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日光穿過綠樹隐蔽,洋洋灑灑的落進了房間裏。
沒有拉窗簾,不知道到是第幾次飛鳥略過窗前,流暢的翅膀陰影騷撓着鹿昭的眼眶。
不堪其擾,鹿昭皺了皺眉,沉沉的睜開了眼睛。
意識不清,回憶斷片。
幹澀的感覺鋪滿了鹿昭的喉嚨,喑啞難耐。
剛醒過來,鹿昭的眼睛都是空的。
接着她的腦海中就回放起了她閉眼前的最後一幀畫面,酒店的走廊搖搖晃晃,紙醉金迷的光揉碎了朝她湧來。
她被人下藥了。
垂在床側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青筋直挑。
鹿昭想起來自己在去洗手間前,陳若致借口給她遞過來的那杯酒。
饒是他也不可能那樣的好心體貼,還來拉着自己周全禮數。
鹿昭緊緊地咬住了牙。
這些年盡管陳若致對她不管不問,甚至還推卻過她的個人資源,鹿昭都沒有想過他會一天将自己當做維系讨好的籌碼,把自己向上位者推出去。
憤憤中,鹿昭還保持着幾分冷靜。
她擡手朝自己的腺體摸去,指尖掠過服帖完好的抑制貼,眉間緊促起的褶皺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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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她昨天貼着的那個抑制貼,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雖然她現在腦袋還是有些不舒服,但身上并沒有多出什麽痕跡,也無異樣感,應該是沒有被人做過那些腌臜的事情。
鹿昭記不得之後發生的事情了,但隐隐約約記得自己是暈倒在了一個人的懷裏,接着便又聯想到了自己去洗手間之前收到的宸宸的消息。
這兩年來鹿昭跟宸宸可以說是相依為命,什麽事情都是宸宸幫她處理的。
所以一時間鹿昭也沒有想起她生命中新出現的第二個人,只囫囵的覺得那個人應該是宸宸。
而且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怎麽報複陳若致。
不想忍了。
這件事也不能忍。
鹿昭心中暗暗想着。
可接着讓她不得不暫且忍下的聲音出現了。
“咕嚕~”
盡管憤怒的想要計劃報複,鹿昭的肚子卻先抗議了起來。
昨晚鹿昭本來應該有一頓夜宵犒勞在飯局上沒有吃好的身體,可肚子等到了現在還沒有被任何東西投喂,生氣的很。
無奈,鹿昭拍了拍自己不争氣的肚子,随便套了條裙子便下樓覓食了。
樓下很安靜,房間裏飄着廚房開火的熱氣。
鹿昭往下走着,就看到宸宸正站在竈臺前。
砂鍋冒着白氣,飄過來的味道有一種勾人的鮮。
可鹿昭并沒有被勾住,眼睛驀然閃過一絲失落。
步伐稍微頓了一下,鹿昭又仔細看了看站着一動不動宸宸,接着心笑了一下,狀若自然的調侃了起來:“呦,難得這麽一大早就看到你在這裏。”
宸宸聞聲立刻轉過了身,關心的問道:“阿昭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沒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鹿昭打着,接着又問起了正事,“你今天有什麽事情嗎?”
宸宸搖了搖頭,聽到鹿昭這麽問有些好奇:“怎麽了?”
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麽,緊張的握住了鹿昭的手:“是不舒服嗎?要我陪你去醫院檢查?”
“沒有。”鹿昭看着宸宸這幅樣子無奈又心暖,放下了她握住自己的手,解釋道:“我想你幫我聯系幾個大v,咱們手頭不是還有些東西嗎?我覺得他們會感興趣的。”
宸宸腦袋反應的很快,恍然中又有些訝異,“阿昭,你這是要……”
“總不能別人擺了自己一道,還不報複回去吧。”鹿昭點點頭,低沉的嗓音輕描淡寫,“既然他那麽要緊司了了,就從這個人身上下手就是了。”
宸宸昨天就被氣得不得了,聽到鹿昭這話立刻表示:“正好,我也新認識了一個大佬,可以找她幫忙!”
