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風雨太遠,刮不進你的天水
第48章 風雨太遠,刮不進你的天水
謝瀾和慕容錦瑜剛在隔壁觀星樓喝了個半飽,這會兒還不餓,就讓漢爾薩上兩碗素面,不帶一點油星的那種素面。
漢爾薩笑臉僵了一瞬,又笑嘻嘻地問,“那樣的過水面不好吃,謝爺确定要那種?要不換碗羊肉臊子面?”
謝瀾挑着唇角冷笑,“不換,我可不想在這種天氣裏吃出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真鬧起來,拆了你們家的客棧都是輕的。”
漢爾薩一下子就想起來了當年那場将花樓燒了個一幹二淨的大火,再将那把大火往自家客棧上這麽一按,那場面光是想象,他就眼前發黑。
他心中門清,這位爺不是光動嘴不動手的主,他只要說了,就代表着他真能幹得出來。
最要命的是,他們店裏的夥計們捆在一起都打不過這位爺,就是加上他家月娘娘都不是對手。
這都什麽糟心事啊。漢爾薩恨不得給自己個嘴巴,真是鑽錢袋子裏了,什麽人都敢忽悠,是嫌腦袋長在脖子上太久了嗎?
漢爾薩重新将笑臉擺上了,剛要賠罪,眼前黑影閃過,忙定了定神,就見謝瀾的對面多了個穿着瓷青色繡并蒂蓮軟緞半臂,梳着同心髻的女人。
他臉上嬉皮笑臉的表情一收,恭順地喚道:“月娘娘。”
“你去把妾身珍藏的竹葉青拿來,再去把天字一號房收拾出來,備上熱水。”那女人微微偏頭,側顏線條柔美端莊。
“好嘞!小的去去就回。”漢爾薩腳底抹油,跑的飛快。
“小謝好久沒來了。”女人看着對面的謝瀾,翻開兩個粗陶茶杯,纖纖素手執起茶壺,倒了兩杯茶,輕輕推到了謝瀾和慕容錦瑜的對面。
柔美的眉眼彎起溫婉的弧度,溫聲地問:“這位是小謝的朋友?”
黃泉裏女人開店的何其多,但真正能叫得上名號的只有三位。其中兩位是從魔教出來的花娘和柳娘。
剩下的那位就是這坐在謝瀾面前的,皎月客棧的老板娘——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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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三位總是會被放在一起比較,但知情的人都知道那花娘柳娘的手腕心性和皎月比差上了一大截,就是手上的人命官司都比不上皎月多。
而且皎月客棧在黃泉還不是黃泉的時候,就已經存在在這片綠洲上了。
至于這客棧是什麽時候存在的,無人知曉。
就跟人們同樣不知道皎月的真實姓名是什麽,家住哪裏,年齡幾何,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容貌身材還如雙十少女般曼妙。
但過往的人都知道一點,這皎月客棧啊,它會吃人吶。
“月姐。”謝瀾乖乖地叫人,語氣神态中也明顯多了尊敬。
在要回答皎月問題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眼慕容錦瑜,花了一息的時間認真地分析了慕容錦瑜的表情,确定了他沒有因為皎月說的朋友生氣後,才點了頭。
“是朋友。”熟悉謝瀾的人會聽得出來他這三個字說得有些心虛,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道,“他第一次來漠北,還沒到過黃泉,我帶他來認認路。”
慕容錦瑜見謝瀾的态度變了,心中對這個皎月添了一分的審視。從踏進這間店起,直覺就告訴他這家店不簡單。
先不說會武功的夥計,桌子上刀劍留下的深刻痕跡,和木頭沁了血後的顏色。
就說夥計身上帶着的洗不去的淡淡血腥氣就有問題,試問,跑腿的夥計又不是後廚的廚子,不用做殺雞宰牛的活,為什麽身上會有血腥氣?
