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翌日,天朗氣清。

晨間下了點小雨,此刻日頭還沒上來,窗外的樹葉蒼綠翠碧。

樹影被風推着簇簇的搖過鹿昭床側的窗前,蔭蔽着她那張埋在枕頭裏的小臉。

昨晚的夜宵局沒有玩到很晚,她此刻已然有些要醒的痕跡,整個人似夢非醒。

“嗡嗡……”

手機的震動緊挨着枕頭,一下就傳到了鹿昭的耳朵裏。

她以為是自己的鬧鐘響了,擡起手在屏幕上胡亂劃着,結果下一秒耳邊就傳來了男人的聲音:“鹿昭,是我。”

“!”

兀的,鹿昭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這哪裏是鬧鐘,分明是通電話!

而且還是她那個萬年不主動聯系的經紀人陳若致。

夭壽了。

鹿昭在這邊沒什麽好臉色,陳若致在電話語氣也不怎麽善良,直截了當的問道:“有個音樂類選秀節目要籌備錄制了,去不去?”

鹿昭根本不抱希望于公司會給她什麽好資源,躺在枕頭上懶懶的問道:“什麽節目啊?”

陳若致:“聽見你的聲音第三季,你應該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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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節目鹿昭當然知道。

這是一檔歌唱競技類節目,現一共兩季,捧紅了許多現在樂壇活躍的歌手。鹿昭出道的時候,她們團的經紀人還用這個節目給她們畫過餅。

沒想到,這個餅有一天也會有自己的份。

陳若致這般的好心讓鹿昭有一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既視感,可想了想,拜就拜呗,如果是個機會她一定得抓住。

“我知道。”鹿昭淡然回道。

“既然知道,你月底就去參加海選吧,材料一會我會發給宸宸。”陳若致像是發布命令一樣跟鹿昭講着,語氣裏還有些抱怨,“鹿昭,你抓不住是你的事情,別再說公司不給你資源了。”

鹿昭聽着陳若致話裏透着的意思,想起了昨晚司了了那條熱搜下發酵起來的言論。

原來并不是什麽黃鼠狼給雞拜年,而是黃鼠狼連同老巢一起讓人給揍了。

鹿昭笑着看了眼手機時間,回道:“如果你能一直給我這種資源,也不會有那種罵你話了吧,是不是一晚上沒睡?”

陳若致被戳到了氣管子,氣的捏緊了手機。

他每次都吵不贏鹿昭,這次幹脆學乖了閉嘴:“沒事我就挂了。”

鹿昭勾了下唇,難得友善,卻也譏諷:“祝你可以補個好覺喽。”

話音落下,鹿昭耳邊就傳來電話挂斷的聲音。

想到此刻陳若致在那邊無能狂怒的樣子,鹿昭就說不上來的開心。

她利落的從床上下來,不由得在心裏感慨今天到底是什麽好日子。

哼着歌,鹿昭來到了樓下。

廚房傳來了熟悉的煙火味,火腿已經被煎出了香氣,格外好聞。

盛景郁起的比鹿昭要早,已經在廚房準備起了早餐。

她站的很直,動作裏總是帶着一種不緊不慢的感覺。明明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卻也利落完好的翻過了已成型的蛋餅。

晨光帶着一種朦胧的色調,給盛景郁的背影披了一道淺金的紗。

濃厚的長發被随意绾在腦後,兩根細細的裙帶露着小半片薄背,隐隐約約的透出肩胛骨的痕跡,仿若蝴蝶的翅膀。

鹿昭步伐輕輕的踩在地磚上,驀的頓了頓步子。

她想她是應該上前跟盛景郁打個招呼,可又不想破壞此刻的美好。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盛景郁轉過了身來。

鹿昭也不知道盛景郁是怎麽察覺到自己過來的,擡眼就看到盛景郁對自己示意道:“來拿早餐。”

鹿昭訝異。

——盛景郁做的早餐居然還有她的一份?

瓷白的盤子裏放着兩整切好的三明治,褐色的全麥面包露着生菜水汪汪的綠色,有肉有蛋,完美符合鹿昭平時早餐的食量。

“既然要跟我學習聲樂,從今天開始你的飲食要跟我一樣。”盛景郁單手将盤子遞給鹿昭,不緊不慢的告訴她,“好好保護你的嗓子,年輕時做得好壞,都會在你三十以後統統反饋給你。”

鹿昭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為自己着想了,像是有些什麽東西活過來一樣。

她點點頭,态度認真:“我會做到的,老師。”

簡單的兩句話結束,兩個人便在餐桌坐了下來。

鹿昭咬了一口了盛景郁做的早餐,簡單的食物壘疊在口腔,說不上有多複雜,卻是一種幹淨純粹的味道。

宸宸過去老是說這種全麥面包沒味道,幹幹的還發苦。

可鹿昭卻很喜歡。

半個三明治進了肚子,鹿昭想起了一件事:“對了,老師,我那個經紀人給我拿來了《聽見你的聲音第三季》的海選名額,今天早上剛給我打的電話。”

盛景郁聽着鹿昭說的,回想起了這個節目的配置。

她不緊不慢的咽下了嘴巴裏的東西,這才擡手分析:“這個節目很不錯,上星,曝光率好,國名度也高。我記得周煥音還會是第三季的導師,有她,陣容也算可以。”

鹿昭聽到盛景郁這話“啊?”了一聲:“周煥音這一季也回來嗎?老師怎麽知道的?這一季導師陣容不是還沒有官宣嗎?”

