹，如果大家都走了，萬一皇後要對他下手，那他身邊豈不是一個保護的人都沒有？
“三弟！”
前方驀地響起一陣馬蹄聲，緊接着穆如寒山禦馬而來，行至幾人面前拉住缰繩。
“你來幹什麽。”寒江對穆如寒山翻了個白眼，“別套近乎，誰是你三弟，我可高攀不起穆如府的人。”
“父親命我帶你回家。”穆如寒山并不把寒江的無禮放在眼裏，他還能對他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道：“父親還說了，就是綁也要把你綁回去，所以你最好別反抗了，是乖乖跟我回去，還是挨一頓揍之後被我用繩子綁回去。”
穆如寒山的話太不給寒江面子了，他不想在盼兮面前丢人，便沒好氣地撇嘴：“啧！你試試。”
盼兮卻根本沒心情管眼前的事情，她心裏念着牧雲笙的安危，徑直轉身要走。
“姐姐！”蘇青虞不樂意她又走，伸手拉住她，“不要走好不好，青虞好不容易才見到姐姐，姐姐現在只記得牧雲笙，不要我了麽？”說着，眼眶一紅就要哭。
“鲛人之淚，落地生珠，你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麽？”盼兮及時給她拭去眼角的濕意，再摸摸她的小臉，溫柔的笑笑：“怎麽會忘記我的小魚兒呢，等我處理完人族的事情，我便送你回家。”
“姐姐說真的麽？姐姐要和青虞回大海？”她一直都想帶盼兮回大海去，海裏雖有海妖，但卻比陸地安全多了，海闊天空自由自在，日出日落多麽美好，哪像陸地處處都是危機和惡人。
修出實體需要安全寧靜的地方，大海上有許多沒有人煙的小島，盼兮遲早會到海上尋一個地方好好修煉的，這點蘇青虞知道，所以才時常念叨着要她和她一起走。
“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蘇青虞跟了她那麽久，她是感動的。
“姐姐……”
“寒江，青虞交給你，你保護她，她也會看護你。”盼兮偏頭看向穆如寒江，“我去找牧雲笙，若有何異動，我會回來找你們。”話音未落，身形已消失在葉落翩翩的竹林中。
“你放心。”
眼看盼兮消失，寒江心裏一滞，略略有那麽點失落。
穆如寒山等人是看不到盼兮的，便覺得寒江身後的小姑娘是不是有點神志不清，竟對着空氣自言自語還一副要哭的樣子。
對此，寒江解釋說是穆如鐵騎吓着她了，随後跟寒山回了穆如府。
……
當晚，宮中傳來消息，皇帝出事了。
穆如槊怕穆如寒江知曉後會闖出什麽禍事來，便對他隐瞞了此事，自個兒帶人去宮中救駕，但被墨辰月和牧雲德用秘術攔在外頭進不去。
皇帝牧雲勤遭南枯祺扼殺，窒息挺屍在藏劍閣，後南枯祺帶人封鎖消息，并聯絡朝中兩名重臣要迎新帝登位。
牧雲合戈攜南枯月漓僞造的密诏趕到秦風殿，與南枯祺和皇後南枯明儀會合。
與此同時，無意間得到消息的虞心忌為了幫助自己追崇的現任太子牧雲寒，強行帶着牧雲笙沖到藏劍閣，要他想辦法救牧雲勤。
屋外兵刃利器相交聲絡繹不絕，屋內則靜谧的連呼吸聲都幾乎沒有。
牧雲笙呆呆望着躺在地上的父親，臉上寫滿了茫然，他應該覺得難過才是，可不知為何，這一刻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虞心忌幹掉一輪侍衛回來，看他傻站着不動，便對他大吼，要他用秘術救人，牧雲笙只道自己不會。
“什麽你不會！你不是會秘術嗎！用秘術醫好他！！”
與牧雲笙的冷靜相比，虞心忌更為激動一點，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地上躺的是他親爹。不過他是真氣得不行，連上下尊卑和禮數都顧不上了，抓着牧雲笙的衣領大吼大叫的，要他一定把牧雲勤救醒，說完又沖出去和新一輪敵人拼殺。
牧雲笙低着頭不說話，他有點想笑，世人向來憎恨魅族會秘術，口口聲聲說秘術只會帶來毀滅，可關鍵時刻卻又将希望寄托到秘術身上。