鹿昭有些驚喜:“不錯啊,擴寬自己人脈圈子了。”
宸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這不還是托你的福,要不是昨天你暈過去了,我都認識不了人家。”
鹿昭聽着很是好奇:“誰啊?”
“黑膠音樂的陳安妮。”宸宸道。
鹿昭知道這個人,金牌經紀人,帶出過很多有名的藝人。
而其中最厲害的,也是她現在唯一還帶着的藝人,就是景韻。
鹿昭沒什麽精神的眼睛瞬間泛起了光亮:“哇,你走什麽狗屎運了?”
宸宸倒是疑惑了。
她看着好像對陳安妮一無所知的鹿昭,反問道:“什麽狗屎運啊,她昨天就在你們飯局上,阿昭你不知道?”
“啊?”鹿昭定住了,“她長什麽樣子啊?”
“瘦瘦的,高高的,梳着很幹練的低馬尾。”宸宸一邊比劃,一邊說道,“然後還穿了一身黑色西服。”
說道這裏鹿昭一下恍然:“她啊!”
似乎有點事後諸葛亮,她感嘆道:“怪不得,我看她就像全場唯一一個正常人!”
宸宸聽着拱了拱鼻子,揭穿道:“馬後炮。”
不過這次她沒有跟鹿昭鬥起嘴來,而是接着又認真的補充道:“而且,盛小姐好像也認識她的樣子。”
“她昨天把你從酒店帶出來後,就直接交給了盛小姐。”
這下跟鹿昭剛剛醒來時自我補充的記憶完全不同了。
她眉頭緊蹙,問道:“不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嗎?那你昨天晚上去哪裏了?”
聽到鹿昭這個問題,宸宸隐隐的有些心虛,含糊道:“我我……我到的時候盛小姐就已經把你接走了,我本來,本來想追來着……但是沒,沒追上。”
那圓溜溜的眼睛沒底氣的擡着,宸宸自圓其說的解釋着,接着就把話打了岔:“而且這個粥也是盛小姐吩咐我在這裏盯着,半個小時後去樓上喊你吃飯。”
而鹿昭眸色低垂,完全沒有注意到宸宸的心虛。
那原本嚴絲合縫的記憶平白中出現了一塊空缺,光怪陸離的閃爍着一道道忽明忽暗的光亮。
“老師人呢?”鹿昭擡眼問道。
“剛才我來的時候她把粥交給了我,自己去後院了。”宸宸道,“說是看着後院的花的正好,再過兩天就敗了,想剪幾只花來插瓶。”
“好。”鹿昭點了點頭,擡腳就走。
宸宸看着身旁的小砂鍋,接着喊道:“那待會粥好了我去喊你們啊!”
沒回頭,也沒停下腳步。
鹿昭聽到宸宸這話只擡手對她,用背影說道:“好嘞!”
還不到正午太陽最毒的時候,後院裏的山茶樹在太陽底下披着一層濃綠。
那還開着花的樹枝繁葉茂的,小捧的白色一朵一朵的點綴在濃綠色的牆上,熙熙攘攘中站着一個女人。
風吹過來,微微的撩起她的裙擺。
白裙蕩漾,繡着銀白色花紋刺繡的蕾絲層層疊疊,像是累瓣的山茶倒垂下來,很是漂亮。
鹿昭發現盛景郁好像很喜歡白色,每天穿在她身上的裙子都是這一個顏色。
可沒人會覺得她這是在故作清高,反而覺得她就應該是這個顏色。
盛景郁拿着剪子,手法熟稔的剪下了一枝花。
她動作不緊不慢,沾着露水的花被她拿着湊到了臉前,輕輕的碰在她鼻尖。
薄唇微啓,似是輕嗅。
鹿昭看的有些失神。
還有一些不知道哪裏來的欲望。
仿佛食髓知味一般。
可她又是從哪裏來的食髓知味呢?
