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夜來香◎
濃雲掩月, 花店已經打烊。
雲蓁給窗臺上的茉莉花和姬月季澆水。
姬月季在她的照料下，已經長出嫩綠的枝丫。
她托腮，輕碰姬月季豆子大的葉子。它禁不住逗弄, 輕顫幾下。
忽而, 樓下傳來腳步聲, 驚擾平靜的夜, 她探頭俯瞰。
眼熟的人影抱着一個箱子，步伐匆匆。
“夏博士！”
樓下的男人吃驚擡頭。
果然是他。
雲蓁跑下樓，連居家服也沒換下，穿着oversize的T恤和短褲, 來到夏雲川的面前。
“你這麽晚去哪？”這時她才注意到，從箱子傳出微弱的貓叫。“是小黑嗎？它怎麽了？”
夏雲川面帶愁容, 抱緊寵物箱。“小黑白天吃錯東西拉稀, 我帶它看獸醫。”
“貓狗拉稀不是小事，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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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蓁才不聽, 擔心耽誤小黑看病，二話不說地反鎖店門。“走, 帶小黑看病要緊。”
鎮裏的商店都早早打烊, 他們懷着僥幸的心理，趕到鎮裏唯一一家寵物醫院。
然而，它也已經打烊, 二樓亮燈。
砰砰砰！
雲蓁不客氣地拍門。“有沒有獸醫在？小貓拉稀變得很虛弱, 病情危急！請開門救救它！”
震耳欲聾的拍門聲回蕩街道。
夏雲川抽出一只手, 一起拍門呼喚店主。
門後隐約傳來腳步聲。
沒多久, 店門從內打開。
“快進來。”戴粗框眼鏡的中年女人催促兩人。
燈光下, 她小心翼翼地抱出虛弱的小黑貓檢查。
雲蓁第一次見小黑。
小小的一團黑, 虛弱又不安地蜷縮, 眼鏡半眯未眯。它發出病弱的叫聲，仿佛在問主人它為什麽這麽難受。
她心疼壞了。
“貓有嘔吐嗎？”
“沒有。”愁眉不展的夏雲川，輕輕撫摸小黑的後背。
中年女人仔細檢查它的糞便，又問：“不是食物中毒，是吃錯東西，你家是不是買了柿子？”
夏雲川全身一震。“前兩天買的，沒吃完，我媽媽扔進垃圾桶，沒來得及清理垃圾。”
“那就是了，它吃太多柿子影響消化系統，導致拉稀。”她摘下聽診器。“有點嚴重，先打疫苗，然後禁食半天觀察，喂益生菌。”
“半天？”
雲蓁看出他需要工作，不便觀察，忙說：“我幫你照看小黑，等它好起來一點，你明晚再接它回去。”
他搖頭。“我不能麻煩你。醫生，我能不能寄放在寵物醫院？”
中年女人一邊找針劑，一邊打趣：“我還以為是這位小姐的貓，拍我的門夠響亮的。”
雲蓁尴尬地低下頭。“對不起，一時情急。”
夏雲川看過來，目光像柔潤的湖水。
“呵呵，沒關系。我的建議是盡量回家觀察，因為陌生地方會令它更加不安。如果你實在沒空，托人照顧也行。而且寵物醫院收留的貓狗很吵，會影響它休養。”
雲蓁打鐵趁熱：“沒錯，你白天要上班，不方便照顧小黑。我明天不用送貨，可以照看它。”
而且她不用睡眠，盯着小黑看一晚也沒關系。
嘿嘿。
猶豫的夏雲川看看難受的小黑，打定主意。“拜托你了，雲蓁。”
兩人幫忙按住它的四肢，圍觀它打疫苗。
待中年女人開了益生菌和備用的止瀉藥物、消毒過寵物箱，兩人帶小黑到花店。
“上來吧。”她對伫立樓梯口的夏雲川說。
他抱着寵物箱環顧客廳，淡淡的花香撥動他的心弦。
“打擾了。”
薄薄的涼席構成小黑簡單的貓窩，旁邊放一個沙發抱枕。
夏雲川從寵物箱抱出蔫蔫的小黑，放置涼席上。
它頭戴伊麗莎白圈，還沒敢入睡，趴在涼席上不動。繼而，他放下十厘米高的黑貓布偶。
小黑瞧見布偶，慢吞吞地挪過去蹭，可惜蹭到布偶的只是伊麗莎白圈。
夏雲川輕嘆：“之前它以為布偶是另一只貓，經常和布偶打架，現在卻依賴布偶。”他無奈一笑：“抱歉，打擾你。”
雲蓁看着他，像看到之前的自己，老是擔心麻煩別人。
她毫不避諱，拍夏雲川的肩膀。
“我們不是朋友嗎？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你的父母不常在家，不能沒人照看小黑。你要是想感謝我，就多給機會我陪小黑玩。”
嫣然的笑臉拂散他的憂慮。
她烏黑的卷發披散下來，寬松的T恤與平日工作時的打扮不同，而餘光處的卧室令他耳朵滾燙。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她的卧室。
象牙白的家具，奶黃色的窗簾和被子，床頭坐着一只粉紫色的兔子布偶。
衣櫃合上門，遮擋神秘的內部。
這裏，也彌漫清淺的花香。
花香的源頭很近很近。
就在他的身側。
來自她的發絲。
來自她的衣服。
來自……她的肌膚。
暖粉色浮上他的臉龐，随即他感到臉龐發熱，連忙收回視線。
