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紅繡球◎
汽車急剎的聲音劃破夜空, 倒下的兩個小混混連滾帶爬地逃跑。
郁鶴寧的西服外套随意晾在石凳上，他依然戴着白色手套，深灰襯衣的袖口卷起, 黑色西褲筆直而修長。
凜冽的戾氣殘留在他的眉間, 他正整理白色手套, 餘光處瞥見走近的身影, 淩厲一瞥。
剎那，春雨洗滌黑眸中的戾氣般，他冷峻的面容柔和下來，甚至帶着一絲慌亂之色。
“你這麽晚還出門？”他借着整理檢查白色手套而低頭, 沒敢看她的表情。
雲蓁遲疑地打量他的手腕和衣服，發現他的手腕擦傷。“你的手腕受傷了, 是他們搶劫你嗎？”
“他們沒有這膽子。”郁鶴寧看了看手腕的損傷, 沒當回事。“只是他們口不擇言，亂招惹別人。”
雲蓁腹诽兩個小混混不該招惹心煩的人。“你不喜歡去醫院, 來我家上藥吧，我家有醫用藥箱。”
他一聲不吭地凝視雲蓁, 眸色深沉似海。片刻, 他才低聲道一句“好”。
然後他第二次乘坐雲蓁的小皮卡，來到她家。
這裏總是洋溢花香味，分辨不清來自她的身上, 還是來自外面的花店。
柔軟的卷發碰到他的衣袖, 像一根羽毛隔着衣物給他撓癢癢, 他原本慢慢平複的心情再度被擾亂。
大廳的燈光驟然亮起,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你坐下來等我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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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鶴寧依言坐下, 看着她蹲在電視櫃前面拿藥箱。
他側頭看向窗戶, 不太自然。
雲蓁打開醫用藥箱, 頓了頓，看向他的白色手套。“你的雙手有受傷嗎？”
“沒有，手套夠厚。”
“能開玩笑，證明心情變好一點了。”
郁鶴寧凝視低頭拆開醫用棉棒的雲蓁，她小巧的鼻尖沾了點燈光，玉雪可愛。
“你為什麽這麽晚出門？”
低沉的聲線像震動嗡鳴的大提琴琴弦，渾厚卻失控，壓抑着某種欲-望。
燈光勾勒丹鳳眼狹長而優美的形狀，烏黑的眸子卻藏在眼睫的暗影下，蕩漾起伏不定的漣漪。
雲蓁則不假思索：“找你。你不接電話，又不知道跑哪兒去，我和芳姐會擔心。”
他垂眸，看着她為自己的傷口塗藥水。“你知道了？”
她擡頭反問：“你不喜歡相親嗎？”
郁鶴寧冷笑一聲。“誰願意陪伴自己一生的人是一枚棋子？誰願意住進一個沒有感情的家？”
雲蓁頗感意外。“我以為理性的人會以大局為重，權衡利益再作決定。”
“以前是這樣認為。”他目不轉睛，勾起淺淺、溫柔的笑容，像一陣微風拂開黎明前的夜幕，讓暖融融的晨曦降臨。“但是在乏味的時光中，我遇到唯一一個失序的字符，我甘願沉淪。”
他忽而傾身靠近雲蓁的耳邊，低沉的聲音帶着致命的魔力：“她，我視之為寶物。”
男人的氣息缭繞耳畔，彼此的距離太近，雲蓁有些拘謹，但她不能讓對方發現。
她故作鎮定地側目，直視他眼中的欲-望漩渦。“你的比喻真奇怪，哪有人把心上人比作字符。”
郁鶴寧笑了笑：“你知道嗎，每一組基因、每一個靈魂都是獨一無二，而字符組成的每一組代碼數據，同樣無可取代。只有那個沒秩序的字符出現，才讓我注意到特殊的代碼。”
雲蓁啞然失笑：“不愧是理性的人，連表達心聲的話也充滿棱角。”
他看着雲蓁小心為他貼上創可貼，否認道：“不，這是感性的告白。”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郁鶴寧的皮膚，暖暖的體溫掠過他的心尖，撓癢他的心底。
“抱歉。”
他覺得看着她無措的小動作有趣。“為什麽要道歉？”
“因為你似乎不喜歡與人肢體接觸。”
郁鶴寧的眸色稍暗。“面對大部分人的時候，是的。”
“所以你一直戴着手套嗎？”
他卻利落地摘掉一雙白色手套，露出骨節分明的大手。“你需要再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嗎？”
雲蓁勾唇：“顯然，你的雙手完好無損。”她開始收拾醫用藥箱。“我去給你倒一杯水。”
當她端一杯溫水回來，看見郁鶴寧伫立在電視櫃前面，打量一棵滑稽的仙人掌玩具。
長長的仙人掌是針織質地，花盆是毛茸茸的布料做成。兩只大眼球粘在仙人掌上，彎彎的嘴在微笑。
雲蓁：“……”
糟，忘了把閨蜜送的“見面禮”藏起。
但見他伸出手，按一下仙人掌舉起的“手”。
“阿蓁要脫單！”
仙人掌居然一邊滑稽地扭動，一邊喊出唐舒妤的聲音。
雲蓁瞬間社死。
啊啊啊啊！那家夥偷偷錄音了！