虞心忌對他有幾分的真心，他并非看不出，他追崇的人是大哥牧雲寒，此刻如此着急要他救活父皇，無非是不想政權旁落到牧雲合戈手裏。
然牧雲笙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救活父親，他不知所措地跪在他身邊，頓了頓，伸手将他的雙眼緩緩合上，就在這一瞬間，一些金色的絲線狀物體從他身上飛了出來。
“笙兒。”
出乎意料的，癱瘓許久連話都說不完整的牧雲勤竟站在門外。
“父皇？”
牧雲笙詫異不已。
牧雲勤微微笑着，看起來很開心，和牧雲笙說了一些他以前從未說過的話。
“笙兒，我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好好的。”
“別過來，我會舍不得你的，笙兒。”
“我就要去見你的娘了，我很好。”
到底是父子，親情不能割舍，牧雲笙又是個心軟的人，見牧雲勤如此，他當即雙眼含淚一遍又一遍叫着“父親”。
“牧雲笙，陛下如何了！”
虞心忌又急匆匆跑了進來，他在外面已經打完兩輪了，殺得滿身是血，結果進來一看皇帝不僅沒複活，還把眼睛都閉上了，牧雲笙卻繼續傻呆呆杵在門口不知道在幹啥，登時暴脾氣上來沖過去揪住他衣領要揍他。
這時，外頭傳來南枯祺的聲音，說什麽虞心忌和牧雲笙謀反殺了皇帝，要将士們誅殺二人。
虞心忌真是要氣炸了，只好先放開牧雲笙，提着劍又出去了。
“……”
牧雲笙抿着唇繼續杵在門口不動。
“啊啊啊，來啊！看誰怕死！”
門外厮殺的虞心忌将滿腔怒火都發洩到圍過來的侍衛身上，但南枯祺帶來的人太多了，又用重賞煽動他們，侍衛們為了錢財地位接二連三迎上來，他也有些吃不消。
“铮——”
眼看一把長·槍從底下探出要刺入虞心忌的胸口，千鈞一發之際，一陣寒風吹過，随即有一股無形的力道将圍住虞心忌的人都彈開了。
“把辻目劍給我。”
“哎？”
虞心忌愣住，下一瞬只覺耳畔有清幽的花香拂過，手中一空，握着的辻目劍不見了。他下意識回身，便見一團發着金光的煙霧飄入藏劍閣內，隐約可見金光之中是個婀娜多姿身着青衫的女子。突然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她，仔細想了想，猛地想到不久前在未平齋，他确實見過這個女子。
同樣的背影，同樣清逸出塵放佛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是神仙還是妖怪？
“你就在外面守着，不用進來。”
不等虞心忌想明白，女子淡淡的說話聲已傳了出來。
“哦。”
虞心忌點了點頭，完了又感覺哪裏不太對勁，自個兒為啥要聽這個連樣子都沒見過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的話？
藏劍閣內，牧雲笙已聽出了盼兮的聲音，他連忙擦掉臉上的淚珠，背過身去。
“我說了請你不要再回來。”
聞此言，盼兮旋身飄到他面前，“你還要生氣到什麽時候。”蘭钰兒都走那麽多天了，留不住的人何必為她傷懷，況且眼下救牧雲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盼兮本人不太喜歡牧雲勤，救他也不過是為了當下的大局着想，也是為了救牧雲笙。
之後，盼兮便帶牧雲笙去了牧雲勤精神力被困的空間，在那，他無數次在江山和銀容之間做着抉擇，每次都選擇殺了銀容，然後又後悔重來。
世人就是如此可笑，總盼望着兩全其美，而利益和貪婪總會暴露他們最惡心的一面。
銀容真是瞎了眼，才會栽在牧雲勤身上！
盼兮冷眼看着牧雲勤，若不是為了牧雲笙的将來着想，她絕不會救他。
至于牧雲笙，眼睜睜看着父親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殺死母親，他心裏十分的不好受，壓抑和悲哀在心頭盤繞，令他忍不住掉下淚來。