幸好雲蓁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顧着摸小黑的頭頂，和它增進感情。
“阿蓁……”
他竟然脫口而出，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
雲蓁轉頭看來，眼眸閃爍清澈動人的光澤。
他那盛着一片荒原的心房，早已燃燒熊熊烈火。
“你介意我這麽喊你嗎？”
溫柔低沉的嗓音宛如夜空下的湖泊，引人着迷。
“不介意。”
欣喜的笑意挂在他的嘴邊，拂進卧室的晚風卷起隐晦的心意。
夏雲川走後，小黑并沒過激的反應。興許它累了，前爪趴在黑貓布偶上，然後漸漸睡去。
雲蓁不打擾它休息，為它蓋上薄薄的毛巾保暖。她只留下書桌的臺燈，坐書桌前看書，偶然和艾露達聊外界的花邊新聞。
後半夜，小黑醒來一次舔唇。
她記得要喂水，端來一碗涼白開，然後溶一點益生菌在水裏給它喝。
不久，它在涼席外拉了一次稀，回涼席上睡過去。
她心疼地輕撫小黑的頭頂，記錄和清理它的排洩物。
如此反複幾次直到天亮，小黑精神多了，有氣力爪黑貓布偶玩。
獸醫說，只要它不再拉稀就能喂食。
小黑沒再拉稀，倒是對着雲蓁喵喵叫。
“你想吃東西了嗎？”
“喵！”
“等我一會，我這個大廚親自給你弄貓糧。”
她拿出夏雲川留下的貓糧罐頭，倒在盤子裏，拌上适量的益生菌給它吃。
它吃得津津有味。
“吃慢一點，你還沒完全康複。”她眉眼彎彎。
到了早上，小黑能和她一起開店。
它戴着笨拙的伊麗莎白圈，不敢邁出花店，只敢在收銀臺上趴着，或者繞着鮮花散步一會。
當柏揚來到，他愣愣注視趴在臺上的小黑貓。
“喵。”
圓圓的伊麗莎白圈包圍它的小腦袋，滑稽得很。
“誰的貓。”他知道剛買回來的貓，不可能戴上這麽醜的東西。
“它拉稀不舒服，夏博士暫時寄放在這。”
雲蓁正整理存貨不多的康乃馨和百合花。
聞言，柏揚居高臨下地俯視小黑。
小黑跟他對視，随即毫不猶豫地溜走。
一人一貓的暗湧，維持不到一秒。
柏揚的眉眼散發勝利的神采，他悠然自得地戴上黃色圍裙。
每逢他轉頭，總會看見一只躲在桶旁邊，暗中觀察的小黑貓。一對上他的視線，它掉頭就跑。
“小黑，喝水了。”雲蓁放下調了少量益生菌的涼白開。
盯着它喝水的背影，柏揚沉着臉。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柏揚，麻煩你中午去打包午餐回來，我給小黑調貓糧。”她給夏雲川發信息，彙報小黑的狀态。
“哦。”
等吃飽的小黑趴着不願動，兩人才開始吃午飯。
“它寄放多久。”
“夏博士今晚就帶它回家。”
柏揚舒展眉目。“雲姐姐，你喜歡吃排骨，給你。”
他還沒使用過的筷子，給她夾去幾塊排骨，全都肉多骨頭小。
她連忙打住。“肉都給我，你只吃蔬菜嗎？不行，如果你不夠飽，誰幫我剪花枝？”
“沒關系，我還有魚。”
聽見“魚”，收銀臺上的小黑擡起頭想坐起來。
柏揚冷冷一瞥。
它馬上伏下腦袋。
然而午飯後，它的所作所為令柏揚瘋狂彈奏貝多芬的《熱情鳴奏曲》第三樂章。
緊湊激昂的旋律讓他的五指無暇歇息，宣洩野火焚燒荒野一般的心情。
它竟然蜷縮在雲姐姐的懷裏，昏昏欲睡。
“雲姐姐，它戴着這個玩意被抱着睡一定不舒服，我抱走它。”
灰藍的瞳孔，冷漠得如結冰的湖泊。
雲蓁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如願以償的柏揚伸出一雙魔爪。
小黑徒然瞪大眼睛，直接趴上雲蓁的胸前。
柏揚：！！！
“給我過來。”
“等等。”雲蓁抱住緊張兮兮的小黑。“它可能産生應激反應。算了，現在沒有客人，讓它在我這睡一會吧。”
柏揚握緊拳頭。
小黑重新蜷縮在她的懷裏，有意無意地朝柏揚看一眼。
威脅。
物種之間的競争，産生濃濃的威脅感。
他居然在智商等于幼兒的貓眼中，看出譏諷，恨不得在它身上彈奏密集如雨點的《熱情鳴奏曲》第三樂章。
好不容易到晚上，夏雲川的白色轎車停在花店的門前。
“小黑，你的主人來接你了。”笑吟吟的雲蓁抱着小黑，伫立花叢中。
“今天辛苦你了。”他接過小黑，瞧見它的眼睛神采奕奕，深知它快要痊愈。
“不辛苦，它在花店玩得很開心。我上樓拿小黑的物品下來。”
“好，謝謝。”
“說了不用這麽客氣。”
店裏剩下一人一貓。
小黑朝着她離開的方向叫一聲。
他詫異：“你舍不得阿蓁嗎？”
“喵～”
“或許還有機會，讓你和她玩。”
雲蓁提着寵物箱和一袋貓咪用品回來。
它重新回到狹窄的寵物箱，不情不願地喵喵叫。
“很快就回到家。”夏雲川點它的鼻尖。
它睜着翠綠、有神的眼睛，注視雲蓁。
“再見，小黑。”她朝籠中的它揮手。
夏雲川走出花店，目光流連于她。“晚安，阿蓁。”
“晚安，夏博士。”
他回眸而笑：“你也可以喊我，阿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