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白鵑梅◎
心急如焚的唐舒妤打爆游戲客服的電話。
“……到底是什麽原因拒絕我拜訪紫蠍社區？我一直發不了信息給紫蠍社區的玩家, 你們這麽久還沒查出原因？”
客服：“抱歉給你帶來不便的體驗，我們已經查出這是程序上的錯誤，程序員正在努力修正, 請你耐心等候。”
“每次都說這句！到底要多久才修完, 給個準數來！”
“抱歉, 請你耐心等候。”
唐舒妤怒摔手機。
結束懲罰以後, 她一上線就趕到紫蠍社區的外圍。誰知道系統拒絕她拜訪，她的機車死活駛不進紫蠍社區的範圍。
更令她着急的是，她聯系不上雲蓁。
能成功發信息給其他玩家，但是唯獨發送給的雲蓁失敗。
她還通過游戲論壇查到蛛絲馬跡——社區的名字按照黃道十二宮取, 玩家們發現紫蠍社區沒開放過。
唐舒妤産生深深的恐懼。
雲蓁可能被注銷了賬號。
這一回她真的死了。
凄慘的哭聲回蕩唐舒妤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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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游戲世界內，臺風“美拉”登陸。
狂風哭嚎, 暴雨滂沱, 紫蠍社區內的所有商店被迫暫停營業。
路邊的樹木被臺風壓彎腰，不少樹枝被刮進風裏, 撞擊路燈和房屋。
砰砰砰。
肆虐社區的狂風，像個精神混亂的瘋子, 不停地拍打窗戶, 窺觑蜷縮在床上的女主人，露出猙獰險惡的笑容。
密集的雨珠順着窗戶的玻璃向下流動，留下歪歪扭扭的水痕, 像無數蚯蚓, 粘着窗戶。
手機的屏幕時而亮起。
有人給雲蓁的社交軟件發送信息。
她抱着膝蓋斜睨手機屏幕, 發呆一會兒, 才解鎖屏幕查看新消息。
［夏雲川］：臺風很強, 食物囤了嗎？記得鎖好門窗。
她的指尖落在對方的頭像上——是一片星空。
［雲蓁］：嗯。
她扔開手機, 埋頭蜷縮坐着。
窗外的雨水, 猶如她的眼淚。
暴雨下了一整天，白茫茫的雨簾遮罩一切，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房子。
啪沙啪沙的風雨聲陪伴她夜晚休息，寂然的家是她的墓室。
她本就死了。
她就該成為躺在墓室裏的幽靈。
雨水的影子投在慘白的牆上，蜿蜒扭曲。
這一切都是假的。
這一切都是扭曲的。
翌日，大雨還在下。直到傍晚，雨勢才減弱。
雲蓁吃着能量棒充饑。吃完一根，她攥着包裝紙凝視桌面發呆。
手機又響起收到新信息的提示音。
她轉動眼眸，頃刻睜大眼睛。
［夏雲川］：吃飯了嗎？家裏和花店有沒有滲水？
她用力攥緊包裝紙。
從打臺風到現在，光是夏雲川的關心信息就有五、六條！
煩不煩？
你們這些什麽智能AI程序通曉人心很能耐嗎？
你們做出關心的反應就叫做愛情嗎？
你們知道什麽是愛什麽是生命什麽是靈魂嗎！
一堆沒用的機器，沒用的代碼！
渾身發抖的雲蓁摁黑手機屏幕，手指埋進發間搔動。
可是手機不聽她的使喚，屏幕又亮起。
［夏雲川］：阿蓁，是不是發生什麽事？
她抓頭發的手在抖，淚珠滴落在手機的屏幕上。
［夏雲川］：你在家嗎？我現在去找你。
她全身一震。
［雲蓁］：不用，我很好。
對面終于沒有吭聲。
雲蓁癱坐在椅子上，垂下雙手，呆呆地凝視屏幕漆黑的手機。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響起來電的鈴聲。
她愣愣地凝視來電人的名稱，徒然坐直。
打來的是夏雲川。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拿手機，可是手停在中途，膽怯地縮回來。
手機第二次響起來電的鈴聲，與此同時，門鈴響了。
手機的屏幕顯示兩個未接來電，然後彈出一條新信息通知：
［夏雲川］：我在花店的門外。看不見你，我不會走。
雲蓁咬緊下唇，咬得唇色發白。
片刻，她抓緊手機，邁進黑漆漆的花店。
豆大的雨珠懸挂在門外的遮陽棚，一滴又一滴，落在濕漉漉的地面，彙聚成水窪。
模糊的鵝黃路燈暈染雨簾，穿着白襯衣的男人伫立花店緊閉的門外，撐起的黑傘挂滿雨珠。
他冒雨趕來，英朗的黑發被雨水打濕一片。白襯衣的袖子局部濕透，若隐若現手腕的輪廓。
雲蓁來到門前，避開他寫滿擔憂的眼神。
她沒有打開門，而是拿起手機撥號，撥通他的手機。
他不解地接通。
兩人隔着一扇玻璃門通電話。
“你已經看見我，你可以回家了。”雲蓁握緊手機的指骨發白，聲音盡可能的平靜。
門外的夏雲川上前一步，直視她逃避的雙眼，可惜門檻阻礙他更進一步，冰冷的玻璃門禁止他走進她的內心。
“阿蓁……”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
聽見他的服軟的聲音，雲蓁的胸口被大石擠壓般。