別不是這夥計還有旁的什麽兼職吧。
再說這一屋子帶着武器,異常沉默的中原人,各個身上的殺氣藏都藏不住,還都是沖着他正對着那桌的男人去的。
那男人是單獨占了一張桌子的,這在每桌都坐了四五個人的場合下,實屬奇怪,饒是慕容錦瑜,也不禁多看了兩眼。
這麽一看,還真就讓他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只見那男人背影高大挺拔,穿了件玄色銀絲暗繡如意雲紋雲錦袍,頭戴紫金發冠,腰帶上墜着虎頭墨玉佩,手邊還放了一把唐刀。
這一身看似普通富家子的打扮,可處處都透露着非比尋常。
雲錦這種布料,産量極少,千金換不得巴掌大的料子,金貴的很,可以說是專供大楚皇室貴族使用。
大楚的盟國大安東離天瀾一年也才能得到幾匹,基本都分給了宮裏的娘娘公主皇子們,王爺都撈不到。
再者,中原四國之中,只有大安和大楚有男子佩戴玉佩的習慣。大多數佩戴的玉佩樣式也是什麽祥雲啊,竹子啊這種彩頭好的。
動物樣式的倒是也有,不過也多是傳說中的瑞獸神獸。像是猛虎這樣的圖騰,大安人鮮少會有人喜歡,覺得太兇了。
相反,大楚人卻格外喜歡。
不過喜歡歸喜歡,黑虎圖騰除了大楚皇室外,旁人輕易不敢用。因為黑虎是大楚的守護神獸,相傳黑虎出世,必出明君。
雲錦,黑虎,還用刀。慕容錦瑜垂下眼眸,在記憶中仔細翻找了一番,還真讓他找到這麽人。
不過這個男人真是他想的那位,這一夜可真就是有意思了。
“小謝的朋友一看就是人中龍鳳。今夜要委屈您和小謝擠在一間房裏了。”皎月單手托着下巴,笑得溫溫柔柔,說的話卻別有深意。
謝瀾心中“咯噔”一聲,他知道皎月精的跟成了精的狐貍似的,定然是看出了慕容錦瑜的身份。
他剛要說些什麽,将話題從慕容錦瑜上岔開,就聽皎月接着說道:“說來也是巧,今夜妾身這店裏來的淨是些藏龍卧虎的大人物。也不知道今夜過後,妾身這店還能不能完好如初了。”
慕容錦瑜将注意力分給了那男人一些,這邊皎月話音才落,就看到那男人肩背緊繃。
他心中哂笑,收回目光時順勢往旁邊掃了一眼,看到那些中原人各個面色戒備,死死地握住了劍柄。
謝瀾經歷過太多的生死一瞬,洞察力自然要比慕容錦瑜強上一些,他不用看,光是感受,就能感覺到比方才更濃的殺氣。
“哈哈,這還不簡單嘛。我給月姐出個招兒,誰砸了月姐的店,月姐就要他十倍的銀子,到時候再蓋個新的客棧。”
謝瀾剛想細看那些人的身份,坐在他面前的皎月的頭向一旁歪了一點,正巧擋住了視線。
四目相對,謝瀾從皎月的眼中看到了警告,他心中一沉,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壞一些。
“呵呵,這有的銀子姐姐敢去收,有的銀子,姐姐可沒那通天的本事收回來呢。”皎月嫣然一笑,身子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對謝瀾說。
“聽姐姐一句勸,今夜的風雨聲再大,也切莫出門。畢竟這風雨太遠,刮不進你的天水。”
謝瀾猛地瞪大了眼看皎月,瞳孔也因為震驚縮成了一點。她果然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皎月見謝瀾臉色大變,好心情地彎着眉眼笑。她擡手輕輕拍了拍謝瀾的頭頂,動作間滿是寵溺,像是拍着自己的幼弟的頭。
“小謝要乖乖聽姐姐話哦~”
露在半臂外的腕子纖細的不盈一握,一只帝王綠的翡翠镯子也從袖口滑落了下來,挂在細瘦的腕子上要掉不掉的。
謝瀾在皎月溫柔的逼視下不得不點了頭,皎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離開。
他看着皎月徑直上了樓,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擡手摸了下那素手摸過的地方,嘟嘟囔囔道:“出門一定是忘記看黃歷了,這都什麽破事啊。佛祖保佑,天官賜福,這一夜一定要消消停停的啊,可千萬別出什麽妖蛾子。”
慕容錦瑜聽着謝瀾在那邊神神叨叨地念,難得心中一軟,打算将他發現的小秘密留在了飯後回房的時候,再告訴謝瀾,免得他連面都吃不下去。
皎月離開沒多久,漢爾薩就端着托盤回來了,将面、竹葉青和燭燈擺好,谄媚地躬身,讓謝瀾有事叫他。
謝瀾随手掏出一小錠銀子扔了過去,漢爾薩哪裏敢收,接過之後就要還給謝瀾。
謝瀾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漢爾薩這才戰戰兢兢地揣進了腰帶裏。
客棧裏廚子的手藝不錯,就是一碗素面都做的有滋有味的。
皎月珍藏的竹葉青更不必說了,爽口清冽,酒味不會太重,也不會太輕,剛剛好。
就是吧,這大堂裏的氣氛讓那些人弄得異常壓抑,堵得人心口發悶,根本吃不進去東西。
謝瀾見慕容錦瑜撂了筷子,也跟着放下筷子,一手拿着銀槍,一手拎着酒瓶往樓梯走。
路過那玄衣男人身邊時,謝瀾見他孤零零一個人,好奇地多看了一眼,他鼻尖抽動了一下,“咦”了一聲,剛要停下腳步,就見前面的慕容錦瑜微微側頭看自己。
謝瀾哪裏敢怠慢這位,趕忙快步跟上,自然也錯過了那一直垂眸養神的男人撩起了眼皮,如鷹隼一般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銀槍上。
線條鋒利的薄唇勾起抹笑,讓那張深刻嚴肅的臉有了冰雪消融的痕跡。
這時,屋外狂風大作,呼呼的風聲順着木板的縫隙鑽進了室內,吹得燭火晃動,明明滅滅,映在牆壁上的影子也時隐時現的,像是可怕的鬼魅,趴在牆壁上暗戳戳的窺視,等待最好的時機,勾魂索命。
【作者有話說】:終于把蕭霆放出來了~
皎月的年齡其實很大很大了,她其實也是大楚人,和大楚皇室有過節的~