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時間回到今天早上。
太陽剛剛升上大地,晨光熹微。
還不到上班的時間,黑膠音樂大樓安靜非常,電梯緩慢悠閑的載着零星的幾個人向樓上走去,陳安妮的副總辦公室卻早已經開了門。
幾扇落地大窗将外界的光亮悉數納入房間,籠罩着一個人影。
盛景郁靜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閉目微憩,靠着椅背的身體筆直而放松,清晨的光透着一種幹淨澄澈的味道,落在她的眉間靜默美好。
路過的麻雀略過一只翅膀的影子,似乎它也不舍得破壞這幅美好的畫面,駐足停在窗外。
那圓溜溜的小腦袋左擺擺右擺擺,只是沒看多久,就被一聲推門的聲音吓跑了。
“噠噠。”
高跟鞋敲擊瓷磚地板,發出清楚醒目的聲音。
盛景郁聞聲緩緩擡起了眼睛,視線裏陳安妮拿着東西走了進來。
不知道剛剛是不是在小憩,盛景郁擡起的眸子清澈分明。
她沒有絲毫剛醒的昏沉感,對剛回來的陳安妮擡手問道:“查到了?”
陳安妮點頭:“查到了,辛苦你一大早就來盯着。”
她先是熟稔的給盛景郁沖泡了一杯咖啡,接着才坐到盛景郁手邊的單人沙發上,繼續彙報:“這人可真沉得住氣。臨近快到時間了才開始行動,也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看你的小朋友沒有後臺,也沒人幫忙盯着這些,所以肆意欺辱。”
陳安妮的話說的很直白,隐隐的還帶着幾分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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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郁輕抿了一口咖啡,不知道是不是騰起的熱氣太重,那濃密的眼睫驀然沉了一下。
空氣裏安靜的有些異常,陳安妮越是跟盛景郁熟悉,就越是知道這人不動聲色時的可怕。
她敏銳的察覺到了盛景郁的不悅,接着便話鋒一轉,道:“不過他們今天這個打算是注定要落空了,這樣淺顯低端的手段,防起來容易多了。”
盛景郁放下手裏的咖啡杯,看了坐在一旁的陳安妮一眼,才問道:“你這樣大的人物好不容易出一次場,就只準備做防守?”
陳安妮警惕:“你又在給我挖什麽坑?”
盛景郁不緊不慢,比劃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是我過去碰到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會不會只做到制止就算了。”
這話提示性很強。
陳安妮瞬間意識到盛景郁想要将她在自己這裏所享受的待遇,一同比肩給到鹿昭。
可盛景郁是什麽樣的人物。
十六歲出道,首專就做到了銷售破億,一口氣拿下了各大獎項的最佳新人,出道至今單是音樂版權方面就給黑膠音樂帶來的上千萬億的收入。
出道十三年來,盛景郁雖然自身沒有任何黑料,但來自各方面的虎視眈眈與不懷好意,陳安妮的确也替她處理了不少,甚至還有公司與公司之間的對剛。
但這些年是盛景郁應得的。
這十幾年來陳安妮從普通經紀人做到頂級經紀人,再之後成為黑膠音樂的副總,她始終認為自己的殚精竭慮運籌帷幄配得上盛景郁的天後實力。
可一個出道兩年一點水花都沒有的愛豆,怎麽能跟她的天後享受一樣的待遇?
就不要說一個等級了,她們兩個甚至都不能夠算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可偏偏,她還是進到了這個世界。
還是被盛景郁親自領進來的。
陳安妮看着向來與人疏遠的盛景郁,眼睛裏情緒複雜,甚至覺得匪夷所思:“阿郁,你過去可從來都沒有這樣要緊過什麽人,你向來不都是謹言慎行,少發議論的嗎?”
這句話像是一句提醒,盛景郁略頓了一下。
一些事情總是局外人看的清楚,而身處其中的局內人總能給出合理客觀的解釋。
盛景郁比劃的平淡,甚至氣定神閑:“她不是別人,她是我的學生。”
“只是學生?”陳安妮反問道。
她并不覺得事情有盛景郁說的那樣理智簡單,回憶着自己查到的關于鹿昭的資料,似是意有所指的小聲碎念,“阿郁,我記得她好像是Alp……”
有飛鳥略過窗棂,在陳安妮的視線中閃過一道冷光。
盛景郁擡起幾分視線,平靜冷然的看了陳安妮一眼。
辦公室裏驟然被壓下了所有聲音,安靜的讓人心裏泛涼。
陳安妮察覺到自己剛才的話明顯過界了。
黑膠音樂是盛景郁家的,她自己說白了,也只是一個高級打工人而已,十多年的交情也不過只是模糊了這個邊界而已。
如果盛景郁要自己去做什麽,自己也沒有什麽反抗的餘地。
陳安妮抿了抿唇,心裏隐隐的對她這位天後老板有些不悅。
察覺到對方的情緒,盛景郁微斂了眼神。
她略沉了一口氣,接着向陳安妮解釋道:“我只需要她在舞臺上好好的唱歌,剩下的事情她不用擔心。”
而且本來她就不應該有這些剩下的事情。
盛景郁在心裏暗暗補充着這句話,眼前默然出現了鹿昭那日燦爛又破碎眸子。
心是疼的。
盛景郁的解釋很是真摯,陳安妮的心情有被安撫下來。
她腦袋向來轉得快,挑明了問道:“你要我保她?”