她飛快地放下溫水走去，對上郁鶴寧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的臉頓時紅若玫瑰，手慌亂失措地抓住仙人掌不讓它再扭。“是好朋友送給我的，我不知道她給我錄音。”
郁鶴寧噙着的笑容散不去。“挺可愛的。”
不敢擡頭的雲蓁拉他遠離電視櫃。“很晚了，你喝完水回家吧，然後回電給芳姐。”
“嗯，聽你的。”
嘴上爽快，實際上他慢慢喝，一邊喝一邊看她與仙人掌較勁。
仙人掌不扭完一段不會停下，重複播放的錄音也不會停下，屋裏回蕩“阿蓁要脫單”這句話。
她連耳朵和脖子也白裏透紅，像熟透的桃子。
凝視的郁鶴寧眉眼深邃，眸色深深。
渴望這樣的她只在他的面前展現。
又或許，她只屬于他。
很巧，仙人掌“唱完歌”和扭完一段，他恰好喝完水，雲蓁終于能送他出門。
“阿蓁——”
“忘掉仙人掌的事！”
路燈下，郁鶴寧輪廓分明的臉蕩漾笑意。“我只是想說晚安。”
雲蓁幾乎窒息，臉又漲紅。“晚安。路上小心。”
郁鶴寧帶着笑離去。
轉眼，雲蓁飛奔進屋，給唐舒妤留言吐槽。
翌日下午，當沒事發生的唐舒妤又來拜訪，這一次，她遇到在店裏修剪花葉的柏揚。
哦喲？
根據她骨灰級玩家的眼光，這等絕色美男一定是可攻略的男角色。
高冷的混血兒人設，可以可以，阿蓁豔福不淺。
“請問你需要買什麽鮮花？”柏揚冷冷淡淡，盯着唐舒妤莫名暧昧的笑臉。
唐舒妤姨母笑：“我找阿蓁玩。”
灰藍的瞳孔霎時緊縮，柏揚表面波瀾不驚。“請問你是？”
“阿妤是我的好朋友。”雲蓁從倉庫捧着一束康乃馨回來。“她叫唐舒妤。他叫柏揚，也是我的朋友。”
唐舒妤挑眉，親昵地摟着雲蓁的肩膀竊竊私語：“他只是朋友？”
雲蓁沒好氣地瞪她。
柏揚安靜地盯着勾肩搭背的兩人，一聲不吭地坐下，繼續修剪。
埋在心裏的黑色種子瘋狂發芽，長出帶尖刺的荊棘盤踞他的胸口，刺疼胸口的每一根神經。
很煩。
很讨厭這種感覺。
“阿蓁，你要擺放在哪？我幫你。”
“左邊黃色的桶。”
唐舒妤接過一束康乃馨，仔細擺放好。
“阿蓁，這朵康乃馨蔫蔫的，還賣嗎？”
“要枯萎了，拿它出來插進花瓶吧。”
“阿蓁，收銀臺的盆栽是你插的嗎？很好看。我覺得你可以參加市裏的花藝大賽，你絕對拿金獎。”
“別了吧，參加比賽很累。”
“但獎金很豐富！”
雲蓁陷入沉思。
咔嚓。
柏揚又剪下一片百合花的葉子。
阿蓁阿蓁阿蓁阿蓁阿蓁阿蓁阿蓁……
蒼蠅一般的叫聲總缭繞在他的耳邊。
傍晚，斜陽如火，雲朵花店提早打烊。
“柏揚，明天見。”
他注視唐舒妤挽雲蓁胳膊的手，淺色的眸子像冰珠，覆蓋寒氣。“雲姐姐，明天見。”
晚上，唐舒妤自然留下蹭晚飯和過夜。
“你不回社區沒關系嗎？”雲蓁擦着濕發走出衛生間。
唐舒妤背靠枕頭，翹着二郎腿坐。“沒關系，我的社區聲望值已經超過100，能在別的社區過夜。你呢，超100沒？”
“還沒，差幾點，最近老是提升不上去。”
“只是差幾點？那簡單，你到鎮裏做好人好事就能提升。”
雲蓁眼前一亮。“明天就去。”
“阿蓁。”她忽而想起一件事。“你看過男人們的好感度沒？”
“沒有。”雲蓁脫口而出。
“我就知道。”唐舒妤環手抱胸。“雖然柏揚不聲不響的，但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他對你的好感度很高——不該叫好感度，應該是鐘愛度，再往上升就是死心塌地的程度，我還沒刷出來。”
雲蓁對這些數據沒興趣。“你脫單沒？別再給我整這種惡作劇，害我丢臉。”
“哈哈哈……不覺得很可愛嗎？對了，過幾天是你的生日，到時帶你出去玩，順便見一見我的虛拟男朋友。”
“去哪玩？”
唐舒妤正想回答，樓下突然傳來警車的鳴笛聲。
兩人馬上到窗邊窺望。
震耳欲聾的響聲和刺目的警燈，驚擾平靜的夜晚。
一輛警車匆匆駛過樓下，駛去遠處。
“是不是發生犯罪事件？”唐舒妤眉頭深鎖。“我的社區偶然也會出現警車。”
雲蓁直言不諱：“是的。每次出現警車，報紙就會報道搶劫或者居民變成植物人的報道。”
“植物人？”
“是啊。”她發現唐舒妤的臉色不太好看。
“阿蓁，你的社區出現市民變成植物人事件？”
雲蓁誠實地點頭。
唐舒妤背靠窗臺，拍自己的額頭，想拍掉煩惱。“我之前狂刷過城市聲望值，天天去書報亭看報紙。據我們玩家所知，植物人事件出現在市裏，屬于城市任務，為什麽你的社區會出現？”
“我也疑惑。我問過其他玩家，他們的社區沒發生這事件。”
唐舒妤凝重地踱來踱去。“流竄犯——只有這個可能了。我每晚來陪你吧，不抓住流竄犯不會安全。”
雲蓁悵然點頭。
“還有。”她鄭重其事地抓着雲蓁的肩膀，千叮萬囑：“這是你的第二段人生，該向愛慕者求助的時候就要求助，別自己一個憋着。”
“知道了。”
雲蓁嗔怪她啰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