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盧至桦沒有閑着,翌日清晨,他提着大堆禮盒登門拜訪了日租界裏的幹爹中山哲平,與另外兩個常客一起,陪着打了一下午紙牌,嘴皮子都快說幹了。老家夥可真墨跡,他只是想以相對低廉的價格再進幾批煙卷,可是中山哲平硬是兜了老長的彎,最後才肯給出籌碼,意思是想讓他去管理新開的新聞社。盧至桦知道,老家夥是想将報社風聲吹成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然而他沒有閑工夫去管這些爛攤子,好說歹說勉強擔任了個經理角色,才把事情談妥了。紙牌打完了,幾人又輾轉去餘音社聽了場貴妃醉酒,盧至桦心思不在此,同行的中山哲平的侄子反而表現得尤其激動,不時要與他這個賢弟探讨一番。“賢弟,這場戲怎麽樣?你平時難得來一趟,今晚剛好趕上這最精彩的一場。”中山藤川操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末了還不忘砸吧砸吧嘴,怎麽看都襯不上他身上的西裝。“是嗎?那可真是湊巧,運氣這麽好,早知道應該先去下一注了。”盧至桦回應得漫不經心,他其實沒瞧出來這場戲有什麽特別,事實上他并不熱愛這些享樂的事,自然就談不上好與不好。中山藤川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卻執意要與他講講其中的關竅,神秘兮兮地湊近盧至桦,“這場戲自然沒多大好看,好看的是唱戲的人,當紅的角兒。”“哦?”盧至桦聞言裝作有趣一挑眉,稍稍俯身認真去聽,實則怎麽瞧都覺得這個中山藤川低俗猥瑣,卻仍保持着面子上的禮節,還是微微颔首的模樣。“此人名叫多秋,男兒身女兒心,不光戲唱得好,就是卸完妝那模樣兒也是勾魂的,偏偏被捧出些傲氣了,輕易叫不出來。”中山藤川上下打量一番,便接着告訴他,“賢弟儀表堂堂,方才我看多秋那眼神幾乎都鎖在你身上了,趕明兒有空,賢弟定能叫得動他,屆時可別忘了我一并作個樂啊。”盧至桦聽出他的意思,表面上作的是滴水不漏,及至上了汽車開出去老遠,他才從懷裏掏出手帕,仔仔細細擦拭耳朵。“這油葷都沾我身上了,真是晦氣。”擦完他手帕也不要了,随意往窗外扔掉,察覺汽車行動緩慢,他不時直起身子往窗外望,終于忍不住朝前面司機吩咐道,“走小道,大路上太擠,一時半會走不動。”司機感受到他心急,還得小心地問,“大哥,去哪?”“去沈宅。”盧至桦不假思索,想了想又糾正道,“算了,先回公館。”盧公館離得不是很遠,盧至桦剛到地方,就急匆匆上樓拿起了電話。熟練地劃過幾個數字,電話那頭響起聲音,“您先生好…”盧至桦打斷他的客套,直截了當道,“你家大爺呢?讓他聽電話。”電話那頭聽出了聲音,一陣悉悉碎碎過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至桦。”沈清梧的聲音還有些啞,不過還是溫潤動聽的,比他聽的戲不知舒服了多少倍,盧至桦覺得,煩躁的心瞬間被撫平許多,聲音也跟着緩和下去,“大少爺,你好些了嗎?”“嗯,睡到現在,好多了。”電話那頭聲音輕輕的。盧至桦面對空氣點點頭,打開了話匣子給他繪聲繪色講起那場戲,話畢,他意猶未盡承諾道,“改天得空我過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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