盛景郁有一瞬的頓挫。

她的手輕扣了一下桌沿,勉強找補道:“我跟她關系還可以,之前有聽她說過。”

鹿昭完全沒有注意到盛景郁細微的變化,注意力全在盛景郁的圈子竟然還跟周煥音接軌上,不由得激動了一圈:“那老師你見過景韻嗎?”

“我們景韻唯一的圈內好友就是周煥音了,你既然跟她關系還可以,是不是也見過景韻?”

鹿昭的好奇心總在景韻的身上不受控制的放大,琥珀色的眼睛在白熾燈下折射着耀眼的光。

剎那間好似有太陽高高的在盛景郁的世界外升起,因為太過灼熱,也一同照進了她的世界。

這個人真的好喜歡自己。

盛景郁略低了下眸子,接着搖了搖頭:“沒有。”

“這樣啊……”鹿昭有些許的遺憾,低頭癟了癟嘴。

她就要拿起盤子裏的三明治咬下一口,盛景郁接着又擡起了手:“今天什麽安排?”

話題被重新拉到了正軌。

鹿昭略想了一下,跟盛景郁報備道:“待會我要去給我奶奶掃墓,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每年都去,大概午飯前就能回來吧。下午的話,我也沒有工作,想好好準備一下月底的海選。”

親緣與正事挂鈎在一起,好像将今天這個日子染了層不一樣的顏色。

盛景郁坐在鹿昭的對面,卻也只是點了點頭:“好,上午我會做一份計劃,等你中午回來一起吃飯。”

時間如流水不可追視,人卻總是在回憶的某刻才察覺到那一天跟過去有所的不同。

所幸這一次鹿昭抓住了。

她将盛景郁的手語翻譯成文字,一筆一劃的字讓人熨帖。

又有人在這房子裏,等她回來。

.

日頭上來了一點,墓地裏曬得一片日光粼粼。

鹿昭抱着一束花在挨着樹影的地方停了下來,寬大厚重的雙人墓碑上刻着兩個婦人的照片,一個嚴厲,一個和藹。

這兩個人都是鹿昭的奶奶。

她分別給兩個人斟滿了酒,不修邊幅的坐在了一旁的石堰邊上,說起了最近的事情:“老太太,我把你倆的房子租出去了,現在跟人在你的房子裏合租。”

“我的合租對象叫盛景郁,是一個Omega。”鹿昭一邊回憶着,一邊跟二老介紹着盛景郁,“盛小姐很漂亮,像高山雪,就是那種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鹿昭說着就笑了一下,悄悄又得意的講道:“盛小姐不僅長得漂亮,還很厲害。教了我一個小訣竅我就把司了了秒殺了!”

“所以她現在不僅是我的合租室友,還是我的老師。我很……”

說到這裏,鹿昭頓了一下。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定位盛景郁在自己這裏的地位,好像天然的,Alpha與Omega在一起,無論什麽關系都會覺得暧昧。

猶豫了一下,鹿昭從腦海中摘取了一個合适到生疏的詞:“尊敬她。”

她不是很喜歡這個詞。

可一時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

“不說這個。”鹿昭轉移了話題,

“奶奶,我月底要去參加一個歌唱的選秀節目哦。這次是純唱歌,不是大前年那種又唱又跳的。”

鹿昭的話帶着種伏在膝下的嬌憨,像是掰開了揉碎了說給跟着時代有些脫節的老人。

她臉上挂着笑意,雙手合十跟兩位老人讨道:“奶奶,保佑我這次能站得離景韻再近一點點吧,阿昭最愛你們了。”

忽而風從一側吹了過來,濃綠繁茂的樹枝搖搖晃晃。

有影子略過了鹿昭的頭頂,就像是老人溫和的手掌。

額上一路過來沾染的汗意被拂去了些,身子也跟着輕快。

祭拜到了尾聲,鹿昭将酒杯裏的酒倒入墓碑一側的土中,看着酒水殆盡便起身準備離開。

太陽逐漸升上了天空的正中央,熾熱的光曬得周圍水泥泛着白色的光。

鹿昭剛從石堰上站起來,遠遠就看到這行墓碑小路的盡頭站着三個人。

像是統一過一樣,這一家三口都穿着黑白色調的衣服。

站在左側的女人挽着中間女人的手臂,舉止好不親昵,而鹿昭在右側又看到了那個前幾天才剛剛見過的人。

司了了。

燦爛又濃烈的笑此刻蕩然全無,鹿昭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

可她不得不走過去,對着那個站在中間的女人喊道:“媽媽。”

女人溫和的點了下頭,但她并不在意這聲稱呼。

她看着沒有再開口的鹿昭,不滿的對她提醒道:“小昭,你怎麽又不喊了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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