“莫非人就是這樣，選擇了一個就要永遠遺憾另一個。”
盼兮輕嘆一聲：“如果你用我的眼睛去看，整個九州都充斥着矛盾不安的精神游絲，世人時時做着選擇又時時在後悔。”
牧雲笙聽了，一臉的悲哀，“人總是把時間花在不值得的地方。”
“……”
盼兮試圖安慰他，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麽，索性什麽也不說了，直接要他一起救牧雲勤。
牧雲笙別開眼，低低道：“我不行，我辦不到。”
[無能的你自然辦不到，不如，放我出來。]
悠游魅的聲音毫無預兆的冒出，惹得牧雲笙臉色大變，他慌忙推開盼兮連連後退，手往後按着背部某處，嘴裏驚慌失措的大喊着：“我不需要你！你給我回去！”
[呵呵……]
悠游魅冷笑幾聲。
大顆汗珠從額上迸出，悠游魅在沖擊着牧雲笙，它想出來，它想霸占他的身體。
“牧雲笙！”
盼兮疑惑地望着他，不顧他的阻攔硬是靠近他，擔心地扶住他。
“盼兮，我心裏有怪物，你快走！不要靠近我！啊——”
有什麽東西在心中翻攪撕咬，渴望沖破束縛，牧雲笙死死壓制着它，兩股力量的較量令他痛苦不堪幾乎要昏死過去。
“牧雲笙？”
到底是什麽在折磨他？盼兮緊緊握着他的胳膊不放，怕他掙紮的太厲害傷着自己。
“別怕，牧雲笙，讓我進你的心裏看看……”
她溫聲細語安撫他，擡手捧着他的臉，慢慢靠近與他額頭抵着額頭，鼻翼相觸，呼吸相融。
“盼兮……”
木蘭花香随着她的靠近而漸漸濃郁，香味是寡淡寧神的，似乎有一股力量能讓牧雲笙鎮定下來。
“盼兮……”
他情不自禁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身體主動與她親近，無數次渴望觸碰她又收回的手，這一次終于扶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盼兮……
當掌心貼着她身體時，似有強烈的電流蹿上牧雲笙的心頭，叫他悸動不已難耐不安。
盼兮。
太渴望的東西一旦握在手裏，只會想要更多，且很難再讓人放開。
[盼……兮，注定是我的。]
于黑暗之中，一雙邪魅狹長的猩紅眼眸睜開。
……
宮中某處。
墨辰月和牧雲德用秘術将穆如槊的人馬擋在外面，二人已等候許久，可惜最後只等來牧雲合戈失敗的消息。
“真是沒用。”
牧雲德露出鄙夷之色。
“有人在宮內用秘術救了皇帝，既然牧雲合戈失敗了，我們也該走了。”墨辰月殺光附近的守衛，戴好鬥篷往外走，走了幾步問身邊的牧雲德，“對了，你剛才說想和我學秘術，是真的想要嗎？”
半柱香前，二人就天下時事閑聊了片刻，墨辰月發覺牧雲德此人奇貨可居，想法獨特，一時興起要收他為義子，牧雲德便以學秘術為要求答應了他。
“自然是真的。”
墨辰月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你已擁有九州最大的財富，權勢也同樣不缺，還學秘術做什麽。”
牧雲德勾起一邊嘴角，目光越過重重宮牆看向藏劍閣方向，沉聲：“我要……盼兮。”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讓悠游魅蘇醒，這章我愣是寫了四千多字！快誇我留言誇我！
而悠游魅一旦蘇醒，第一件事就是ennnn……大家懂的。
從本章開始，我終于能完成我開本坑的初心了，那就是睡黃軒【……】
有接受不了的小天使注意啦~~~劇情也要飛速走了~~~
以及我個人覺得虞心忌有點好玩啊，他在背景裏的一些小動作和一些互動還挺逗比的，對牧雲笙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就是了，設定是對大皇子牧雲寒忠誠。
☆、悠游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