陳安妮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了起來,再次向盛景郁提醒道:“阿郁,我不得不提醒你,她不是我們公司的藝人,那個給她使絆子的公司才是她的東家。”
盛景郁有盛景郁的想法,但她陳安妮也有她的責任:“我是個商人,我不做虧本的生意。”
盛景郁看着陳安妮的堅持,絲毫沒有退卻,她早就預料到了這些:“所以我更需要你纡尊親自去處理這件事了。”
“你去聽聽她的歌,再決定也不遲。”
盛景郁目光堅定,灰銀色的瞳子像是可以窺見未來一樣。
這麽說着,她的态度就緩緩軟了下來,眉宇間透着幾分難得的柔和,像是融化了的雪水:“算我三顧茅廬求你的,安妮姐。”
這些年了,陳安妮跟盛景郁意見相左的時候就沒有贏過。
這次也不例外。
她看着盛景郁對自己流露出這樣的态度,還是軟了心答應了:“好吧,我這次就親自走一遭。”
時間來到現在。
音響師聽到陳安妮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心一下就揪了起來,但還是配合着點頭回答:“陳副總眼力真好,這個東西一般我們調試好了就不會再動了。”
陳安妮就這樣看着面前這破綻百出的人,饒有意味的點點頭:“要是不小心被挪動了,就要出事故的了。”
“是啊,所以得小心。”音響師附和着,緊張的剛擦趕緊手心裏就立馬又全都是汗了。
他就這樣站在一旁,在心裏默默祈禱着陳安妮跟李勤勤趕緊走。
可哪能讓他如願呢?
下方不遠處的舞臺驟然亮起了一束燈光,鹿昭捧着話筒驀然開嗓。
空靈悠長的聲音被放大着,穿過房間的玻璃,翩然送到了音響室。
李勤勤表情一下愣住了,不由得“哇”了一聲,感慨道:“這小姑娘嗓子可以啊。”
她轉頭看向身旁的陳安妮,接着又問道:“Annie,沒聽錯的話,這是你們家景韻的歌吧。”
陳安妮愕然,不由得也将自己的注意力挪到了玻璃牆前。
那聲音很穩,無論是粵語發音還是歌聲音準都完美到了極致,幾個很有難度的高音轉換都被這人處理的圓潤而清澈,沒有絲毫難捱的感覺。
“是啊。”陳安妮頓頓,不敢相信。
她本來對鹿昭沒有多大的期待,親自來一趟也是不想駁盛景郁的面子,而且她來親自聽了這人的演唱,回去勸盛景郁也更有證據。
陳安妮一直都認為盛景郁選擇捧鹿昭只是恰好碰到的心血來潮,亦或者對這個Alpha感興趣。
這些年她帶過很多新人,兩年的醞釀期太久了,她還沒有見過任何一個藝人能從什麽都不行的石頭變成炙手可熱的玉石。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之前在視頻裏看到的那個唱歌跑調破音的人會一下唱的這麽完美,甚至還點綴了自己的感情,引人入勝。
真是可怕的共情能力。
遲遲的,陳安妮才像緩過神來一樣,像是在附和李勤勤一開始的那句話,又像是在肯定什麽:“是我們家景韻的……”
幹淨的玻璃上,倒映着點點星光。
看了好多場的笑話,臺下觀衆紛紛為鹿昭的歌聲吸引了,不自覺的揮舞了節目組分發的熒光棒。
耳返中的伴奏清晰的落在鹿昭的耳中,她手握着話筒,并不知道在臺後發生的一切。
那略低着頭完全沉浸在音樂中,長睫落着灑下的燈光,細膩的勾勒着她精致的眉眼。
執行導演格外有眼力見,随着歌曲漸入高潮,示意給鹿昭亮起更加偏愛的燈光。
燈光驟然如金粉灑落,紛揚而璀璨,而鹿昭就站在這片璀璨中,天賦卓然的嗓子拉長了高潮處的曲調。
她鋒芒灼灼,燦爛奪目。
一如這漆黑世界中在每個人眼中陡然升起的烈日。
破空而出。
衆心所向。
“阿昭……”宸宸就坐在盛景郁身旁,小聲喊着鹿昭的名字。她愣愣的擡着頭,瞧着此刻臺上這個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燦爛的人,“太好聽了……”
原本略帶哀怨的曲調在鹿昭的演繹下又添了一層悲怆,像是掙紮向前,卻依舊求而不得。
這不是單憑味道就可以主導的氣勢,在她身上的那種獨特的Alpha魅力随着樂聲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迸發,在歌聲中朝臺下的所有人沖去。
盛景郁也在其中。
似有海風拂面而過,淩厲卻不失溫柔的揚起她的長發。
盛景郁就這樣目不轉睛的擡頭注視着站在臺上的鹿昭,那耀眼的光芒深深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撲通、撲通……
盛景郁也好像看到了她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