很沉。
很疼。
很難受。
眼睛熱乎乎的，她迅速別過臉去。“沒有，你很好。”喉嚨被刀片堵住，她接下來說的每一句都瀝血。“是我厭倦你而已。”
門外的他抓緊傘柄。
“你說真的嗎？”
“是。”
“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說嗎？”
她深呼吸，挺直腰身面向門外的夏雲川。
颀長的影子籠罩她整個人，門外的他不知何時丢開了雨傘，一只手抵住玻璃門。
外面的風很大，刮來雨水打濕他的頭發，他的臉，他的衣服。
然而，他的雙眼比雨水深情、熾熱。
她深深地陷入他的視線攫取，準備好的殘忍話語一句都說不出來。
“你真的厭倦我嗎？”
手機的話筒傳來門外的呼呼風聲，沙沙的雨聲。
溫熱的淚水濡濕她的臉蛋。
外面寬大的手撫摸玻璃門，似是撫摸她的淚水。
“你說實話，我聽着。”
她失去語言功能，喉嚨被刀片割斷一般，只剩下熾疼。
“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要哭？”
“如果你真的讨厭我，我會離你遠遠的。”
“但如果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不會離開。”
他的深情，他的溫柔，他的體諒，如此真實，可是偏偏是由一堆冰冷的數字和字母構建。
人格能模拟。
情感能模拟嗎。
就算模拟出愛情，終究是虛拟的，是假的。
她的臉色冷下來。“夏雲川，如果換成是另一個女人住在這裏，你一樣會愛她。我不是你的唯一，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你走，我不要再看見你。”
她沒看門外的他露出什麽表情，馬上挂線轉身。
來電鈴聲不讓她就此離去。
她狠下心來挂掉。
可惜來電鈴聲孜孜不倦地作響。
她抓緊手機發抖，一氣之下轉身回去，打開花店的門要臭罵他一頓。
風雨拂濕她的臉。
不料她還沒開口罵人，帶着雨水的男人闖進來關上花店的門。
“你——”
夏雲川拉着她手腕過來，把她堵在玻璃門前，一只手抵住門，阻斷她逃跑的任何路線。
熾熱的氣息與雨水的濕氣同時籠罩雲蓁，不知所措的她，被迫直視夏雲川愠怒的目光。
水珠從他額前的發絲滴落。
他像一頭突然發狂的野狼，撕碎溫柔的綿羊僞裝，露出兇狠和霸道的真面目。
“你就是我的唯一。”
“無論是誰住在這裏，只有你是特別的，只有你不可取代。”
低沉的聲音絲絲攻占她內心的城池。
雲蓁勾起冷笑：“這種話你說過多少次？不厭嗎？”
他的怒火沉靜地燃燒，冰涼的手指拈起她的下巴。“只說過一次，這一生一世只說一次。你是雲蓁，喜歡跳芭蕾舞的星黛露，喜歡美食，喜歡鮮花，喜歡一切美麗的事物，也喜歡創造美麗的事物。這樣溫柔又俏皮的你，能有第二個嗎？”
雲蓁抿緊唇盯着他，滿眼倔強。“這種話術換一下內容就能說無數次，你所謂的感情只是身體做出的指令，根本沒有一絲溫度。”
夏雲川眼中的惱火凝固一瞬，随即他笑了：“我會讓你體會到，到底有沒有溫度。”
“
什麽？”
她話音剛落，唇遭到偷襲。
有人說，一個男人愛不愛你，能從一個吻看出端倪。
她覺得這句話說得太對。
因為他帶來的吻讓她想起在天文館，看到的大火球太陽。
燃燒一切的愛意，不顧一切的愛意，融化了她的心弦。
她确信，冰冷的代碼寫不出熱烈的愛情。
良久，夏雲川放開被吻得七葷八素的雲蓁，她妩媚的緋紅臉頰和含着秋水的眼眸，刺激着他做下一步的欲望。
還不是時候。
“你相信我的話了嗎？”他的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她紅着臉移開視線。“你弄濕我的衣服了。”
“那……怎麽辦？”他含笑注視害羞的愛人，刻意的低語道盡暧昧。
雲蓁低頭推開他。“快來洗個熱水澡，把濕的衣服換了，免得感冒。”
“意思是在你家洗熱水澡和換衣服嗎？”
她咬牙。
這人親過後怎麽變壞了。
“你愛洗不洗！”
“洗。”
雲蓁帶他去二樓的衛生間，然後一頭紮進卧室，打開商城的面板，速購男人的衣服。
然後她紅着臉，盯着賣男士內-褲的界面。
S碼。
M碼。
L碼。
XL。
XXL。
“……”
她遮着眼睛，挑一條XL碼。
不管了，将就吧。
換洗好的夏雲川穿着白色的男裝T恤和短褲出來。
她偷瞄一眼，認為衣服合身。
“沒想到你這麽細心，早就準備了——”
雲蓁迅速打斷他：“我去做吃的，你自便。”
她的身後多了一條小尾巴，跟随她到一樓的廚房。
垃圾桶裏殘留能量棒的包裝紙，夏雲川眸色晦暗。
心不在焉的雲蓁打開冰箱，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走到身後。
她猝不及防地落入溫暖的懷抱。
“阿蓁。”
她的頭頂被他的下巴亂蹭。
“只要有你在，哪一片星空都很美。不要離開我，好嗎？”
“嗯，不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