也是這個時候,盛景郁察覺到了些許的動響,朝鹿昭的方向看了過來。
鹿昭緊接着忙回過神來,像平常那樣的喚道:“老師。”
盛景郁平靜注視着鹿昭,看着她看向自己的眸子,不動聲色的問道:“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了,沒什麽大問題。”鹿昭答得流暢,并不拘謹。
盛景郁聞言略垂了下眸子。
她知道鹿昭忘記了昨晚發生的事情,眼睛裏卻沒有絲毫放松的感覺。
依舊是不緊不慢的,盛景郁将手裏的花放到了籃子裏,老師一樣的對鹿昭擡手叮囑:“以後你要記住,在外面參加飯局,喝的東西必須要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無論是開瓶還是到給你,你都要十分警惕。”
鹿昭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昨天前,我一直覺得這些事情離自己很遠,畢竟我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會對什麽人構成威脅。不過以後我一定會有所防備的。”
聽到這話,盛景郁略頓了一下,接着又道:“你會出名,會有更多人喜歡你,會擁有無數的名利頭銜,但同樣的會有更多這樣龌龊的事情朝你湧來,想要摧毀你。”
“這是不可避免的代價,你要堅持住。”
鹿昭沒想到盛景郁會對自己說這些話,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老師都會對自己的學生寄予厚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盛景郁說的高度,只是她不想辜負她:“我會的,老師。”
叮囑的話說到了盡頭,山茶樹下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盛景郁看着此刻站在陽光下的鹿昭,驀然有一種昨晚的她與現在的她不是一個人的感覺。
是啊,她那個時候被人下藥了。
盛景郁卑劣又自私的想。
或許,她應該讓這件事不被提起的過去,只放在她這裏,當做一場放肆的印記。
風聲中合着一聲輕輕的吐息。
盛景郁擡頭朝山茶樹上看去,在最頂端的花枝上有一朵開的十分漂亮的花。
她剛剛就看到了,可惜夠不着。
可能這朵花就注定不屬于她吧。
“是那朵嗎?”
鹿昭的聲音從盛景郁的耳側傳來,熟悉的落下了熱意。
盛景郁兀的擡頭,就看到鹿昭正擡手指着自己剛剛想要的那束花。
日光燦爛,這人的眼睛也寫滿了明媚。
盛景郁不知道她是什麽注意到自己想要這朵花的,只是她發現了就行動了起來:“老師等等,我摘給你。”
樹梢有點高,盛景郁想不要鹿昭冒險。
想着比劃“算了”,可鹿昭卻已經利落的挽起了她的裙子,很是熟稔的踩着樹幹就爬了上去。
比劃的話還沒說出來,盛景郁就自己打斷了自己。
她頭一次對別人産生了種擔心的感覺,擡起的手連忙扶過了鹿昭踩在樹幹上的腿,不喜歡與人接觸的人還是主動跟人接觸了。
茂密的葉子交掩着,光影斑駁。
陽光被拉長出了一道道的影子,自上而下的穿落在盛景郁的眼中,環繞着鹿昭。
不知道是她這個行為,還是陽光來的恰好。
明明二十多歲的人了,卻有着一種少年的氣息,像晨間的海風一樣幹爽。
鹿昭仔細擡頭尋着盛景郁要的花,撥動的綠葉在她的臉上落下忽明忽暗的印子。
那濃而密的睫毛落滿了金光,連帶着鬓邊零碎垂下的發絲也成了金色的,像是太陽具象化後的人物。
而陽光刺眼,盛景郁卻不願意挪開半分。
“老師!”
鹿昭的聲音又一次從盛景郁的耳邊傳來。
她拿到了盛景郁要的花,長長的枝子被她握在手中,接着作勢就要從樹上跳下來。
可那樹枝本就纖細撐不住多大的力氣,鹿昭稍稍一用力便折了。
攢起的力氣一下落空,鹿昭失重。
接着,一頭栽進了盛景郁的懷裏。
吻的事情不會這樣揭過去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